這一夜,沒人知道方慕文在王府里發現了什么秘密,只因為他在無比驚愕中,直接就往宮里報信。
皇帝在半夜讓他叫了起來,本來是一臉的陰沉,最后在聽到他發現的秘密后,頓時大驚失色,立刻就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在下半夜的頭個時辰,在許多人還沉浸夢鄉的時刻,一大隊的官兵悄悄圍住了路王爺的王府,然后在方慕文的帶領下,幾群人馬連同兩個京城巡營直往王府后院而去。
王府里頭本來就因為南若曦的死而在守靈,這一群人沖進來沒多久,路王爺就反應過來,然后發現領頭的竟是方慕文時,忍不住睜大了眼,大聲怒罵道:“方慕文,你居然還敢來?!你我到底有什么冤仇,讓你非得這樣三番兩次來找我麻煩?還有你不是已經入了天牢,為什么還會在這里?”
“王爺言重了,不過我們乃是受皇命而來,還請您不要多事才好!
方慕文對于他的怒斥沒有半分反應,而是帶著人,熟門熟路的往南若曦的院子前進。
一隊人馬圍住了路王妃住的正院,許多丫頭婆子全都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另外一隊人馬則跟著方慕文走進南若曦的院子里,然后在他轉開了內室一面墻上的機關后,看見了這輩子只要回想起來就會嘔吐的惡夢。
一道黑幽幽的窄墻,每過三尺就擺放了一根焟燭,而那插著焟燭的不是燭臺,而是一顆顆不算大的人頭,光這一幕,不說王府里跟著來的人就在外面吐了不少個,就是方慕文帶來的官兵,已經特地挑選有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仍有不少個臉色發白。
方慕文已經見過了一次,自然沒有更大的反應,只是帶著人往里頭走,濃郁的血腥味道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接著進入到一個密室,密室的另外一邊似乎有著跟來路一樣的秘道,但是目前沒有人愿意去走一趟,方慕文也沒有想找人去走,而是掀開了那內室和后頭之間的簾子,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道讓所有人都有了更不妙的預感。
當他們見到簾子后頭的景象時,其中有個較年輕的官兵忍不住顫抖著聲音說,“這、這是十八層地獄吧……”
一具又一具的人骨就放在了一個坑洞里,有的上頭還有一些腐肉,看起來已經死了有些時間,但那些都不是最可怖的,恐怖的是最邊上挖了一個浴池般的坑洞,然后池邊還擺了干燥的桃花瓣,而池子里頭散發著腥臭的血液,讓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死了的尸體,其中的一部分就在這池子里。
走到這里,已經又有一部分的人承受不住了,只覺得晚上吃進去的東西似乎都要忍不住給嘔出來。
方慕文看有幾個人已經不行了,便讓他們往外頭去休息,而其他人則往更深處繼續走,那是他稍早也沒到過的地方。
他剛剛來的時候就只到這里,并看見那個王妃正在池子里泡澡,或許是她很有自信這里不會讓人發現,所以當他看著這里頭的動靜直到悄悄離去時,她都沒發現這里曾經進入另外一個人。
他一走到里頭,看到的東西讓他瞪大了眼睛,接著馬上讓人去開那一個又一個的大籠子,里頭裝了全都是五到六歲的孩子,男男女女全都蒼白無血色,有些甚至嚇得兩眼無神。
而那些個大籠子邊上是一個大坑,但是邊上似乎還有什么東西正在往上爬,他走近就著手中的火把一看,瞬間臉上就變了顏色。
“快走!”這坑里居然都是大型的食人鱷,這種東西照理來說不該出現在北地,他也是聽人說過并看過圖而已,沒想到這里居然養了一窩,而且各個肥膘體壯,看了就知道是吃了不少的東西。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這里的枯骨并不多的緣由,起碼要達到能夠放滿那個血池的量,之前看到的那些是遠遠不夠,只怕那些被放了血的孩子最后都成了這些大家伙的食物了。
等所有的孩子都給放了出來,由那些官兵一個帶著兩三個一起走出去,當再度看到外頭的星辰時,所有人都有種從地獄里離開的錯覺。
“兩位,這結論是……”
方慕文身邊的兩個京城巡營是皇帝派來確定他所說的那件事的,畢竟要抓的人也算是他的弟妹,沒有確切的證據,自然不能隨意抓人殺人。
那兩個京城巡營在出來的瞬間差點腿軟摔倒在地,一聽見他的問話,臉上頓時只有一個表情。
“殺!這樣的妖婦,不殺不以平民怨!”一想到剛剛那些讓人害怕的場景,居然都只是一個女子所為,他們就忍不住全身打了一個冷顫。
甚至在這樣的夏末,被還有些微熱的夏日晚風一吹,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站了起來。
剛剛那個說話的年輕官兵說的的確沒錯,那哪里是密室,根本就是一個地獄。
路王爺跑了過來,看著他們三人,忍不住大吼,“你們這是做什么?!你們難道要讓我兒就是死了還不得安寧嗎?”
