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十九歲。
“他說他要我!痹乔宕嗳缰橛裣鄵舻穆暽ぃ丝谭诺土艘袅,軟軟的、柔柔的,含著幾分羞怯。
“他要……你?”另一道醇厚溫雅的聲音揚(yáng)起,慢慢的、沉沉的,像從齒縫間一字一字丟出來!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還需要問嗎?
江雪揚(yáng)眸,似嗔似怨地盯著半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他當(dāng)完兵回來,似乎更有男子氣概了,膚色呈健康的古銅色,在朦朧的月色掩映下,泛著柔亮的光澤。
雅嵐老在她耳邊叨念傅哥哥真是帥透了,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氣質(zhì)又好,斯文俊雅,超然淡定,像是沒什么事能夠難倒他。
江雪承認(rèn),這個從小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的確長得挺好看的,她也與有榮焉,不過她更喜歡的是杜東元那樣的類型,長得有點野,有點孩子氣,開朗幽默,狂放不羈。
人說戀愛保鮮期短,可跟東元交往一年半,她覺得自己好似一天比一天更愛他、更迷戀他。
“小雪,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傅明澤像中提琴般好聽的嗓音悠悠地拂過她耳畔。
不知怎地,雖然他語氣一貫地溫和,語速又慢,江雪卻仿佛從其中聽出一絲慍怒的意味。
是錯覺吧!
她定定神,甩開腦海里古怪的念頭,習(xí)慣性地抓起擱在窗榻上的泰迪熊寶寶,摟在自己懷里。“就是……那個意思嘛,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崩淅涞幕貞(yīng)。
這是故意整她嗎?江雪微惱地嘟嘴!熬褪菛|元說,我們都交往那么久了,我也……長大了,應(yīng)該可以做那種事……”
“江雪!”一聲厲斥。
她嚇一跳,望向仍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是她看錯了嗎?方才還溫潤的臉色,此刻似乎有一點……陰沈?
“怎么了?”她有些委屈。
“——他碰你了?”這完全是質(zhì)問了。
她啞然,粉唇張了又合。
“你才十九歲,還未成年!”
“滿十八歲就成年了!”她忍不住反駁,小臉從熊寶寶的絨毛里探出來,氣憤地與他相對。“我喜歡東元,他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為什么不能做、做……”她有點難以啟齒。
“做哪種事?”他涼涼地問。“如果問心無愧,為什么不敢說出來?”
她才沒有慚愧!江雪惱了,沖口而出!皩!我就是想跟他上床怎樣!反正我跟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就差最后一步……”
“江雪!”犀利的怒吼。
她駭然震住,愣愣地注視著霍然挺立于自己面前的男子,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帶著某種陌生的威壓氣勢,陰森、沈冷,令她不自覺地顫栗。
可他憑什么?他又不是她爸,連親哥哥也不是,他憑什么用這種氣勢壓迫她?他瞪著她,墨眸深黯,她看不懂那底下藏的是什么樣的思緒,好一會兒,他也不知是否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收回視線,轉(zhuǎn)身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插進(jìn)褲袋。那挺拔而立的身姿,如劍如松,透出一股凜冽的寒意。
她忽然有點慌,卻更倔強(qiáng)!拔、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就給他,他說他愿意等我……”
“隨便你。”他打斷她。
“什么?”她愣住。
“我說隨便你!彼D(zhuǎn)過來看她,逆著月光,半邊臉隱在陰影里!熬拖衲阏f的,你長大了,有權(quán)決定自己要不要跟男朋友上床!
“你……”他怎么了?剛剛不是還急著想阻止她獻(xiàn)身嗎?她又愧又氣!澳闶遣皇窃诎凳疚也蛔詯郏俊
“我沒那意思。”他像是疲倦了,聲調(diào)變得懶懶的。“我有件事告訴你。”
“什么事?”
“我要去上海了。”
“去上海?!”她驚喊,驀地從窗榻上跳下來!盀槭裁慈ド虾?要去多久?”
“去工作,有家公司給了我offer,至于去多久……看情況吧!闭Z落,他再度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側(cè)臉顯得迷離而遙遠(yuǎn)。
直到許久許久以后,江雪依然不曾領(lǐng)悟這晚他這副神情所代表的意義。
那年,她二十歲。
二十歲生日當(dāng)天,她答應(yīng)將自己當(dāng)成一份禮物送給杜東元。
可事到臨頭,她卻退縮了,聽說第一次做那件事,會很痛很痛的,而她超級怕痛。
“東元不要,東元……”她驚慌地推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雪兒,你答應(yīng)給我的!倍艝|元親吻她臉頰,似安撫又似挑逗。“乖,我們總有一天要這么做的!
