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
早上六點,徐冠勛睜開蒙朧的雙眼,將手探上床頭柜把手機摸下來,按掉吵雜的鬧鈴。
下一刻,他將頭埋回枕頭上,閉上雙眼,在床上硬是多賴床幾分鐘后,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下床進浴室梳洗。
昨天晚上從飯店下班回家已十點,洗過澡后,習慣性坐在書桌前拿出以前簡依琳送他的一本記事本,打開空白頁面拿著鋼筆發呆一會兒,卻沒有寫下任何東西。這本本子寫了不少和她之間的事情,他沒有勇氣回頭翻前面的內容緬懷,怕徒增感傷。
書桌旁放了幾個玻璃罐,裝滿了紙鶴,這些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睡前他再次把那本小說重看一遍,因為心情遲遲沒有平靜下來,很晚才得以入眠,搞得他一早醒來就覺得精神不濟。
沒辦法,看來今天注定要靠咖啡維持精神了。
扭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的流下,他掬起冷水潑向自己的臉,再拿起毛巾擦干。
刷好牙后,他踏出浴室,走到衣櫥前面拿出一套衣服,一如往常的準備洗完澡再去飯店工作。
他不經意地瞄到墻上的日歷,一 四年十月一號。
嗯?應該是眼花看錯吧,今天應該是一 五年一月二十八號。
他不以為意,回到浴室關上門,沒多久浴室就傳出水聲。
洗完澡,弄好頭發,在穿衣鏡前將西裝整理得一絲不茍后,他從容地抓了車鑰匙出門上班。
那本紅皮小說靜靜地躺在床頭邊,宛如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經過一小時的車程,他抵達飯店,踏入大廳后一路上親切的和員工們打招呼,然后走進員工餐廳吃早餐,用畢,離開前和店員要了一杯熱咖啡帶回辦公室。
搭電梯直達頂層,進總經理辦公室坐下后,他喝了一口咖啡提神才開始工作。
他打開筆電收內部信件,也著手整理辦公桌上需要他批示的內外務檔案,熟手的他一眼就能分清輕重緩急,挑選文件處理。
一件件文件翻閱的過程中,他濃眉緊蹙,“搞什么,怎么日期都押去年九月三十號,這些事項不是早就批示完也已經執行了,有些甚至已經做成績效或營收報告給我過目了,隔了幾個月再次呈上來做什么?”
即使他是以懷柔政策管理飯店,但這種好幾個主管同時出錯的意外,實在讓他無法裝作小事處理。
難不成他們昨天私下進行部門主管間聯系感情的聚會,不小心酒喝太多了嗎
徐冠勛頭痛的揉著眉心,決定叫自己最得力的助手處理這件事,拿起電話撥內線,“汪副理,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實心木門被推開,一名頭發用發膠抓得格外花俏的男人走了進來,單眼皮的他長相特別有韓星的味道,而他身上穿著黑色條紋西裝配紅色領帶,胸口的口袋還塞著花色方巾,這種走在時尚尖端的打扮讓他像極了正在走伸展臺的模特兒。
“總經理,有什么要交代的嗎?”汪士杰笑咪咪地問。
他無言的看著他的打扮,慢吞吞地開口問:“你今天穿得這么風騷干什么?”
“關于本飯店的秋蟹料理美食季活動,不是推出了一系列優惠套餐嗎?今天下午有請幾名旅游版記者來寫新聞,我和公關部經理要接待她們,我有信心這身打扮加上我無與倫比的口才,能讓記者們對飯店留下好印象,達成良好的宣傳效果!蓖羰拷苷苏I帶,對自己的打扮非常有自信。
徐冠勛很不給面子,一秒否決,“換掉,去布巾室借一套西裝制服!
汪士杰垮下臉,“為什么明明很完美!”
“搞清楚,你不是去相親,是代表飯店的形象做接待,必須呈現出穩重專業的感覺!毙旃趧仔表谎,手上的鋼筆指著他警告,“我知道你想要借公務之便得到漂亮的記者小姐的電話號碼,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你就忍心看我獨身這么久?”汪士杰摸著胸膛,一臉心碎。
徐冠勛雙手交叉在胸前,以朋友的立場非常認真的告訴他實話,“你的獨身跟你的外表無關,好好回想你的毒舌嚇跑多少女人,把你糟糕的個性改一改!