其中一個京城巡營忍不住冷笑,“王爺,您可娶了一個好毒婦,連自己的女兒都下得了手,讓自己的親娘親自送上黃泉路,只怕這才是會死不安寧呢!”
“你胡說!”路王爺顯得很激動的駁斥著。
“我是不是胡說王爺也可以去看看,但是殺人的證據我們也拿了出來了,那個毒婦做的事情皇上也已經知道,只怕接下來還得請王爺您去跟皇上解釋,那毒婦的所做所為是否您一點都不知情了。”說話的那一個巡營姓趙,平日最是說話爽直,此刻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王爺,光想到那些枯骨,還有那半人高的血池,就讓他忍不住訓斥出聲。
其實他這個懷疑也是許多人在心里的猜測,如果路王爺不知情,那么一個后宅婦人是哪里來的人手去擄來那么多人?又是怎么去修建那么大的一個地下密室?
路王爺依舊咬死了自己的答案,“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抓人那我們也直接去皇上面前說個清楚!
一直靜默的另外一個林姓巡營這時候也忍不住開了口:“王爺也不用等到皇上面前分辯了,照剛剛我見到的許多證據就足以定罪,皇上也賜了尚方寶劍,若是這樣殘害百姓的毒婦真的存在,可不問而斬!
“你們——”路王爺退后了幾步,像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然而卻沒有人可憐他,只是把里頭搜到的證物,包括御造的首飾,甚至打著王妃特用的一些梳妝盒子通通扣押,這些都是在內室前面找到的,大家拿起來也比較沒有心理障礙。
方慕文知道接下來已經不需要他,也就遠遠的退開,讓那兩個巡營去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當天明時分,所有的人退出那個院子外,一把火直接燒毀了那幾個相連的院子,那些罪惡還有在那里曾經有過的血腥,都讓一把火給燒得灰飛煙滅。
他回到大雜院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那里等著他,他忍不住加快腳步,快步來到她面前,看著她眼睛周圍的青黑,和眼睛里的血絲,心泛不舍的說:“我回來了!
崔淡云的嘴唇輕抿著,又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最后還是忍不住在門外就緊緊抱著他!澳闫桨不貋砭秃茫
一時間無聲勝有聲,一整晚的操心,似乎在這個時候全都放了下來,也讓心中的那份掛念終于能落在了實處。
大門被輕輕的關上,他終究是忍不到屋子里,就吻上她不自覺咬出淺淺傷口的唇,后頭那些一扇扇打開又馬上關上的窗戶直接被他們給無視了,這一刻,只有彼此溫柔的擁抱,才是最貼近彼此、感受彼此的方法。
門口處有人深情相擁,屋子內,夏蘭看f一會兒那相擁的兩人,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轉頭看著還在睡夢中的方梓泓,楞楞的不發一語。
春蘭見她沒說話,只覺得有些疑惑,才剛想開口,夏蘭就搶過話頭,“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現在也不想聽了!
她抿了抿唇,垂著眼說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一直沒想開,其實我只是忌妒,忌妒我們都在將軍身邊那么久,他卻從來都不多看我們一眼,但是回到家鄉后,那一兩天,將軍卻像是就這么缺不得她似的,讓我忌妒了……不過,以后不會了,我再不會奢想了,以后該怎么就怎么吧!
春蘭靜靜的聽著她把話說完,也沒說什么,只是像以前一樣,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后兩個人相視一笑,視線不小心看向外頭又馬上滿臉通紅的轉了回來。
哎喲!該不該跟將軍說,這屋子里頭所有的人都在呢,這樣子不守規矩似乎不好吧!