“等到我們結(jié)婚那天不行嗎?”
“我等不及了!
“可是……”
“雪兒,乖,聽話。”
不行,她還是怕!雅嵐說如果真愛一個男人,就會心甘情愿地忍受那撕裂般的疼痛,是她不夠愛嗎?為何事到臨頭,她還是怯場了?
“對不起,東元,對不起!”她用力推開杜東元,慌得撿起落在地上的洋裝重新穿好,手指顫抖得拉不上背后的拉鏈!皷|元你幫幫我,幫我拉上來!
他不理她,只是逕自穿著脫了一半的衣服,俊臉繃得緊緊的。
他生氣了,她知道,可她不想對他低頭。
“今天是我生日……”她喃喃低語。
壽星最大,不是嗎?就算她做了惹他不高興的事,他就不能原諒她嗎?
“我先走了!”杜東元先她一步穿好衣服,冷著臉離開。
她又氣又急,又是委屈,想她江雪從小到大有多少男人愛慕,她偏偏只看中他,他就不能讓讓她,對她更溫柔體貼一點嗎?
“杜東元,我恨你……”她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把拉鏈拉上了,穿上針織小外套,拿起包包便倉皇下樓。
追到飯店大廳,左顧右盼,都不見杜東元的人影,他真的丟下她了,在她生日這天,把她獨(dú)自丟在這令人難堪的境地。
她站在飯店大廳一座小巧的羅馬式噴泉旁,正發(fā)愣著,一道沙啞的聲嗓在她身后揚(yáng)起。
“小雪!
她怔然回眸,望向那個不該出現(xiàn)于此的男人!懊鳚,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從上;貋砹?”
“嗯,今天下午到的!彼簧韼洑獾奈餮b,照理說該顯得神采奕奕,但眼下隱隱泛著黑色,下巴也冒出些許胡渣,精神似是有些萎靡。
“你住這家飯店?”怎么這么巧遇上了?江雪懊惱地偷偷咬唇,偏偏讓他看到最狼狽的自己。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她,墨眸深不可測!拔覄倓偪匆姸艝|元了,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她目光游移,下意識地想逃避他的視線。
“你們吵架了!边@是肯定句。
她繼續(xù)保持靜默。
“今天是你二十歲生日!彼终f。
她一凜,知道他都猜到了,心韻憤然加速,抬頭瞪他。“對!我食言了,事到臨頭退縮了,所以他生氣了,怎樣?”
他沒說話,眸光陡然熠熠生輝,明亮異常。
這是在笑她嗎?他是在嘲笑她吧!江雪被他看得又羞又惱,正欲發(fā)話嗆他幾句,卻見一個身姿娉婷的女子來到他身邊,盈盈地對他笑。
“明澤,你等很久了嗎?”
江雪倏地凍住,腦海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著傅明澤對那個長得很具古典美的女人溫柔地說話,說自己也才剛到不久。不知為何,覺得心空空的……
“對了,我來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雪小姐!彼D了頓!靶⊙@位是我在上海的同事,謝清婉!
“原來你就是江小姐!敝x清婉像是久仰她的大名,對她笑得婉約甜美,宛如春天的花蕊!澳愫,我是明澤的好朋友,其實我跟他小時候就認(rèn)識了,他一直很照顧我。”
這意思是想強(qiáng)調(diào)她和明澤的淵源不比自己淺嗎?
江雪敏感地從謝清婉友善的言語中聽出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當(dāng)時的她不很明白。
那她二十一歲。
“你特地把我從上海叫回來,就是要我陪你演這一場戲?”
他生氣了。
江雪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有點過分,可她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杜東元背叛了她,就因為她遲遲不肯將自己的身體給他,他竟然就出軌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而那個女人還是她向來視為親姐妹的好朋友,蔡雅嵐!
雖然他低聲下氣地求她原諒,堅稱自己只是一時昏頭才劈腿,可雅嵐跟她說,他們其實私下來往好一陣子了,幾乎每次見面都會上床。
“我是真心喜歡他的,小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知道他也喜歡我,他說我比你更懂得溫柔體貼……”
江雪收回思緒,不愿再回想和好友那場令她心碎的攤牌。
“我要懲罰他們!”她告訴傅明澤!岸艝|元敢劈腿,我就要讓他知道,我沒那么在乎他,他可以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可以跟別的男人玩!”
