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姨,春色……歐陽姑娘只是來和我討論青衣的病情,請別多想。”怕她遭人非議,司徒太極矢口否認兩人的一夜春宵。
“是嗎?看來我真是想太多了,你跟繡娘的感情挺好的,怎會移情別戀呢?”她呵呵地低笑,卻讓人覺得矯情。
“虹姨,你明知我和繡娘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別胡說了。還有,我不會再去找她了!彼詈笠痪涫钦f給心愛女子聽。
不想讓人太好過的左驚虹故做驚訝。“我都準備替你們辦喜事了,繡娘不是有孕在身了?”
“什么?!”
震驚的不是司徒太極,而是身形微晃的歐陽春色。
“虹姨,你到底聽誰胡說八道?繡娘根本不可能懷有身孕,她自個服藥弄壞了身子,再也無法受孕。”當初受辱后竟珠胎暗結,她不想生下,卻沒想到一個不慎造成終生的遺憾。
“你……你說她能生卻不要生,自己……”這算什么、這算什么,她想要兒子卻生不出來,而她是不要生。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對她如此不公,她想要的一樣也要不到,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呀!
“你們說夠了沒?我跟你們司徒家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你們要是再關著司徒夫人,我就帶她走,走得遠遠的,有人不要娘,我要,我會把她當親娘照顧,絕不讓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繼續凌虐她!
“你不能走!”
“不準帶她走!”
司徒太極的狂吼帶著深深的驚恐,他怕她說到做到,真的一走了之,讓他不知上哪找她,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所謂的家鄉他一輩子也到不了。
而左驚虹的低喊是充滿妒恨的,她要在有生之年眼看魏知秋受盡折磨一日不得安寧,拿走屬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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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走,誰也攔不了,我又不姓司徒,他憑什么不讓我走,還說我要是敢走,他叫人再打一副鐵煉,煉住我的手腳,看我往哪走!
越說越氣的歐陽春色朝天大吼一聲,覺得還是不太甘愿,拿起手掌大小的石頭往還在動來動去的腦袋砸去,一條生命就這么在她手中消失。
因為氣到兩腮都鼓起來,她取出細長的刀子,往鮮度猶存的“尸體”一刀剖下,什么腸呀肝的全掏出來,再掬水洗凈肚子,架在火上烤。
吃它的肉,喝它的血,啃它的骨頭,再把皮剝下來當泥踩,踩個稀巴爛,詛咒他下輩子當小人,窮個一生一世,沒本事拈花惹草。
哼!不是撇得一清二楚嗎?怕人家知道大夫勾搭上莊主,還編了個多可笑的借口,什么討論青衣的病情,她不過跟他睡了一夜罷了,還不屑纏上他,等她回到她的時代,誰還會記得誰。
惡!滿手是血,真刺眼,才殺了幾刀,怎么這么多血,紅艷艷的一片染紅了潭水。
“丫頭,你就別念了,念了一整天還不累嗎?快過來幫我梳梳頭!痹缫材钔硪材,真讓她念煩了。
歐陽春色一聽,丟下半顆頭回話!傲憬悴皇窃谖輧,叫她幫你梳頭!
每次都叫她,她又不是丫鬟,也不想想她有多辛苦,費了好大的勁在料理食材,他們只會坐享其成,等著分食。
他們,復數。
沒錯,不只一個,不算大的茅草屋除了“原住民”外,還擠進了柳繡娘、司徒青衣,以及不請自來的小偷齊丹飛,雖然他自稱是有俠義作風的夜盜,不劫貧民。
幸虧茅屋外的平石不小,來了這些人還不顯擠,還能堆起柴火,弄了個曬衣架,以及燒柴的灶臺、幾張舒服的石椅。
或許真被她嚇到了,司徒太極當真派人整理茅草屋,屋頂換新,修補裂墻,暖被新衣,大床鏡臺衣柜,該有的簡單擺設都有了,還有個丫鬟等著伺候。
因為左驚虹的緣故,他并未除去魏知秋身上的鐵煉,他到現在還是不相信開著粉白色的花朵會令人產生幻覺,因此仍擔心娘親的“瘋病”會再復發,傷及無辜。
“不給梳,她笨手笨腳,我不要她!彼植粫喝碎_心。
一旁的柳繡娘苦笑著,手拿象牙梳不知該擺哪兒好。
“你怎么又鬧別扭了,她梳、我梳不都是一樣,你沒瞧我滿手血腥嗎?”老人家最難伺候了。
“把手洗一洗不就得了,又不是沒東西吃,盡打一潭子銀魚主意,又讓你釣上幾尾了?”潭里的魚早晚被她釣光。
一說到釣魚,歐陽春色可樂了!拔鍡l耶!一群笨魚,餌一拋下就搶來送死,我殺都來不及殺,還弄得一身濕!
