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翠雨在六月時被大紅花轎抬出了門,成了李四奶奶,同時,姜寧花也是一身粉衣進入黎子衿的院子,變成姜姨娘。
邵怡然的肚子在這時也漸漸大了起來,剛開始像是吃太多那樣,有點圓,后來慢慢鼓起,看得黎子蔚這個準爸爸,每天晚上都要摸一摸,并且樂此不疲。
秋天時,邵怡然肚子更大,也開始有胎動了,她能感覺到孩子在踢,滿心都是幸福感。
中秋那日,黎家辦了賞菊宴,請了不少來往的商家,男女分席,各自敬酒吃菜,邵怡然不用張羅,樂得輕松,大吃了一頓。
宴席一撤,眾人在金風送爽中聽唱曲,幾個女說書人輪流上來說段子,逗得太太、奶奶們大笑,氣氛分輕松偷快。
黎子蔚喝了點酒,但沒醉,就是酒氣醺人。
邵怡然并不生氣,在這種場合之中,他不喝點酒說不過去,幸好他一向很有節制,會喝,但不會放任自己喝醉。
回到騰語院梳冼過后,換了衣服,夫妻倆躺上床準備睡覺。
看著百花帳頂,邵怡然心情好得不行,「孩子真聽話,我到現在不孕吐,也不水腫,除了變胖,也沒其他征狀,寶寶太乖了,等他出來我要好好親上一親!
黎子蔚側過身,摸著她的大肚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喜歡男孩女孩?」
「想要個貼心小棉襖!
邵怡然歡呼,「我也是!
「將來給她招贅!
「沒錯沒錯!股垅患拥嘏闹蹭伒溃骸覆灰奕,招贅,女婿敢欺負她,我們就把他往死里打!
她想生個女兒,每天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還可以穿母女裝,她穿越到古代,也參加過不少宴會,真沒看過哪個奶奶跟小女孩穿母女裝,到時候一大一小打扮得一樣,那多有趣。
有了小棉襖,在她長大前就抱在懷里寵,等長大了,替她選個好夫婿,在家成親,爹娘罩著,一輩子也不用怕。
黎子蔚就想得比她更遠,「以后再給她生弟弟,就算我們不在,她也不用怕。」
邵怡然深以為然,想到那日黎翠雨即將嫁入李家,黎家四個爺異口同聲要給她當靠山,說老實話,她看了真的很感動。
當然,那天最重要的就是黎子蔚跟黎老太太說的那句——「院中有怡然足矣」。
她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甜,原來這個小伙伴這么喜歡自己啊,可以借機收一個姨娘都不肯,姜寧花雖然腦子不太好使,倒是個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的美人兒,有這樣的仙女當床伴,大部分的男人只怕都是愿意的。
說來古代的男人可有妻有妾有通房,真是罪惡啊。
「對了,明天如果天氣好,我要跟大伯娘、姜寧兒去李家看看翠雨!
「嗯?翠雨怎么了?」
邵怡然側過身子看著他,「那李四爺原來也有個表妹,姓管,翠雨入門后,管家表妹就收為管姨娘,不過李三太太疼愛這外甥女,直接把院子的管轄權給了管姨娘,美其名是讓翠雨好好準備懷孕,其實就是偏心。
「翠雨爭不過婆婆,又不想去煩李四爺,忍了兩個月忍不住,透了消息回家,大伯娘這才知道女兒被欺負,剛剛問我能不能一起去一趟,我自然說好!
「這事情可大可小,你們先走一趟,如果李三太太還是胡攪蠻纏,我就跟子衿去找李四爺,讓一個姨娘掌院子,看是李家丟臉還是黎家丟臉。」
邵怡然在內心吹了一個口哨,這樣說話的黎子蔚真的很帥,「我準備明天擺官夫人的架子,嚇嚇那姓李的老太婆,有的人就是欺善怕惡,本姑娘就讓她看看什么是壞人!拐f完還齜牙咧嘴的,重重哼了一聲。
黎子蔚看了只覺得好笑,「懷孕不是坐牢,你哪里都可去,不過一定要當心!
「我會注意的!
黎子蔚頓了頓,「其實今晚的宴會,大伯父也問了我事情!
「說!
「他問我愿不愿意歸宗!