“所以你就要我當(dāng)那個陪你玩的男人!备得鳚衫淅涞亟釉。“你把我?guī)韰⒓友艒沟纳张,就是想?dāng)著她和杜東元的面炫耀給他們看,你江雪不愁沒別的男人要!
“不可以嗎?”江雪任性地嘟嘴,明知身旁的男人正惱怒著,仍然堅持挽著他臂膀不放!澳悴粶(zhǔn)走,來都來了,一定要陪我演完這場戲,絕不能讓這些人瞧不起我!
傅明澤沒說話,凝視她的眼陣很深、很沈,她不確定那其中是否隱藏著失望。她心口莫名一酸,倔強(qiáng)地咬牙。“你一定要幫我!傅明澤,不準(zhǔn)丟下我!
他看著她,許久,揚(yáng)手撩起她鬢邊一綹細(xì)發(fā),把玩兩秒后,替她收攏在耳后。這是答應(yīng)她的意思嗎?
江雪心韻評然,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他看見她眼里的不安與期待,別過臉,片刻,微微一嘆。
“我不會丟下你。”
她喜得輕呼一聲,踮起腳尖就在他頰畔印下響亮的琢吻,這個吻是真心并非作戲,卻引來周遭無數(shù)人矚目,尤其是杜東元,臉色當(dāng)下變得陰沈。
傅明澤信守承諾,整晚陪在她身邊扮演一個癡心的守護(hù)騎士,更配合她在杜東元和蔡雅嵐面前故作親密,甜蜜互動。
派對尚未結(jié)束,杜東元已然無法忍受,趁沒人注意時,拉著江雪到戶外僻靜處。
“雪兒,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他氣急敗壞。
“怎么?”她冷笑!澳闶遣皇怯X得自尊受損了?”
“我跟你道歉過幾次了,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諒我?”他緊緊握住她肩膀,弄得她發(fā)疼。“我愛你啊!雪兒。”
“你愛我卻跟我的好朋友上床?”她尖銳地嘲諷。
“雪兒……”他說不出話來,眼神黯淡了,神情憂郁了,雙手的力道也松了,整個人顯得頹廢而寂寥。
江雪并不想同情他,可當(dāng)她看見他眼里含著淚時,她不禁動搖了。
他哭了?他怎么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小雪!币坏郎蚶涞纳ひ艉魡舅
她回頭,怔怔地望向傅明澤。
他朝她伸出手。“跟我走,我們回去!
她動了動,一雙臂膀猛然抓緊她,杜東元祈求地低語。
“雪兒別走,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蹙了蹙眉,試著扯開他的手,他驀地哽咽一聲,震住她。
“雪兒,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留下來!
從來沒人這般求過她,如此脆弱,如此孩子氣,江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才抬頭望向前方正等著她的傅明澤。
“對不起……”她啞聲低喃。
只是這樣一句,他便懂得了她的決定,轉(zhuǎn)身,離開。
那年,她二十二歲。
她終于跟男人上床了。
卻不是與她分分合合多次的杜東元,而是她從不曾料想過的,那個自小陪伴自己的哥哥,傅明澤。
她把自己給了他。
正確地說,是她引誘了他,趁著醉意來到他新買下的公寓,死死抱著他對他哀哀哭訴。
爸爸因病去世了,繼母對她原來不是真的好,是別有居心,雅嵐跟她絕交后,去了法國學(xué)珠寶設(shè)計,杜東元即將迎娶一位大醫(yī)院的院長千金……
所有人不是離開她,就是背叛她,留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她好怕,每天晚上都怕到睡不著。
“我只有你了,明澤,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她哭得心碎欲絕。
而他整晚在沙發(fā)上心疼地?fù)е、哄著她,告訴她他之所以回臺灣就是放心不下她,他會陪她一起度過難關(guān),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那你娶我可以嗎?”她忽然祈求地問他!案医Y(jié)婚好不好?”
他一窒,像是被她這樣的提議驚到了,過了好片刻,方找回說話的聲音。“小雪,你……怎么了?”
“我沒怎么了,你以為我瘋了嗎?我沒瘋,我很清醒,我就是想嫁給你,明澤,我想永遠(yuǎn)跟你在一起!”
