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一陣細碎重疊的腳步聲響起,蘇深雅走出臥室,聽見沫沫說:“你又不是我老爸,管那么多干嘛?”
“我要是不管你,還有誰能管得了你?!”安諾寒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唉!幸虧你一年回來兩次,不然我早被你逼死了!”
開門聲和關門聲結束后,他們的對話聲也轉移到隔壁房間。
“你怎么弄成這樣?”安諾寒的語氣有些煩躁:“腿怎么受傷了?”
“跟朋友去爬山不小心跌的!
“朋友?是誠?”
“……”
誠?聽來有點像男孩兒的名字。沫沫沒有回答,應該是默認了。
“小安哥哥,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洗澡!”
“你的浴室不是有門么。”
“萬一你獸性大發(fā)沖進來怎么辦?”
“你可以鎖上。”
“門鎖被你撞壞了!”
“……”
蘇深雅無力地跌坐在書房的沙發(fā)上。她從兩個人的沉默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更迷茫了。還有,這兩個房間的隔音設施怎么會這么差?
蘇深雅揉揉劇痛的額頭,她的頭被太多太多的問題填充,滿的都要炸開了。
隔壁的房間安諾寒靜了一會兒,便響起了水聲,隱約聽來像是洗澡的聲音。
“剛剛你和風叔叔在談你和深雅姐姐的事么?”沫沫問,聲音有些模糊。
“嗯!
“風叔叔怎么說?”
“他說尊重我的意見,感情的事……讓我自己選擇!
“哦……”沫沫這句“哦”拖得有些長。
“你為什么讓我?guī)笥鸦丶?”安諾寒問了個讓蘇深雅很意外的問題。
沫沫的回答更加意外。“我沒有。
“我爸說是你告訴他我有女朋友……”
“嗯!是我說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
“沫沫?”
水聲停止。沫沫的聲音依然朦朧!拔覔尾幌氯チ恕
“我明白了!卑仓Z寒的聲音充滿寬容和理解:“我?guī)湍憬鉀Q!
說完,安諾寒推開門,走出房間,腳步漸行漸遠。
腳步聲聽不見時,房間里響起了微弱的抽泣聲,很久……
暮色漸晚,海潮起落。
蘇深雅的情緒在潮聲中漸漸冷靜下來。
既然了解安諾寒的想法太難,那么她應該試著去讀懂沫沫的心事。
快到吃飯時間,安諾寒叫蘇深雅下樓吃飯。
因為吃的是西餐,所以整頓飯都迎合著西方人的用餐習慣——安靜。
可表面上越安靜,反而愈加可怕,每一下輕微的動作都會變成別人注目的焦點。所以蘇深雅吃得特別小心,盡量維持著最高貴端莊的姿勢。快要吃完時,安諾寒悄悄將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很冷。她抬起頭,裝作很甜蜜地對他微笑,余光瞥見安諾寒的父母看看他們,又看看沫沫,神色有些無奈。
而沫沫看來的確挺貪吃,低著頭吃得津津有味,光是牛排就吃了兩份。
吃過飯,安諾寒的父母去海邊散步,他的媽媽挽著他爸爸的手臂,身體依偎著他,沙灘上交錯的腳印延伸到很遠很遠……
沫沫坐在沙發(fā)上抱著遙控器看足球賽,看得激情無限,絲毫沒有在別人家做客的拘束。
安諾寒也并不急著上樓,也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蘇深雅悄悄將手伸到他的手臂內側,身體輕輕依偎過去。他的肩好寬,好溫暖……就像以前一樣。
她閉上眼睛,回憶起安諾寒的畢業(yè)Party,那天她多喝了幾杯,哭了;▓@里,她趴在他的肩上抽泣!拔液美!你抱我一下好不好?一次就好……”
他搖搖頭,把衣服脫下來,搭在她的身上,一個人離去。
回想起那一夜,她有些冷,依偎得更緊一些!拔液美。”
這一次他終于伸出手,摟緊她瘦弱的肩。
“你陪我上樓休息吧!彼÷曊f。
“好!
他們起身離開時,蘇深雅悄悄回眸。
電視上,勞爾又進球了,梅開二度。
沫沫完全沒有第一次那么興奮,她用雙手抱緊曲著雙腿,聚精會神看著電視機。
她細白的小腿上有一片擦傷,抹了藥,卻還在滲血。
觸目驚心。
蘇深雅記得她第一次和安諾寒聊天,她問他:“你為什么叫安諾寒?”