邵怡然心想,這真是大事,黎宗三是被逐出家門,名字已從祖譜上被劃去,連帶著黎子蔚的也被劃去,現在問歸宗,就是問要不要再寫上來。
跟黎家當親戚好處多多,享受了家人的優點,又不用被管,當然,像黎子蔚或者她偶而替黎家出出面,這沒問題,反正不會少一塊肉,大家都合作愉快,但歸宗就是變回一家人,他們能享受到更多的權利,自然也得盡更多的義務。
邵怡然問:「你怎么回答?」
「我說要跟母親還有你討論一下!
「大伯父怎么突然提這個?」
「他可能跟子衿也討論很久了,即便有萬大人在,若我想要再往上爬,上下打點疏通的銀錢也要不少,我自己是沒這么多銀子,可歸宗了,這筆銀子就會由黎家出,我便不用煩惱銀子問題,但歸宗自然得幫忙生意,絕對不可能袖手愛觀,親族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缺席,這是交換!
「銀子,我有啊!
黎子蔚覺得自己聽錯了,「你有?」
「一萬多兩,我有,我連三十萬兩都有!
黎子蔚真的驚到了,「你哪來這么多錢?」他知道邵怡然的父親很早就離家,祖父又是讀書人,就算過得不錯,在他內心也是幾千兩的身家,沒想到連十萬兩都有。
「我家祖上幾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我祖父讀書,先祖留下很多財產,而祖父的學生若是進入官場,也會找時間回來探望他,這個送幾間鋪子,那個送幾座園子,二、三十年下來,多得不行,所以我什么沒有,銀子最多了,你想重回黎家,那就歸宗,若不想,那就當親戚,你不用煩惱!
黎子蔚回過神,失笑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邵怡然嘻嘻一笑,不語。他們是夫妻,是生命共同體,她很高興他沒有說「我怎么可以拿女人的錢」,女人的錢怎么了,男人的銀子也好女人的銀子也好,能打點前程就是好銀子,等他更上層樓,她也能過得更好啊。
黎子蔚沒那么想歸宗,但又想有好前桯,正覺得難以取舍,突然間問題解決了,內心頓時輕松起來,至于銀子,等他將來更上層樓,有了空,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做生意,身為現代人,他腦子中有一百種賺錢的方法,到時侯再還給邵怡然就是。
他不是只有自尊沒有智慧的那種人,能夠同時衡量眼前跟以后,那才是真正的大人。
隔日,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倪氏帶著邵怡然跟姜寧兒出發前往李家。
李家不遠,坐馬車不用一個時辰,很快就到了。
李家是超級大家族,光是老爺子就有三個,當然不可能全部的人都在,但跟黎翠雨比較有關的李家女眷倒是都出現了,一個老太太,三個太太,四個奶奶。
中秋剛過,一伙人先說起中秋的事情,說自家請的戲班子著實不錯,又說女先生的故事挺有意思,十幾個女人在廳上,說說笑笑,就像一般交際一樣。
邵怡然看到黎翠雨,放心不少,神色平和,看不岀一點不如意。她不由得心想,果然是倪氏精心教導岀來的嫡女,越是遇到事情越是得鎮定,越是吃不下飯,越是要吃完,才不會給人看笑話。
茶水換過兩次,倪氏這才進入主題,「我雖然在黎家也掌管院子,不過比起親家老太太那真不算什么,所以有件事情倒是想請教一下親家老太太!
李家昨天也開賞桂宴,李三老太太已經累了一天,聽說今天黎家那個官夫人要來,這才勉強打起精神陪著,眼見終于進入主題,內心松了一口氣,「我也不過虛長幾歲,親家太太不用客氣,有什么事情大家說出來一起討論討論!
「黎家把女兒嫁入李家作正妻,本是求兩姓之好,但李家卻把院子的賬本跟鑰匙都給了管姨娘,這是何故?」
李三太太笑說:「哎喲,這不是我疼媳婦嘛,我喜歡翠雨喜歡得不行,希望她快點懷上,才想讓她輕松些,這是我身為婆婆的一番疼惜,親家太太可別誤會!
邵怡然微笑道:「親家太太,我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您當年可有為了備孕,而把管家權交給姨娘?」
李三太太被問得噎住了,當然沒有,可她如果說沒有,那不就是自打嘴巴?
