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園
“沒事了,都過去了,別害怕,雨過天青了,我們都平安無事逃出生天了!
上官流云輕哄著,不斷的撫摸夏牡丹始終無法回暖的柔纖小手,她的手腳冰冷,雙頰慘白如紙,不見血色,隱隱透著青色。
看著出她嚇壞了,沒法回過神,眼底是一片茫然,黯淡無光。
他既擔心又不舍,心揪得死緊。
“牡丹,這回我沒再騙你了吧,我信守承諾保你毫發無傷,你別再怪我來得遲,害你擔驚受怕,我已經盡可能飛快地趕來救你!逼醺皇菍こV,得費一番工夫方可脫身。
“你……”她目光呆滯地掀動小嘴,似要開口卻又停滯。
“好好好,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以后不管我走到哪里一定帶著你,沒人可以再傷你一絲一毫!币淮尉蛪蛩芰,他再也不敢放她一人。
當他看到龍虹玉渾身是血被攙扶回來,他當時腦子是一片空白,她身上的血跡就像一根根細針,扎著他心窩,他想著,他的牡丹呢?!她是不是一樣血染衣裳,躺在血泊中了無生息……
他頭一回害怕到無法開口詢問,他怕傳入耳內的是他承受不起的惡耗。
那是比死還難受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還能站得挺宜,面無表情地看著虹玉滿是鮮血的手捉住他臂膀,氣息難續地說著遇襲經過。
他惱她,氣她不以逃生為先,反而自做主張投向虎口,為救虹玉而以身誘敵,把自己推進更不可測的危險中。
可是他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機智,以當時的危急情況若不這么做,只怕兩人都難逃一死,淪為刀下之魂。
“上官流云……”低低的喃語宛如徐風,輕輕逸出芳唇。
“是,我是你親親相公,最心愛的男人,我在這里,你不要怕……”他輕扶著她纖弱的肩,語氣好不溫柔。
“上官流云,上官流聲音,上官流云,上官……”她不間歇地念著同一個名字。
他笑得和煦,“我聽見了,你愛我可真深,口口聲聲對我念念不忘。”
“上官流云……”驀地,她美目道射出憤怒精光。“上官流云你這個混賬!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代我喝下那杯毒酒,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死則
“呃!牡丹……”她不是嚇壞了?這兇悍模樣哪像是嚇看了。
夏牡丹突地哭出聲,淚如雨下地掄起小粉拳,拚命捶打他!拔也灰闾嫖宜,不準死,我很痛痛得連哭也不敢哭,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你……嗚……傻得無藥可救沒人會傻得替別人死你笨,天下第一大笨人……”
“好,我改名上官一笨,你別哭了,小心捶痛了手……”他好聲好氣的哄著她,溫柔地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任由著她拳打腳踢。
唉!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瞧她才哭個兩聲,他前襟就濕透了。
上官流云無奈的笑著,以指輕撫她唇上傷口,胸中漲滿a暖的愛戀,他眼神深遠地凝視哭得梨花帶淚的嬌人兒,溢滿的深情流向他嘴角,彎成憐寵的笑紋。
“……誰要你救我了,我不是說過做你該做的事,不要因為我而前功盡棄……鹽市的利潤等于流通大江南北的利市,你隨隨便便就把鹽令給人,會有多少百姓因鹽貴買不起,一家老少病怏怏……”鹽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必備品。
夏牡丹曾經接手過鹽的買賣,因此深知鹽對百姓的生活有多重要,當初她為了逼云想容讓出上官家大權,一度大量固積米糧和民生用品,鹽是其中之一,結果導致芙蓉村上千口人因無鹽少糧而病倒一大半。
外人罵她冷血無情,連自家親兒也不體諒,為了鞏固在上官家的地位,她是全然的自私,不顧他人死活,重生前的她是可以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
而現在的她肯改過了,為別人設想,老天爺給她第二次機會是為了讓她領悟自己做錯了什么,進而設法去彌補,不要再重復眾叛親離的錯誤。
“……上官流云,我好恨你讓我愛上你,讓我倍嘗傷心的辛酸和苦澀,不由自主的因你的喜怒哀樂而起起伏伏,靜不下心,原本我沒打算愛人的…”
她每說一句,便捶打他胸口一下。是他牽動她的情緒,毀了她甘于平靜的心愿。
聽她邊落淚邊說出對他的情意,上官流云如偷吃了一缸祠蜜,甜在心坎,但是……
“牡丹,我深愛你的心絕不假,不過你忘了一件事!