汪士杰撇唇,死不承認自己的缺點,“我是說話直白,個性不虛偽,這不是毒舌,總經理,女人看到你都會自動倒貼,你當然不懂單身狗的痛……”
徐冠勛扶額笑出聲,他哀怨的語氣實在太有笑點,“少在那邊胡扯。”
笑著笑著,下一秒,他的表情停頓,慢半拍的察覺到這段對話不對勁,印象中他和他曾進行過一模一樣的對話。
等等,他沒記錯的話,秋蟹料理美食季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連業績報告和盈虧表都出來了,為什么還要再宣傳?現在應該宣傳兩個月后兒童節連假的親子住房優惠才對……
他再抬眼緊盯汪士杰,很肯定汪士杰現在的打扮他曾看過……
汪士杰察覺到他臉色怪異,“總經理,怎么了嗎?”
“今天幾月幾號?”他臉色古怪地問。
汪士杰雖然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今天是十月一號。”
“一 四年?”他不敢置信地再確認。
汪士杰點頭,“是一 四年沒錯!
徐冠勛聞言,整個人呆若木雞。
怎么可能,時間倒回到去年?
所以桌上那些檔案的日期沒押錯,因為昨天是九月三十號……
汪士杰對他傻愣住的模樣感到疑惑,正想追問時,身上的公務手機振動,他背過身從褲袋拿出手機接起,“我是汪士杰!
“我是羽菲,副理,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跟您報告……”
“我現在正在跟總經理談公事,如果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待會再說!
“總經理在旁邊啊……那這件事情到底該不該說……”彼端陷入猶豫的自言自語中。
耐性差的汪士杰立刻不客氣地酸她,“劉羽菲,你平常也是以這種蘑菇性格在當大廳副理嗎?我看我現在可以順便跟總經理說一聲把你降職!
“我只是說話猶豫了一下,又不影響我工作上的專業,哪有人這樣就威脅降職,齁,你真的很沒同僚愛耶,虧我們共事這么久!
“對男人婆我沒什么愛心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劉羽菲被嗆得羞惱,懶得再跟他廢話,立刻全盤托出,“是依琳姊啦!她來飯店要和我們洽談公務,說她自己現在是宴會設計師,她有一個朋友信賴她的能力委托她當籌辦人,還指定在我們飯店辦婚禮,沒有預算底線,要辦得風光盛大,我已經打內線通知宴會部經理過來,待會我會帶她進接待室深談詳細的規劃和需求,但我在想……不知道總經理想不想見她!
汪士杰難得陷入沉默。
劉羽菲小心翼翼地開口,“副理,雖然身為屬下不該管上司的私事,但是去年春酒,我們都記得很清楚,不小心喝醉的總經理一直喊依琳姊的名字,讓人聽了鼻酸……他離婚后單身這么多年,一定還愛著依琳姊,如今她主動來飯店了,這不是大好機會嗎?”
“你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你!蓖羰拷芊鲱~嘆了口氣,“好了我知道了,我和總經理說看看!
劉羽菲沒想到他會答應,不禁開心地說:“副理,謝謝你,那就拜托你了!”
汪士杰故意口吻涼涼地道:“不用太感動,我可不是因為你。”
劉羽菲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嘿嘿,你繼續嘴賤沒關系,明明很想幫忙嘛!”
“……你信不信我待會立刻搭電梯到一樓大廳揍你?”
劉羽菲很沒種的扔下一句話后立即掛斷,“啊,宴會部經理過來了,我得要去接待室了,掰!”
汪士杰瞪著被掛斷的電話一秒后,將手機收起來,回過身面對徐冠勛。
雖然答應劉羽菲要和總經理提及他前妻來飯店的事情,但一準備開口,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徐冠勛還沒從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困惑中厘清狀況,汪士杰怪里怪氣的模樣讓他心里更不平靜,“有什么事情要報告的嗎?”
汪士杰背脊挺直,掩嘴輕咳一聲后才開口,“總經理,對于有意在本飯店舉辦大型婚禮的尊貴客人,即使是代表客人前來的籌辦人,我們也該展示誠意,露個臉表達歡迎,對吧?”
