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文本來就是性子直的人,之前當個書生偶爾還能裝裝儒雅,后來投了軍,整日見到的都是些粗漢子,說話行事自然更加的隨意,這兩日能夠這樣忍下性子,和之前本就心中有愧以及昨天王大牛告訴他的話多少有關。
但這不代表已經霸道慣的他就能一直讓自己媳婦兒騎到頭上來,偶爾故做小意是情趣,卻不表示他就真的改了性子,拔了胡須成了貓。
他冷冷一笑,身上那身氣勢毫不收斂,“好處?我媳婦兒都快跟野男人跑了,我還能有什么好處?我今天話就是撂在這里了,你既入了我方家門,就是我方家人,別跟我說那些屁話,我也不是好糊弄的,今兒個就給我個老實話,你說不想跟我走是不是心里也掛念著剛剛那個小白臉?”
崔淡云放在桌上的手縮了起來,臉上閃過怒意,“我掛念小白臉?我掛念什么小白臉了?怎么,你以為女人天生就該靠著男人活?還是以為天下女人不靠著男人就活不了了?哈哈!如果真要如此,你昨日回來的時候,就該看見的是兩座孤墳!”
崔淡云也不裝古代女人的委婉了,站了起來,下巴驕傲的微抬,用一臉看不起人的表情瞥向方慕文。
沒想到才第二天就和這男人徹底鬧翻,雖然她早就明白這樣的爭執會是遲早的事,卻沒想過會這么早就爆發出來。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氣,又懶又宅這就不用說了,偏偏她可以為了自己的一些原則變得很執著,也可以對某些東西不在乎到幾近無視的地步。
而保有她想要的自由悠哉生活,就是她現在堅持的原則,而他這一個本來就只存在記憶中,現在又突然現身的男人,就是被她歸類為可以無視的東西。
“女子本就該以夫為天,就算你出身農家,難道連三從四德這樣的東西都沒有學過?”方慕文也站了起來,冷冽的氣勢光從眼神就狠狠的壓了她一頭。
這些年他走過的尸山血海也不是在說空話,之前是怕嚇到家里人才特意收斂起來,沒想到這個女人倒好,幾句話就將他給逼出了原形。
崔淡云嗤笑了聲,雖然有點被他的氣勢所迫,還是站得筆直,直直的回望著他,“我說了,你也不用拿那些道理來壓我,你就想想我要是真的像那些大家閨秀般的小姐,還以夫為天,還講什么三從四德的話,那今兒個你看到的就全是墳頭了,還說什么其他?!”
“你——”
她理直氣壯的看著他,兩個人就這么僵持不下的互瞪對方,最后還是方慕文先找回一點理智,覺得兩人目前這樣的爭吵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才又再度開了口。
他銳利的眼眸直盯著她,先把兩人剛剛爭執的點給放在一邊,只沉聲問出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我們也不用說別的,我就只問你一句,你對酒坊那個男人可有別的心思?”
崔淡云是個不屑說謊的女人,就算是氣話也不會,因此根本不和他廢話,“那樣的男人給我一打我也看不上!
她又不是傻子,她之前的身分是一個寡婦帶著拖油瓶,如果蒲萬成那樣的人能夠看上她,她還真不信。
再說了,她現在這副容貌和她在現代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對于自己的相貌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那就是清秀有余,要說美麗動人那絕對構不上,就這樣各式條件都不怎么樣的女人,還能夠吸引城里第一酒鋪少東家的注意,如果不是另有所求,那肯定就是“真愛”了。
只可惜,那個少東家已經娶了妻,就算是真愛她也不屑要,因為她可沒興趣跟別的女人分享男人。
她眼底的不屑那么明顯,讓本來一腔怒火的方慕文頓時消了大半的火氣,心中是一半高興一半復雜。
高興的是他媳婦兒果然對剛剛那個小白臉沒興趣,復雜的是,她似乎對自己也沒什么興趣了。
一想到這里,他心中不禁有些悶悶的。
要說愛得多深,目前來說的確是沒有,他們成親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時候她就是一戶窮苦人家的女兒,說是農戶,卻又把女兒養得嬌弱,如果不是家里連連出事,也不會急著把人給嫁出去,而他雖說家里是孤兒寡母的,但是考上秀才后,也是有地方仕紳給了一些銀兩,加上家里還有一點老底,也就娶了當時家里急需要銀兩的崔淡云。
彼此的感情在兩個人只相處了半個月,中間又分離多年的情況下要說有多深,那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她現在給人的感覺,比起剛成親的時候那柔弱如嬌花的樣子,的確讓他更容易停住目光。
“行了!別的不說,我只要知道你沒想找野男人就行!狈侥轿募热坏玫搅舜鸢福簿筒幌朐倮^續跟她吵下去了。
剛剛是怒火攻心才會如此,要不然他再怎么說也算是半個讀書人,這樣和個女人大吵大鬧也不好看。
他自覺自己是個男人這樣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但是崔淡云怎會看不出來或者該說是聽不出來他語氣中那種遮掩不住的大男人主義。
男人!哼,都一個樣!
