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何必為難幾位弟妹呢,鳴哥兒就是個福薄的,再說凌云道長也說了,要咱們找一個子丑交接時刻出生的姑娘家,想必眾位弟妹家里應該沒有這樣的姑娘吧?”
隨著那溫軟的聲音傳出,守著廳門的丫鬟也手腳麻利地掀起了門簾,款款步入的是一個氣質溫婉的婦人。即使已經將近四十的歲數,臉上卻不見半絲皺折,依舊光滑粉嫩,若非因為身為福晉所養出來的氣勢在那,只怕還會有人錯認她是個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少婦。
只是,她向來嬌艷無瑕的精致臉龐上卻布滿了愁緒,抬眸環視了跪在地上的三個妯娌一眼,爾后才向又斜倚在榻上的太福晉說道:“是嗚哥兒命該如此,凌云道長既然說嗚哥兒是承不住過重的福澤,所以才有此災,若是再找個福澤深厚的,只怕也是害了那孩子,咱們就別為難弟妹們了!
很是明理的一番話,卻輕易地讓地上的三人臉上瞬間變得一陣紅一陣白,可也只能澀澀地接下話頭——
“是啊是啊,萬事還得以鳴哥兒為重,還得找時辰對的姑娘來沖沖喜才是正理!
太福晉一聽四老夫人這話,依然是冷冷一笑,卻也不再為難三個兒媳,只是逕自朝著老福晉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娘倆不為難她們幾個,她們家的姑娘,咱們也要不起!”語罷,她手一揮,聲音疲憊地說道:“沒事就都散了吧!
終于熬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眾老夫人早巴不得走了,自然不會停頓片刻,連忙應聲便站起來魚貫離去。
“瞧瞧她們那彷佛背后有鬼在追著的模樣,平素里看著都是重情義的,哪里知道個個性子這般涼薄!碧x望著那三個恨不得插翅飛走的身影,冷然的說道。
“這其實也怪不得她們,若非鳴哥兒打小便聰明,又得了皇上的歡心,加上郡王長子之位動搖不得,只怕大伙也不會那么和樂,好不容易鳴哥兒承了爵,正可以大展拳腳,讓她們能沾著光的時候,又猜出鳴哥兒身子出了岔子,難免要為自己打算打算。”
老福晉原就是個心善綿軟的性子,雖然夫君去的早,可因為兒子爭氣,太福晉也對她鼎力支持,因此沒養出強悍的性子,雖然心中難免對幾個妯娌失望,但也不想火上添油,只揀些對她們有利的話說。
“她們不肯讓娘家給出嫡女沖喜就算了,反正我從頭至尾也沒巴望著她們真心待鳴哥兒好,只不過……現今這情勢,難道咱們真得去買一個姑娘?雖然用買的簡單,明面上也能交代得過去,買來的姑娘身家清白還好說,可若是一個錯眼,讓那起人給鉆了空子,那可就麻煩了!
“這倒是……”太福晉的擔心其實也是她的擔心。歪著頭,老福晉想了又想,突然間,一張清麗又無助的小臉蛋躍于腦海中,那一雙水汪汪又無助的眸子透著柔善和驚惶,讓她不禁憐惜。
想到她,老福晉在心里掙扎一番,不多時就抬起頭,毅然地朝著太福晉說道:“母親,咱們不如就定了玟怡的女兒飛冬吧,好嗎?”
“飛冬?你怎么想起她來了?就算你與玟怡要好,過去飛冬那丫頭也常來府上,可她的八字不好可是大家都知道的!
太福晉是個精明的,記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自家媳婦一提,太福晉就想起了“飛冬”是誰——那可當真是個苦命的丫頭!
當初闕飛冬出生時,有道士說她的八字不好,害她從此不得親爹寵愛,再加上親娘死得早,后來又攤上一個刻薄的繼母,導致闕飛冬雖是二品大員的嫡女,本該尊貴非常,如今卻過得比尋常富戶人家的庶女還不如。
“老祖宗,咱們就當是幫幫玟怡吧!飛冬那孩子雖然怯懦了些,但說到八字不好這事……咱們家雖然平和,可那外頭烏七八糟的后宅事咱們還聽得少了嗎?”
聽了老福晉的話,太福晉還是擰著眉,閉唇不語。
老福晉見狀心里一急,便又說道:“更何況咱們對外說的是鳴哥兒福澤太厚,那么找一個福薄的來沖喜,不也更名正言順嗎?”
“可……那丫頭擔得起嗎?要知道未來的朝堂風云變換只在一瞬之間,若是性子太軟,只怕當不起咱們多羅恪敏郡王府的福晉的!
畢竟闕飛冬在親娘死后就被闕家冷待,更別提精心教養,更何況現在外頭的斗爭已然越演越烈,連他們堂堂多羅恪敏郡王府都還需要悶著頭做人,萬一是個扶不起的也就算了,最怕的還是給郡王府招禍。
“能在那樣的繼母手下護著幼弟的,絕不會是個愚笨的,就算是個軟性子,有老祖宗的調教,只要是個聰明的,就能學得會。”
“她那個繼母會肯嗎?”
提問不斷,其實正代表著太福晉心里在認真思索著這件事,于是老福晉連忙又說道——
“想來,鳴哥兒病重的消息,不日便會傳出,到時我想飛冬的繼母應該會樂見她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吧?”
“可那丫頭會同意嗎?”雖說兒媳婦說的也有道理,但太福晉還是有些遲疑,卻又不愿當面駁了媳婦,只好另找了個借口。
且不說飛冬那丫頭是否愿意,就說自家那心高氣傲的孫子是否愿意娶一個根基那樣薄弱又缺乏精心教養的妻子,也是難說,就算兩人小時候曾玩在一起,畢竟時日久遠,更別說自家早和闕家斷了聯系。
顯然察覺出太福晉的心思,老福晉淺淺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相信那丫頭為了弟弟,一定會愿意的,她和她娘一樣都是個重情的。”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可行,她早就想把飛冬那個丫頭給接出來,只是找不著理由,現在正是個機會。老福晉真心覺得鳴哥兒這個“病”生得可真是時候,一舉兩得!
只希望她們今日的作為真的能為郡王府換來一絲清靜,想起那越發激烈的奪嫡之爭,老福晉的心里越發煩悶。
“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說的那樣,鳴哥兒會愿意嗎?”想到那個眼高于頂的孫子,太福晉額際的青筋冷不防地跳了跳。
聽到太福晉說到自己的兒子,老福晉不由得想起方才與兒子的對話,總覺得自個兒會突然想起闕飛冬并不是巧合,心中琢磨了會,便實話實說道:“老祖宗,起初我其實也沒想著那丫頭的,那丫頭還是鳴哥兒隱隱晦晦地提起的!
聞言,太福晉眸中閃過一絲的詫異,但她素來知道自個兒這個媳婦的心性,不善作偽,頓時有些驚訝地說道:“鳴哥兒真的提了她?”
“是啊,剛才莫名其妙地和我說起了往事,就提起飛冬那孩子,還惦記著人家幼時搶了他的東西吃,還回過頭害得他被我罵了幾句的仇呢!”
太福晉聽著老福晉的話呵呵笑了起來,看來得找人查查闕飛冬這個丫頭了,她那孫子的嘴可從來不說廢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