徐冠勛對他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感到無言,正想要吐槽他,突然憶起這段對話接下來透漏的訊息是什么。
“總經理,對于有意在本飯店舉辦大型婚禮的尊貴客人,即使是代表客人前來的籌辦人,我們也該展示誠意,露個臉表達歡迎,對吧?”汪士杰斟酌用詞,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怎么用這種方式說話,真讓人不適應,你吃錯藥了嗎?”他失笑,汪士杰只有在面對客人時才會特別禮貌,談公事時習慣直來直往、不講廢話,他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怪別扭的。
汪士杰耳根微紅,把自己的失常推給別人,粗聲粗氣地說:“誰吃錯藥啊,我只是照羽菲的說法轉達罷了!”
他嘴角莞爾的勾起,沒繼續虧他,將電腦里的VIP資料打開,問:“是哪位VIP?”
這個很重要,先搞清楚是哪個貴客,才能從常服務該客人的客務員口中了解對方的喜好及隱性需求,避免出現飯店和籌辦人及客人三方之間有溝通上的落差,畢竟有錢人在婚禮的各種細節上總要求的格外吹毛求疵,舉凡擺設上選的花種、飲食上不能添加的東西,布料的喜好或偏愛的色調等,都該謹慎處理。
汪士杰沉默了幾秒,鼓起勇氣說出重點,“……總經理,VIP是誰我不清楚,不過,那位籌辦人是你的前妻,現在人在接待室!
回憶至此,徐冠勛眼眸瞠大,兩手撐在桌子上,整個人猛然站起來,電腦椅因此往后彈,后滑了一小段。
“是、是依琳嗎?她現在人在飯店一樓?”他激動地問。
汪士杰的表情一愣一愣的像個傻瓜,“……對,總經理你怎么猜到的?”他都還沒說呢。
徐冠勛自動忽略掉汪士杰的疑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去年的十月一號……沒錯,那是離婚后相隔六年,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日子。
她為了籌辦好友的婚禮,來到他的飯店談細節,甚至因為住處太遠加上后續籌備事項需一一確認,而選擇在這下榻直到婚禮結束。
“總經理,你從剛剛就怪怪的,你怎么了?”汪士杰憋不住困惑,一臉憂心地問。
徐冠勛沒心思回答他,一意識到她現在在飯店里,他的情緒就難以自持。
不管現在是什么狀況,他都不在乎,就算是下一刻就會醒來的夢也沒關系。
他要見她,他想見她!
不是喪禮上的遺照,也不是冰冷的遺體,而是活生生的,會說話、會微笑的她!
失去的感覺太刻骨銘心,任何一點能慰藉他受傷的心的微光,都足以讓他拋棄一切理智。
他的胸臆充塞著滾燙的情緒,此時腦中除了她,裝不下其他,也看不見周遭。
下一秒,他繞過辦公桌和汪士杰跑了出去。
孤零零被扔在總經理辦公室的汪士杰很傻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滴冷汗流下額角。
不好,今天的總經理非常不對勁,平常的他即使遇到在乎的事情也會三思而后行,從就學時期就受接班人教育的他,沉得住氣的性格是他被飯店資深干部們肯定的關鍵,因為他證明了他能避開致命錯誤,將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
現在總經理一得知前妻在飯店的消息就失態的狂奔出去,他有預感會出問題!
嘖,如果知道他知情后會失常,他就會斟酌時機點再告訴他!
汪士杰拔腿慌慌張張地追出去,還差點絆到腳。
他必須在他做出脫序行為前阻止他!
沖到電梯間時,不湊巧的晚了一步,電梯門已經關上,電子板上的樓層數字往下遞減。
“該死!”汪士杰一手捶在電梯門上,懊悔自己動作太慢。
過不了幾分鐘,電梯已達一樓,叮咚一聲,電梯門滑開,徐冠勛踏出電梯左右張望,寬廣的飯店大廳人來人往,他停在電梯口稍微思考了下接待室的位置。
搬運行李的行李員一看到他,露出笑容正要打招呼,“總經—”
“借過!”徐冠勛神色冷漠地繞過他,朝服務中心的方向跑去。
行李員愣在那,那真的是平常溫潤迷人的總經理嗎?怎么像變了個人似的……
徐冠勛奔跑穿越大廳的舉動,引來幾名客人的驚呼,以及柜臺服務人員、行李員、門衛們的詫異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