他說,“我喜歡這個名字!
“因為你喜歡安靜嗎?”
他笑了笑,笑得時候嘴角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情感。
其實,安諾寒不但喜歡安靜,他的話也不多,即使談判的時候也總是極少發(fā)言,但只要出口必是字字珠璣,深意無窮。
所以,蘇深雅早已習慣在他有限的言語里,去揣測他的心事。
安諾寒帶著她回到房間,推開窗子,讓晚風帶著咸澀的海水味道吹散滿室的憋悶。
他終于開口:“謝謝!”
蘇深雅勉強地笑了一下!俺酥x謝,沒別的話說嗎?”
他輕輕動了動雙唇,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走到書柜前,從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影集,掀開倒數(shù)第二頁,看了一眼,又合上,臉上隱隱透出失望……
盡管無意的一瞥,蘇深雅還是看清了那張照片。
那是安諾寒和沫沫的合影。
桌上的生日蛋糕上插著十四根蠟燭,燭光蒙蒙中,安諾寒輕淺吻著沫沫的額頭……
照片里的沫沫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微卷的頭發(fā)上別著一個金色的發(fā)夾,她的臉上洋溢著甜蜜又略帶羞怯的笑……
蘇深雅有種被照片刺傷眼睛的感覺,淚水在眼圈里旋轉。她終于相信的沫沫的話,他從不提起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人。
“為什么要帶我來澳洲?”
“我以為你昨天會問。”安諾寒看著她,黑眸越發(fā)沉寂:“我們結婚吧!
她經常在夢里聽到他說這句話,醒來后心情無比的失落,今天在現(xiàn)實中聽到,比夢境更加失落。
她閉上眼睛,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你根本不愛我!
“你是最適合我的女人。我二十七歲了,已經過了追求火熱激情的年紀,我想有個家,有個懂我的妻子!
聽到這樣的話,她情緒更激動:“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不是沫沫?!”
安諾寒忽然笑了,仿佛在笑一個傻瓜。
“沫沫是我妹妹,在我眼里她永遠都是個孩子!”
“孩子?”他的語氣聽來那么真誠,難道是她想錯了。“真的嗎?”
安諾寒看了一眼手上的影集,笑著說:“以前每次回來,總會發(fā)現(xiàn)沫沫在影集里放了新的照片,可從她十四歲……她就再沒放過任何一張照片。因為她在酒吧里遇到了誠!
“她愛上了誠?”
蘇深雅也從那樣的年紀過來。少女的心事總是比風更飄忽不定。
小時候,女孩兒總會依賴著父親,哥哥,以為那是她的天地。
當有一天女孩兒遇到讓自己心動的男孩兒,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仿佛天地都只為一個男人而存在……
“誠是一個樂隊的主唱,我曾經聽過他的歌,憂郁而深情。”
“那后來呢?”
安諾寒看向大海,思緒隨著大海的波瀾,回到了過去:“Uncle讓人打了誠,想讓他對沫沫死心,但誠對沫沫的感情非常堅定……那是我第一次見沫沫生氣,她對Uncle大吼:你以為你是我爸爸,就能為我做決定?!你錯了!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決定我的未來!”
“他們的愛很動人。”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轟轟烈烈的愛才動人。”他輕輕摟著她,擁她入懷:“深雅,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她點頭。
也許是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她總覺得,這一切依舊是在夢中。
夢有天會醒……
午夜,蘇深雅聽見樓下有輕微的響聲,她悄悄起來。
安諾寒不在書房里。
她將門慢慢開啟,透過門縫,她看見客廳里亮著微弱的光。
沫沫坐在沙發(fā)吃著香蕉,安諾寒坐在她旁邊小心地在她受傷的腿上涂藥。
沫沫吃東西的時候,一直不抬頭,慢慢地,一口一口艱難地咽著香蕉。
安諾寒的聲音很輕:“過幾天我和深雅訂婚,Uncle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再反對你跟誠去維也納學音樂!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笑了,捏捏她的鼻子!澳愀鶸ncle斷絕關系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哪次改變過他的決定?!”
“都是他說話不算話,斷絕關系還派人跟蹤我。”
“行了!所有事都交給我,你只需要收拾好東西,等著跟誠去周游世界!”
沫沫放下手的香蕉皮,想笑,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怎么了?”
“沒什么!彼荛_安諾寒伸向她的手,“我只是想說:小安哥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