“忘了你擅長甜言蜜語,欠下一堆數也數不清的風流債!币幌氲剿捅姸嗯佑屑m纏不清的情史,夏牡丹醋勁大發地用力朝他胸口一捶。
一口腥甜涌了上來,他苦笑地咽下!皩氊惸爿p一點,我中毒了!
“啊”她臉色一變,抬高的皓腕輕輕放下,眼露憂心地咬唇噴咽。
“不要再自責了,是我心甘情愿為你飲下毒酒,痛在你身不如痛在我身,我是男人,承受得起這小小的……痛!彼灰а,忍住驟起的撕扯劇痛。
趙天鐸下的蠱毒雖然沒有解藥,一時片刻也不會要人命,只要不妄動真氣,體內的母蠱便會蟄伏不動。
但是上官流云卻刻意運氣催發毒性好制造中毒已深的假象,黑血一吐,趙天鐸便自亂陣腳,并認為他離死不遠,因而未能察覺他們是串通好演的一場戲。
誰知內息一催動,沉眠的蠱蟲也清醒了,它本以食血為生,一醒來嗅到血的氣味,牙口一刺吸附肉辟于開始吸吮人的精血。
“可我也痛呀!我不想看你為我受罪,我……”她比誰都心痛。
他伸指點住她柔軟的唇!澳阈娜缥倚,我們的心是一樣的,甘為對方舍生相讓。”
“流云……”她嘻著淚,泣不成聲。
“好了,別哭了,我會心疼……”驀地,他神色有異,眉頭一擰地按住腦中穴!罢引堃伙w……叫他決點回來……可能撐……撐不住了!
這龍一飛去找人幫忙,不知為何去了這么久。
花容失色的夏牡丹慌亂地抱著朝她倒下的身軀,大聲呼救。
“誰讓他玩命的,除了喝下毒酒外,以他天縱奇才的才智會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在急什么,慌什么,冷靜下來便可仰刃而解……”揚云鳳在看過上官流云的中毒狀況后,忍不住嘀咕著。
譬如不小心打翻杯子,或是將酒液藏于袖中,皆是可行之法。
但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上官流云便是犯了兵家大忌,在緊要關頭沒能沉著以對,心一慌,要命的錯誤就鑄下了。
如今他自食惡果,恍若死尸的躺在大床上,全身因血色漸失而呈現灰白,雙目緊閉昏睡不起,于腳和軀體也漸漸失去知覺。
蠱蟲正在噬食他的精血,體力一點一點的流失,若是不早日引出母蠱,等它在身軀內產卵,群蠱破胸而出,到時想救也救不了了。
“你能醫治就動手,若是束手無策就閃到一邊涼快,嘮嘮叨叨像個娘兒們似的,對他中的毒并無幫助!毕哪档げ涣羟榈卣f道,只會說廢話的閑人不值得以禮相待。
“你……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婆娘,你知道我是何許人也?別以為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想博得憐惜,我一根手指頭就足以將你揉成肉泥!闭媸窍蛱旖枇四懀覍χ蠛粜〗。
“你是誰重要嗎?救得活流云,我向你磕頭都行,若是不行,我何須對你恭敬,不過是徒有其名罷了。”光有一張嘴有何用,中看不中用。
“你……你伶牙俐齒,不可理喻。”曾幾何時他堂堂朱雀城城主居然遭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蔑視。
“哼”她輕哼一聲不予理會,神色專注地為她心愛男子擦拭臉龐。
是可忍,是不可忍,她太張狂了!胞}巴子,這個不懂禮數的婦道人家我看得礙眼,把她趕出去!
還沒人敢哼他,她是第一人。
“趕……趕出去……”搔頭干笑的龍一飛將“活膩了”的揚云鳳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可她是靜園的女主人,咱們才是客人,你能把主人趕出自個家嗎?”
“什么,她是女主人?”他面露訝異。
“可不是,我那兄弟出事前才叮囑過,靜園過在她名下,即使是他也無權將人逐出!毕裨诮淮砗笫滤频模瑖K嘖,置屋送佳人了,可見他對這女人有多寵愛。
“認定是她了?”揚云鳳還是難以置信,眾女傾心的浪子也會獨撞一人。
“都肯為她喝毒酒了,還有什么好質疑的,換成是你、我,那口酒他喝得下去嗎?”情深無怨尤,兄弟算什么。
他一聽,不是滋味的輕嗤。“不愧風流名,見色忘義,枉費我們跟他相交多年!
