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蘭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腦袋瓜,“我真的很好奇你這顆小腦袋是如何長的。”
林言姝摸著自己的腦袋,怯懦的道:“不對嗎?”
“就算有人為他取了融炎果好了,你認為融炎果千里迢迢地送到京城不會爛掉嗎?”
“……會爛掉嗎?”
“你想想融炎果的名字,生長在可以腐蝕皮膚的泉眼旁邊,要確保它不會爛掉,這想必要非常高的溫度!
這會兒林雨蘭不客氣的在林言姝額頭上彈了一下,“明白了嗎?若沒有本事親自走進迷霧山,就別妄想吃什么融炎果了!
林言姝可憐兮兮的揉著額頭,“真的沒法子嗎?”
“老實說,在我看來這本游記根本是神話故事,誤食寒心草沒死,還有法子撐到極其寒冷的迷霧山,若非他的身體啵棒,就是他瞎扯的本領太厲害……總之,你看看就好了!痹谕絻赫J真專注的目光下,林雨蘭不忍心繼續潑冷水。
“師父最厲害了,一定有什么法子可以確保融炎果不會爛掉!
林雨蘭好想喊救命,這丫頭為何沒將她最真誠的實話聽進去?她有氣無力的送上一個白眼,“丫頭,當你師父是神仙嗎?”
林言姝看林雨蘭,還真覺得她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師父想想法子嘛!
狠瞪一眼,林雨蘭有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這丫頭的胳臂完全向外彎了,“我不是神仙,沒法子,再說了,如今他還活得好好的,也不是非解毒不可!
“明明有解藥,不是應該想法子解毒嗎?”
林雨蘭拍了拍她的手,很實際的說:“我寧可相信你能研發出解毒的方子,而不是將希望放在遙不可及又可怕的迷霧山中!
“我連寒心草都沒見過!
“丫頭,盡力就好了。”
略一頓,林言姝小小聲的道:“這樣可以說是盡力了嗎?”
林雨蘭真想掐人,索性道:“不如,你將這事的決定權交給容先生,看他愿意想法子去迷霧山吃融炎果,還是接受與體內的寒毒共生存!
這會兒林言姝乖乖閉上嘴巴了。
“容先生是個聰明人,若他想吃融炎果,必然有法子可以取得融炎果!
林言姝蔫蔫的提不起勁,“滿心期待找到解毒的法子,可是千辛萬苦找到了,卻只能遠遠的看著,碰都碰不得!
“丫頭,這就是人生,費盡心思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看開一點!
林言姝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只能眼巴巴看著林雨蘭,盼著她改變心意,想出更好的主意。
林雨蘭不為所動將書冊塞給她,將她從炕上拉起來,推出去,“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了!
好哀怨的看了師父一眼,林言姝緊抿著嘴回到房間,想直接倒在床上睡覺,卻看見書案上有一張杏花圖……
容哥哥約她見面是嗎?
那日清醒過來,容哥哥在她房里待了一日后,師父就嚴重警告她,以后禁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是姑娘的名聲很重要,她可禁不起閑言閑語,只是這兒能有什么閑言閑語呢?不過,抗議無效,師父的話就是“是”,而容哥哥顯然也接到師父的命令,那日之后甚至不曾出現在她面前,就連寒地的書冊也是請常嬸送過來給她的。
叩叩叩!敲門聲響后,迎夏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是我!
林言姝走過去打開房門,迎夏直接遞了一個藍色包袱過來。
“這是容先生要給姑娘的!庇膽蜃d的對林言姝擠眉弄眼。
“衣服?”林言姝一摸就知道什么東西。
“我偷偷看過了,騎馬裝。”
“容哥哥可有說什么?”
“這是常嬸交給我的,說是姑娘見了就知道!
她見了就知道?林言姝轉頭看了書案一眼,難道容哥哥要帶她去騎馬?
“姑娘,容先生若非身中奇毒,真是無可挑剔。”迎夏對這個姑爺人選很滿意。
“你去睡了!
林言姝將迎夏推出去,房門一關,走到書案旁邊,將藍色包袱放在杏花圖一側,看著看著,甜滋滋的笑了。
歡樂的笑聲回蕩在山谷之間,林言姝已經好久沒有騎馬了,今日可以縱馬奔馳,簡直像在作夢一樣。
“容哥哥快!”林言姝不時回頭對著后面的衛容駿喊道。
“姝妹妹小心!”衛容駿見她宛若一匹脫韁野馬,實在很擔心。
到了一處景色絕美的溪谷,兩人很自然的停下來。
他們將馬兒拴好,衛林取出一條老虎皮鋪在樹下,好讓他們可以坐下來。
“我沒想到你的騎術如此精湛。”衛容駿實在是太驚奇了。他猜想好動的她必然喜歡騎馬,便想趁他還未去西山大營之前帶她來騎馬,沒想到出乎意外,她不但喜歡騎馬,還是高手。
“我三歲的時候,師父就將我放到馬背上了。當時,我不但沒有嚇哭,還歡喜的拍手鼓掌,不到一年,我的騎術就超越師父了,師父說啊,我骨子里面流的可能是武將的血!
林言姝知道這是師父的安慰之詞。她是個棄嬰,明白事理之后,她經常會想到一個問題,父母為何要拋棄她?她想,他們應該是快餓死了,不得已才扔了她,但是不管為他們找多少理由,“遺棄”仍是一種刻入骨子里面的痛,師父看在眼里,卻從來不曾安慰她,而是用夸贊的方式讓她相信自個兒是個寶,她爹娘必然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只是那一年正逢先皇駕崩,又遇水災,大周北方一片混亂,爹娘丟下她也是為了保存她的性命。
武將的血?有一道念頭閃過腦海,衛容駿好奇的問:“你師父教你騎馬?”