將魚翻面換邊烤,她將手放入潭中洗了兩下,魚腥味就全散了,她也不嫌臟的往身上拭手,頭一低就進了茅草屋。
也不知是潭水清澈鮮甜,或是銀魚本身鮮度夠,肥碩多汁,不論清蒸、紅燒還是火烤,滋味都好得令人吮指回味,鮮嫩清甜。
“瞧你得意的,上揚的嘴角都能掛五斤肉了!币膊幌胛缚谟卸啻螅缘昧四敲炊鄦?貪心。
“比不上你得意呀!婆婆,瞧瞧有人幫你打水,咱們青衣還替你捏腳背,你這十七年來可有今天快活?”誰才一臉春風,笑得嘴都闔不攏。
“你這丫頭,貧嘴。”正經話沒半句。
自從鐵煉煉住四肢后,魏知秋從沒如今日般開懷,有個巧手的丫頭幫她梳頭,這頭是姓柳的姑娘,喊她大娘的千金小姐為她捶背捏腳,那邊的小伙子摘了片芭蕉葉扇涼,她還能不笑嗎?
如今她面前的那扇門不上鎖,陽光隨時能從門口照進來,她那雙看不清楚的眼也能瞧見屋外的山光水色,是該滿足了。
聽聽這一屋子的笑聲,瞧著這幾個乖巧的孩子,她這十七年的寂寞頓時一散而空,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孤單老死而無人聞問。
“魏姨,人家喊你一聲婆婆,你不趕緊收來當媳婦兒,要是人跑了,可有人怨死你了!蔽ばδ樀凝R丹飛話中有話地暗示著。
“姓齊的,你少多嘴!蹦膲夭婚_提哪壺,害得歐陽春色一肚子火氣又燒旺了。
“我說的可是老實話,魏姨,這條魚挺滑溜的,你得捉牢點!彼A苏Q,表示自己所言是實話。
“閉嘴!彼婚_口,沒人會把他當啞巴。
歐陽春色最氣別人亂配對,明明八字還沒一撇,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倒是有一堆,這邊拉拉線,那邊敲敲鼓,好像這事就定了似。
其實回不回去不打緊,在原來世界等著她的只有師兄和老滾,其他人有她無她都無所謂,尤其是可惡又可恨的老爸,他巴不得把燙手山芋往外丟,省得她克親又吸走他們福氣。
可是她留下來又能干什么呢?這個世界里她沒有家,只能一個鄉鎮流浪過一個鄉鎮,她不知為何而留。
“丫頭,別太兇悍,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我那小子似乎滿中意你的,你就委屈點,進我們司徒家的門!边@樣她就能常常來看看她這個孤單老太婆。
歐陽春色由鼻孔嗤了一聲!八幸馕也淮砦乙仓幸馑,你呢!要真缺個媳婦兒,眼前的柳姐姐就是最適當的人選。”大方得體,溫順謙恭。
“我?”被點名的柳繡娘微微一怔,不解話題怎會扯到她?
“她不行,極兒對她沒那心思,要不早幾年就娶進門了,哪等得到現在!彼绱蛱角宄。
“是呀!我不行,我對他可無半絲情意,春色妹子,你可別往酸里拈去,我沒想過要嫁人!绷C娘取笑著她。
一開始時她嘴里雖說不要名分,可心里其實想著能當個妾也好,但時日一久,她發現自己在他心中毫無分量,遂斷了這份妄念。
她也知道總有一天當一個他在意的姑娘出現時,她的存在便成多余。
而這一天終于來了。
“喔~~原來是吃味呀!難怪你理都不理人。”齊丹飛故意拉長鼻子嗅呀嗅,“好重的酸味!