云散,放晴,壓在所有人心上的塵霾全都讓陽光給驅散。
新的一天,正要開始。
路王府后續的事情方慕文并沒有跟進,而崔淡云只聽他提了一兩次,覺得那太過惡心,也不想細究,兩個人都沒去問這事情到了最后究竟怎么處理。
正常來說,那樣的一個女人是絕對不會讓她活著了,至于路王爺,那也是個可以追究的嫌疑人,但畢竟是皇上的親弟弟,可能還是會從輕發落吧。
這一日,是他們要押送兵備和兵餉回邊關的日子,馬車騾車排了長長一串,幾乎是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車輛才能裝上這些東西,而這還是已經分的第二批了。
崔淡云和方梓泓以及兩個小姑娘坐在一輛馬車上,走在最前頭,而方慕文依舊是騎著馬,跟在了隊伍的前頭并在附近巡看。
車子一早就出發,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方慕文就喊了停車,讓所有人都下來歇息,就是人不歇著,這些牲畜也是要停下來喂點草料和水的。
崔淡云早在車上就帶了個桶子,本來就是為了應付兒子如果半路想上廁所,也不用停車解決,剛好遇到了休息時間,除了帶兒子一起下車看他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也順便要清掉桶子里的那些東西。
他們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中間一條大路,邊上就是一大片樹林,崔淡云一看兒子下了車就往那樹林邊上跑,忍不住跟著追了過去,“行了!別跑遠了!”
方梓泓一開始還喊了一聲,但等崔淡云把桶子給倒干凈后,一抬頭,就看見讓她驚駭不已的畫面。
那個早應該被處死的路王妃和路王爺居然雙雙出現在這里,而路王爺的手上,正是剛剛喊了一聲后就沒聲音的方梓泓。
“你們……”崔淡云看了看兩人,然后馬上就冷靜下來,“你們一開始就是一伙的。”
這是肯定句。如果一個男人知道自己的老婆用人血洗澡,殺了那么多人還能夠跟在她身邊,如果不是共犯,那就是真愛了!
但是跟一個殺人如麻的女人談真愛?!哈!崔淡云自己都不相信。
剛巡完前頭的車子,正準備過來接兒子去前頭玩玩的方慕文,一走近就看見讓他無法相信的一幕,但震驚也只是一瞬,他馬上就冷靜下來,走到崔淡云的身邊,捏了捏她的手,然后看著對面的兩人,冷聲道:“你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路王爺突然聲音一變,變成了一個年輕許多的嗓音,“我們想要的是推翻這個大英朝!
崔淡云冷笑,“是嗎?就憑你們弄死了一堆孩子的手段,就這樣也想要推翻一個朝代?你們不要笑死人了!
夜瑾珠看著她淡淡一笑,雖說她看起來落魄許多,但是那張臉的確還是不錯的,只除了她的眼角還有嘴角似乎都已開始出現了細細的紋路。
“我們自然有我們的辦法,只可惜,最后卻毀在你們手上。”
“毀在我們手上?!應該說是毀在你自己手上吧!我們可沒讓你殺了你的親生女兒!贝薜谱钣憛掃@種把責任推給別人的人了。
一提到這個,夜瑾珠忍不住扭曲了神色,“這全都是因為那孩子太蠢了,我早就說過,讓她乖乖的接受賜婚,等成了親,我自然會傳受她秘法,讓她好好的控制男人,把人當條狗養著也就行了。
“誰知道她卻蠢成那個樣子,還綁了你回來,結果回了院子又剛好讓她撞見我去取煉制胭脂的材料,我想既然要除掉方慕文,把這條人命賴在他身上也行,也就順水推舟的送她上西天!闭f著,她抿嘴一笑,“說來,我也是為了她好啊!這樣沒有什么痛苦就能和她爹團圓去了!
意思是說……路王爺其實早就死了,而眼前這個是個假的?!她原本還以為只是聲音變了個調而已。
方慕文聽到這里,也知道這些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這兩人不只殺了王爺和郡主,甚至背地里還有著動搖國本的陰謀。
“唉,我和你們說什么廢話呢,就直說了吧!你們兩個壞了我的好事,總是要付點代價的!币硅樾溥涞恼f,只是那眼里的陰冷可讓人完全感覺不出她的喜悅。
“上吧!把這個多余的人先給解決了再說!”夜瑾珠一發話,邊上那個披著路王爺臉皮的人便將手上的方梓泓交給她,接著就朝方慕文撲去,順勢還從腰間抽了一把軟劍,直取他的面門。
他們兩個男人到一邊打去,崔淡云卻想著該怎么拖延時間,也就按下心中的不安,表面佯裝冷靜的開口,“你們之前隱藏了這么久,可見得心機夠深,只是我一直不能理解,你是怎么讓皇上賜婚,又是為什么要挑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