“你不曉得自己在說什么……”
“我很清楚!”她激動地告白。“我要你,我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別的男人。”他澀澀地道。
“你說杜東元?我早就不喜歡他了!彼龔乃麘牙飺P(yáng)起水汪汪的淚眸,那么凄楚又那么嬌蠻地直視他。“我喜歡你,明澤,我不能沒有你!
他凝視她半晌,慢慢地、毫不留情地推開她!拔乙呀(jīng)有清婉了!
是啊,謝清婉,她知道他們在交往,而且據(jù)謝清婉所說,他們已經(jīng)論及婚嫁了,即將開始籌備婚事。
江雪用力咬了咬唇。“你跟她求婚了嗎?”
他又是一窒,兩秒后,啞聲低語!拔艺郎(zhǔn)備向她求婚!
“那就是還沒有嘍!”她驚喜地亮了眼眸,原來謝清婉是騙她的,連求婚都沒有呢,還說什么籌備婚事。
“小雪……”他想站起身。
“別走!”她一骨碌地滾回他懷里,將他壓倒在沙發(fā)上,櫻唇不顧一切地吻住他,用自己玲瓏柔軟的胴體緊貼他、磨蹭他。
這樣的誘惑,就連對杜東元她也不曾給過,不曾如此熱烈地吻著,個人,不曾像這般恨不能將全部的自己揉進(jìn)另一個人的骨血里。
“你要了我吧!”她輕輕含吮著傅明澤的耳垂,在他耳畔撩撥著曖昧的幽香。
“明澤,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會是什么樣子……”
“小雪,你醉了!
“我沒有醉!
“你喝太多了!
“只喝一點點。”
“小雪……”
“你不要說了!”她又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親他額頭,親他鼻子,親他下巴,然后將淚痕交錯的臉蛋埋在他頸側(cè)。“你別說你不要我,別說你不喜歡我,我知道自己很壞,可是求求你不要討厭我……”
她哭得哽咽失神。
哭著哭著,她覺得自己頭暈了,眼睛紅腫酸澀,然后她感覺到他的吻,他坐起來,換個姿勢將她攬進(jìn)懷里,很溫柔很溫柔地吻著她,一口一口地吮去她的眼淚。他終于如她所愿,熱情又狂野地要了她。
隔天早上,他親自做早餐給她吃,為她煮了濃濃的咖啡,是她愛喝的那種苦中微酸的口味。
她身上只穿著他的白襯衫,襯衫下擺堪堪遮住了大腿上半部,坐在吧臺邊,一雙修長亭勻的玉腿晃蕩著,白嫩得惹人垂涎。
忽地,電鈴叮咚作響。
傅明澤一凜,還來不及出口阻止,她已歡快地跳下吧臺椅,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臉震驚的謝清婉。
江雪嫣然一笑。“嗨,你來了啊!
謝清婉轉(zhuǎn)身就走。
傅明澤意圖追上去,江雪眼明手快地關(guān)門,攔住他的去路。
他皺眉!靶⊙阕岄_,我必須給清婉一個解釋!
“解釋什么啊?”她歪著清麗的臉蛋,明媚的大眼眨呀眨!笆虑椴皇呛芮宄䥺幔磕愀疑洗擦,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我。”
傅明澤一怔,見她笑得歡悅,眸光明滅不定,許久,才沉沉地?fù)P嗓。“是你叫她來的?”
“對,是我叫她來的!彼钩小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是!
清亮的巴掌聲撕裂了空氣。
江雪怔住,不敢相信地伸手撫著微微疼痛的臉頰!澳恪蛭遥俊
一雙陰鷲的眼陣狠狠瞪著她,猶如風(fēng)雨欲來的天空,滿布烏云,隨時會迸裂激烈的雷電。
他后悔了嗎?后悔跟她上床?
江雪心海翻騰。“傅明澤!你敢打我!”就連爸爸也從來沒打過她,他憑什么?憑什么!
她恨得含淚。
她以為,這樣的打擊已經(jīng)夠大了,沒想到他忽然從玄關(guān)鞋柜上一只專門放置鑰匙的琉璃碗里,抓起一把瑞士小刀。
她愣了愣,認(rèn)出那小刀正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你……想干么?”該不會要?dú)⒘怂箲嵃桑?br />
一念及此,她惶然顫抖,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想干么?”
他看出她的驚懼,嘴角冷冷一勾,將小刀塞進(jìn)她手里。
她茫然不解。“為什么?”
“還不懂嗎?”他冷酷地微笑。
“從此以后,我和你……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