邵怡然繼續問:「看樣子是沒有了,親家太太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怎么就替我們姑奶奶作主了,我們姑奶奶可不是沒娘家的人,還是說,您看不起我們黎家?」
「哎喲,黎夫人,您說這話可是冤枉我啊,我家老爺跟黎大爺可是好朋友,我怎么會看輕黎家呢!估钊贿吔忉,內心覺得奇怪,不明白黎家人怎么說殺上來就殺上來,而且開門見山直奔姨娘管家的問題,偏偏對方是官夫人,自己只能虛與委蛇,得罪不起。
倪氏見狀,跟著追問:「親家老太太,我只問一句話,這院子的管轄權,李家是給正妻呢,還是給姨娘,若李家的規矩是給姨娘當家,那我們李家也沒什么話好說的!
事情到這邊,李三老太太無法再繼續裝傻下去,只好說:「老三媳婦,你是怎么搞的,你要安置娘家外甥女,可以,但怎么樣也不能壓過正妻去啊!」
李三太太苦著一張臉道:「媳婦回去就讓露兒把鑰匙交出來!
聞言,黎翠雨神情一松。
倪氏卻道:「這可不行,萬一我們回去了,親家太太卻不讓管姨娘把鑰匙賬簿交出來,那我女兒不是又要吃虧,我們可不是閑著沒事,天天跑來問,我看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讓管姨娘直接把東西交出來!
李三太太無法,只好命下人去讓管露兒將賬簿鑰匙交出來。
不一會,門外走進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婦,她手捧著盤子,上面有鑰匙跟賬本,一臉不甘不愿,頗有倨傲之色。
倪氏知道這就是管姨娘了,心想,死小蹄子,主母的家人在都這樣囂張,背地里恐怕也不會聽話,正想教訓,就聽黎翠雨道——
「母親,我這里有管姨娘的姨娘契,您拿著,這姨娘我管不來,您帶回黎家替我管教,等聽話了,再還給我!
言下之意,要讓倪氏直接把管露兒帶回黎家,不讓她留在李家了。
管露兒聽了就是一呆,回過神后馬上轉向李三太太,一下紅了眼,「姨母替我作主!
李三太太見到外甥女受委屈,立刻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露兒可是給你磕過頭,你也同意過門的姨娘,怎么可以把她送去你娘家?」
倪氏立刻變身為護雛母雞,「如何處置姨娘不過是主母一句話,親家太太,我就問你,你這一輩子沒發落過姨娘嗎?看你這神情是有的吧,你都發落過姨娘,怎么就不準兒媳婦發落?今日我拿了這姨娘契,就要帶管姨娘走,不讓,我就去告官,看律法站誰那邊!
李三太太生氣了,「媳婦,你真要這樣跟我作對?」
黎翠雨神情坦然,「母親放縱管姨娘欺壓媳婦,下人對她忠心耿耿,要什么有什么,卻對媳婦虛與委蛇,母親明知道媳婦苦,卻視而不見,媳婦便只能自己給自己爭,不然以后李家后院不會有我的一席之地!
聽到這番話,邵怡然心想,黎翠雨被現實逼得長大了,李三太太偏愛外甥女,李四爺又不管后宅事,這樣下去黎翠雨只會悶出病,不會有人感激她賢慧,下人也只會嘲笑她沒用。
古代的主母很可憐,一旦她松懈一點,馬上會有人想騎到她頭上,像李家這樣,表妹姨娘,更麻煩。
邵怡然挺著肚子站起來,從黎翠雨手中拿過管露兒的姨娘契,「管露兒,你的契約在我們黎家手上,你不跟著走也行,我岀門馬上告你是逃奴,逃奴是打死不論的,你想在黎家好好學規矩,還是想被打死,自己想清楚吧!
管露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抓住李三太太的衣角。
李三太太也沒辦法,姨娘的生死就是主母的一句話,黎家人都上門了,還有個官夫人坐鎮,她可沒膽子在這種情形還護著管露兒。
邵怡然見鎮住她們,又拉起黎翠雨的手,笑說:「我三年前到京城,不過是個寄居孤女,你卻沒有絲毫看輕我,從第一天就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拉我游園賞花,還介紹好多閨閣姑娘給我認識,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現在我們各自成親,雖然不能像以前一樣常常在一起,但情感不變,反正我在府中也沒事,你若受委屈,不用忍,寫信回來,我跟大伯娘一定上門替你討公道,黎家四個爺們,你可不是沒有娘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