“你……你們在瞎說什么,那種不孝又無廉恥的粗漢子我才看不上眼呢!他眼中只有他的虹姨,其他人算什么!睘榱俗篌@虹,兩人也鬧僵了好幾回。
一提到左驚虹,所有人都靜默了,臉上流露出復雜神色,只有單純的司徒青衣一頭霧水,茫然地環視眾人。
“我娘怎么了?”他們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娘做了什么讓人不自在的事。
“青衣,去看看魚烤焦了沒,待會再添些柴火,把魚翻面!睔W陽春色特意支開她。
“喔!”她聽話的帶著一臉狐疑走出屋外。
待司徒青衣一離開視線,大家的神情一變,嘻笑不再,換上嚴肅,面色清冷地壓低聲音。
“你們真要做得這么絕嗎?”阻止不了的魏知秋只能感嘆,這些年輕人實在太沖動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們不冒點險又怎能進行下一步計劃!彼P算過,適度的劑量不致致命。
“沒錯,魏姨,你不用替我們擔心,要不是查到最后,指向‘那個人’的嫌疑最大,我們也不會出此險招。”全是不得已。
司徒太極委托齊丹飛調查莊里的人,看誰是下毒者,他由司徒青衣身邊的人查起,從丫鬟小香到廚娘,賣辛料香味的小販、送菜的福伯……所有經手食材的人他都不放過。
經過他一番明查暗訪后,這些人都不可能下毒,不是沒動機,就是沒機會,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毒到別人。
在剔除種種的可能性后,只有一個人可以接近司徒青衣而絕對不會被懷疑,他們遂決定大膽的假設小心求證。
現在只能等她自露馬腳,否則另一個比石頭還頑固的家伙肯定不相信是“那個人”所為。
“可是若失敗的話……”她不敢想像是何種下場。
“當然不能失敗,我們都拿命來拚了,要是沒逼出狐貍本相,我拿我師兄的腦袋當西瓜砸。”哈!反正他聽不到。
歐陽春色錯了,司徒離人聽見了,不住苦笑,他透過古鏡的力量一朝代一朝代的尋人,月夜不休的費盡苦心,就怕她遭逢不幸。
幸好月蝕時出生的陰女并不多見,而她又是帶著特殊命格,只要尋著磁場往下查,終會尋獲。
不過他能在短短時日內查獲她的下落,主要是因她的預知能力已然開啟,她慢慢懂得如何控制,除非她想要,否則她是看不到任何未來會發生的事。
其實歐陽春色已用了幾回預知能力,她就是知道有兇無險才敢冒險,因為她可是很怕死的。
“為什么是你師兄而不是你自己?”推別人挨刀,她可真敢。
“因為我師兄是大人物,在我砸他腦袋前,別人會先摘了我的腦袋!彼习挚隙〒尩谝粋。
“別提腦袋了,這件事要不要先知會莊主一聲?”覺得不妥的柳繡娘有些不安,她擔心真鬧出人命。
“不要!
“不行。”
歐陽春色和齊丹飛不約而同地提出反對,他們太了解司徒太極了,先說了他絕對不會同意,反而斥責無事生非。
“你們在說什么不要、不行?我大哥在潭邊,可不可以讓他過來?”司徒青衣在窗口探了探頭,為受大家“排擠”的兄長求情。
“他過來干什么?連娘都不認的不孝子我們不歡迎,告訴他,我一條魚也不分他吃,叫他死心吧!”
一顆帶血的魚頭筆直的飛過潭,差點擊中司徒太極的臉,他頭一偏,面色下沉,輕點橫跨潭邊與平石間的浮橋,閃身入屋,擄走大聲叫囂的潑辣女。
大家先是為之傻眼,繼而又像沒事人似,開開心心地分食那些烤得火候恰到好處的銀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