崔淡云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昨兒個說話那么霸道的男人,才過了一個晚上就變成傻萌的哈士奇。
想想也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今兒個早上的討好約莫是昨兒個想到了什么或者是有人對他說了什么才會如此,要不然怎么可能早上會有那些舉動?
她自然為自已想得明白了,雖說懶得跟他糾纏那些問題,但想想這也是一個機會,這些事情早晚都要說開的,還不如趁這次講明了。
難得會有孩子不在的時候,這時候不說,她可不想回家在跟他拍桌子的時候,讓孩子看見造成什么心理陰影。
崔淡云在現代時曾經幫忙翻譯過一套兒童教育養育的書籍,所以自己雖然沒養過孩子,但是不管是道理還是其他,還能夠說得出一套。
“如果你是要吃這種男人干醋的話,放心!我對這個沒有興趣。”應該說她對于這些不是利用就是大男人主義的男人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另外既然談到這個,我也想問問你,你說是去邊關打仗,看起來卻像是發達了的樣子,該不會已經又另娶了還是有什么如花美眷吧?”
方慕文如果愿意好好說話,收起那迫人的氣勢,本就帶笑的眉眼看起來還是很溫文的,他坐了下來,先是楞了下,然后苦笑著搖頭,“在邊關上哪能想那些風花雪月。”女人沒怎么見過,尸體卻是一車車的見。
崔淡云看出他臉上不遮掩的苦澀,大約也明白他是想起這些年來邊關死的那些人了,輕啜了口茶,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畢竟,就算她不怎么關心國家大事,但也知道這幾年在邊關的確打過幾場大仗,死傷無數。
她和古代人不同,有些人就是活了一輩子也沒去戰場見識過,但是現代人就算自己沒去過,難道新聞電影還會沒看過Z就算不是自己身歷其境,也能明白幾分那種感覺。
崔淡云安靜了一會,最后還是決定再次開口,“我知道你身在邊關傳個信也不容易,但我想說的是,這些年我和孩子相依為命也過慣了,現在你突然回來,不只孩子覺得奇怪,我自己也不習慣!
方慕文皺著眉看向她,“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和離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想,你也不會一直待在村子里,我和孩子也就不跟著你搗亂了,我們待在村子里就好,大家都是熟人好照應,我們的生活也不用變動,以后你如果想看孩子就回來,或者等孩子大了讓他自己去找你也行。”
說來說去,崔淡云不只是不在意這個男人,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懶。
她當宅女的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天天坐在家里有吃有喝有玩就行,外面的花花世界一點都吸引不了她,現在到了古代,雖說為了生存不得不出門,但那也是不得已,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能夠把生活圈就控制在小村子里。
若問她好不容易來到古代怎么不四處去走走看看,別說這是一個歷史上沒有的朝代,說不定連地理環境都不同,當然最大的理由還是她不想動。
她就是個死宅,天天就喜歡宅在家里,去外面走走什么的,她覺得實在太累了,如果可以,待在家里不好嗎?干么非得要出去累死累活的?
不過或許是時代差異的關系,雖然她這種不愛出門的個性在現代的時候常常被人嫌棄,但是來到古代后卻出乎意外的很受歡迎。
大娘們覺得她這種平常沒事絕對不會出門亂逛的個性,真是“絕代好媳婦”的模范,就連男人們都認為她這種品德真是值得家里的女人們效法,讓她在無形中爭取到了許多的好感度。
方慕文沒想過他才幾年沒回來,眼前這個女人竟然就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他瞪大了眼看著她,“你這是在瞎扯什么?之前那是沒辦法,但現在邊關平定了,你和孩子自然應該跟著我走。”這是他絕對的堅持。
崔淡云深吸了口氣,繼續平靜的想說服他,“所以我說了,其實你就算想要另娶,我也不反對,我也看得出來你現在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兵了,想必會有很多女子前仆后繼……”
“胡說!我怎么會……”
他話還沒說完,門外小二敲響了門,接著人就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他們剛剛點的幾樣茶點。
小二眼睛都不敢隨便亂瞧,就怕哪里惹惱了這兩個人,其實剛剛他就已經上來過一次了,但是里頭的人吵得兇,他也不敢就這么進來,只得又繞了下去,換了壺茶水又端了點心再上來。
幸好,這回總算是沒吵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挑什么時候進來送東西了。
就在小二以為自己平安完成了任務,剛要退出去順便關上門時,就見到兩個女子突然沖了過來,撞開他不說,還直接闖入了門內。
他連攔都來不及,就聽見一個穿著橙色衣裳的姑娘對著屋子里頭的男人喊著:“將軍!這可巧了,我們才剛想著要去找您呢!”
崔淡云扯起一抹笑,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方慕文則輕皺了眉,沒想到春蘭和夏蘭會在這時候趕到,甚至還這么巧的選了這家酒樓。
崔淡云輕啜了口茶水,心中一片淡然——
啊,果然啊!這種預料中的事和人這不就找上門來了嗎?
只是一對二,這口味吃得有點重呢……她的腦回路再度奇怪的發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