“對啊,師父可厲害了,什么都會,除了女紅!睋Q言之,師父不像女子,更像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師父怎么會想到教你騎馬?”
“師父說哪日要逃難的時候,騎馬比較快。”
林言姝說得很嚴肅,衛容駿不由得一怔,隨即爆笑出聲。
林言姝見了,無辜的撇了撇嘴,“容哥哥,這是真的,師父就是因為如此,才堅持我們一定要學騎馬,就連婆婆和林嬤嬤都會騎馬,當然,她們只會上馬和下馬!
斂住笑聲,衛容駿忍不住又問:“你師父為何會想到逃難?”尋常人不會有這種想法。
“師父說人一定要有危機意識,尤其我們生活在燕州,北遼盤踞北方虎視眈眈,其騎兵更是頂尖的馬上英雄,若是哪日他們想不開縱馬踏進大周,我們坐馬車根本來不及逃跑;再說了,騎馬沒法子帶太多東西,就不會割舍不下屋里那些精美的飾品,省心多了。”
衛容駿忍俊不住的又哈哈大笑,“你師父的想法可真有意思。”
“有舍,方能有得!
“是啊,舍得舍得,沒舍,豈會有得?你師父很有見識!
“師父認為一個人要活得有尊嚴,不在于外在擁有多少,而在于骨子里擁有多少,因此師父要我讀書。其實,村子里很多人都在嘲笑師父,覺得師父瘋了,養我這么一個小丫頭,將來最多給我找個好人家嫁了,難道我還能養她一輩子嗎?可是師父說,她沒法子看我變成村姑愚婦,只能將我當成男子教養!
“你師父將你教得很好!鄙钤陉惣掖迥菢拥牡胤降囊粋小女子,卻不輸那些胸懷天下的男子,這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言姝用力點頭道:“我絕不會辜負師父的教導,我會活得很有尊嚴!
目光轉為深沉而熾熱,衛容駿情不自禁的伸手撥開林言姝散落在面頰上的發絲,她顯然嚇了一跳,慌亂的看著他。
半晌,他像在宣誓般的說:“我不會讓你活得沒尊嚴!
“嗄?”她心跳得好快,感覺自個兒陷落在他那如漆黑深潭的雙眼中。
“衛容駿,我爹是鎮南侯,我娘是安寧長公主,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睂λ幌朐儆腥魏坞[瞞,包括他的心。
林言姝傻住了,沒想到他突然坦白自個兒的身分。
“你應該早就猜到,可是你一直沒有向我求證,我想還是自個兒說清楚。我不是有意隱瞞你,只是在燕州時不便說出來!
師父應該也早猜到了,而即使師父不挑明,她仔細一想,也不難想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對,因為一證實,他就會變得更加遙不可及,再也無法當她的容哥哥。
“我明白,容哥哥領了皇差,甚至不惜易容充當楚公子的謀士!
“你如何知道我領了皇差?”
林言姝說起那日楚昭昀帶著余芝晴來到莊子,她跑去找楚昭昀查探他的下落,從楚昭昀的言談之間察覺到的。
雖然林言姝沒有說得很明白,但衛容駿不難想象楚昭昀的語詞和態度,“子書若是在言語上得罪你,你別放在心上,他唯一擅長的是拳頭,其他的本領不大,言詞難免失當、失禮!
“沒關系,我們的身分差太多了,他難免會胡思亂想!
“他是胡思亂想嗎?”
“嗄?”她又心跳加快了,難道,容哥哥察覺到她的心思了?
可是,最初她來京城的目的真的只是想為他解毒,只是不知不覺當中,情不自禁生出了貪念……若非迎夏跟師父口徑一致,她還沒意識到自個兒對容哥哥并非沒有貪念,不過是不敢多想,就怕想多了,成了不識相的人。
“他確實將我看穿了,知道我將你放在心上,知道我心悅于你!
林言姝再度傻了,容哥哥喜歡她……怎么可能?他是尊貴的鎮南侯世子,是她連妄想都不敢的貴公子……不對,師父說,人絕對不可以妄自菲薄,論身分,她確實比不上容哥哥,可是論魅力,她不見得比不上容哥哥,別說是陳家村,就是整個晉陽城,她都是人見人愛,沒有人不喜歡她。
“姝妹妹相信我嗎?”
林言姝胡亂的點點頭。
“無論別人說什么,我絕不會委屈姝妹妹。”
她覺得很混亂,應該歡喜,還是苦惱?她并非一廂情愿,這教她忍不住歡喜,可是兩人心意相通,就不得不面對他們之間的距離。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衛容駿站起身,正要伸手拉林言姝一把,她已經靈活的跳了起來,他忽地又想起剛剛疑心的事。
“對了,知道你師父在哪兒撿到你嗎?”
林言姝收起混亂的思緒,隨口道:“應該是莊子外面吧!
“你確定你是直接被放在莊子門外?”
“對啊,師父是大夫,是陳家村公認最有善心的大夫,可能因為如此,我爹娘才會將我放在師父的莊子外面,盼著師父將我扶養長大!
“他們想必迫于無奈才舍棄你!彼徽J為那位奶娘會如此善良的事先打聽清楚,再將孩子放在林家莊子外面……果真如此的話,她就不可能是楚家的孩子。
“無所謂,我已經不在意親生爹娘是誰了,我有師父就夠了!
衛容駿忍不住覺得很失落,即使她體內流的可能是武將之血,她也不見得是楚家的孩子,畢竟那年的流民這么多……原來,他比自個兒想象的還要害怕,害怕會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而失去她,若她是楚家的孩子,他們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