“別埋怨了,誰教你不是傾城傾國的絕世佳人,要陪他一生一世的是他的枕邊人,并非偶爾聯絡的朋友!彼麄兒艹4蟀肽隂]見面,各忙各的事。
“好吧!看在上官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計較。”女子心胸如豆,不及大丈夫豁達。
他自找臺階下。
龍一飛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好友,難掩憂心。“真沒法子了嗎?要我們眼睜睜看他血枯而亡,我實在辦不到!
“不是沒有方法,而是太難了”他也想救人,可力有未逮。
揚云鳳話說了一半,一道清揚的女嗓突然插入。
“不難,事在人為,只要能解蠱,難如登天也能克服!辈慌码y,就怕生死兩分離。
撫著上官流云新長的胡須,夏牡丹眼中有著不舍和心疼,以及為愛強悍的韌性,他已經躺了三天三夜了,她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始終相信他會為了她醒過來。
看著她堅毅側臉,他揚眸說道:“即使要你去死?”
“他活我死,無妨!鼻榈缴钐,生亦可死。
揚云鳳微震,若有所思的眼眸慢慢沉淀!叭绻懒四!你會生不同時死同穴嗎?”
“不會!毕哪档远ǖ幕卮鹆钊舜蟪砸惑@。
為心愛男子而死都能義無反顧了,為何只肯以死換生,卻不愿一死殉葬?
“為什么?”
“因為這里有他的骨肉!彼龘嶂◇a,神色意外的溫柔。
“你……你是說你懷了身孕?”揚云鳳驚訝到踢倒椅子,迅速地走到她面前。
“是的!痹臼羌賾言校缃袷桥俪烧,懷上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上官有救了,你這娃兒來得正好,是老天賜下的藥引!
天無絕人之路,上官這家伙福大命大。
“藥引?”什么意思?
“上官體內的母蠱是吸著他的血壯實,不過當宿主血源快干枯時它會另尋新主,而骨肉相連的血親最能吸引它!迸匀诉不行,非得是血脈相通之人。
朱雀城盛產的是藥材和綱綢,身為城主的揚云鳳為了熟知百姓生計,曾拜“千手圣醫”為師,雖然醫術不及師父出神入化,但他熟讀醫書,背得滾瓜爛熟,即使是有疑難雜癥也難不倒他。
因此上官流云暈厥前才急找龍一飛,因為只有少數人才知朱雀城城主的神乎奇技,上官流云知道龍一飛會去找揚云鳳求助。
“你……你要殺了我的孩子?”夏牡丹聞言一驚,慌張的護著肚子。
“我……”
他還沒開口,熊吭聲己震得他耳嗚。
“姓揚的,你是狼心狗肺呀!連自己兄弟的娃兒也下得了手,我真是錯看你了,你簡直豬狗不如”龍一飛暴跳如雷的怒吼。
揚云鳳沒好氣的一瞪眼!澳銈兌冀o我閉嘴,誰說小孩必死無疑,他安安穩穩的待在母體里,沒人會傷害他,我要的是她的血!彼焓种赶蚝⒆拥哪赣H。
他還沒狠心到殺母取子,只為救母子倆的至親。
“我的血?”她一臉困惑。
“所謂母子連心,他在你腹中與你擠帶相連,我劃破你的手使血流出,再把上官的手也劃出一道刀口子,你的血和孩子的血是相通的,上官體內的母蠱聞到你的血腥味會以為是宿生的小孩,也就是新宿主,它便會順看傷口爬出……”他耐心解釋。
是這樣嗎?以血相誘,使其誤判而離開宿主。夏牡丹存有疑慮,唯恐引蠱失敗,反招禍腹中胎兒。
“哎呀!我誤會你了,原來是大人流血,不是取胎喂蠱……”哈哈哈呃!
人非圣人,孰能無過,他不過一時誤解罷了。
揚云鳳冷冷地撥開龍一飛搭放肩上的熊掌,目光冷沉地看向另一人。“你的決定呢,救與不救取決于你!
“向我保證,他會平安無事。”只要他活著,再多的血她也肯給。
“你不求保你自己嗎?”這女子讓他越來越無法蔑視,她的果決與見識不下于男子。
夏牡丹眼神一柔的說道:“他活下來會有更多的孩子,也許不是我所生,但是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我讓我所愛的男人有機會再尋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