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瓶瓶罐罐的東西多,煙氏便挑了擔子,盛踏雪則是手提柳條籃子,母女倆一路討論著花露油要賣多少錢,頭油又該賣多少錢,說說笑笑進了阜鎮。
她們去得早,在集市尋到一處好地點,盛踏雪把擔子的竹籃子倒扣過來,再用塊斜紋布鋪上,將胭脂水粉和頭油擺上,為了招攬客人,她還把一罐頭油和花露油、刨花水給打開,讓香氣飄散在空氣中,也讓客人試用。
看她這么做煙氏有些不舍,「好好的東西,打開了之后香氣都散了誰還要,這不就糟蹋了?」
「娘,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就跟賣吃食一樣,總要切上一小盤讓人嘗嘗,覺得好吃自然不會手軟,咱們的東西真材實料,又都是花了老大功夫去做的,給人試用一些或許就喜歡上了不是嗎?」
盛踏雪這么一說,煙氏也認同了。
時間還早,煙氏看著還沒有客人,掏出夾了蘿卜條的烙餅和女兒一人一塊,躲在背向道路的角落吃了。
慢慢的人多了,聞香靠近的大姑娘和小媳婦還不少,連大娘和婆子也都多看了好幾眼。但是看得人多,試用的人也多,有的抹了油、擦了水粉,還試用了頭油和胭脂,等問清價錢后卻沒幾個買得下手的。
煙氏看著那才沒多久就快被挖光的試用品,心疼得要命。
「不打緊的娘,她們各種產品都試用過了,要是半路上覺得好,是會回過頭來買的,若真的不買就是她們的損失了!故⑻ぱ┎粴怵H,好聲好氣的開解煙氏。
愛美自古就是女人的天性,她有信心,對于保養美容這能讓自己變漂亮的東西,女人從來不手軟。
她的花露油實在招人,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不過,她注意到有個嬤嬤似的婆子一直用挑剔的眼光看著她們的方向。
她不以為意,細心的替客人介紹東西。
「大姊,我這胭脂顏色薄,是將紅藍花擰出汁來,淘凈了渣滓,配上花露蒸的,您用簪子挑些抹在手心里,用水化開抹在唇上,是胭脂,還能抹在頰腮。
「還有您瞧瞧,我這水粉不是鉛粉,是用花種兌上了香料制成的,我敢拍胸脯保證,您在別處買不到這樣輕白紅香、四樣倶美的水粉!
那少婦抹也抹了,擦也擦了,果然攤在面上勻凈得很,而且只要薄薄一層,也不掉粉,不像她用的那些水粉,總要一層又一層的涂抹。
「你說這水粉多少錢一盒?」
「水粉一盒一錢,花露油一瓶一錢,胭脂三十文,刨花水也是三十文,還附贈一個抿子!
「別人家的東西可沒你的貴。」這小姑娘賣的東西都很稀罕,看著心癢難搔,但是作為買家,不嫌棄就表示不出來自己的精打細算似的。
盛踏雪仍舊笑容可掬。「我的東西都是真材實料做出來的,還有您瞧,我這裝胭脂水粉的盒子都是瓷盒,可以放得長久不說,香氣還不會變質,這都是工錢,大姊把產品都試用過了應該心里有數,小妹圖的不是做一次生意,是希望能長長久久,往后大姊要用的好,自然還會尋來不是?」
「哎呀,瞧你這伶俐勁兒,罷了,每樣東西都給我來一盒,花露油給我兩瓶,就先這樣!
她的語聲才落,站在后面的煙氏已經快手快腳將東西都打包好。
「多謝惠顧,一共三錢六十文,收大姊三錢五十文就好。」盛踏雪飛快的算好帳,一手交貨,一手收錢,還主動抹了零頭。
少婦笑嘻嘻的,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的離去。
這時,那位嬤嬤才磨蹭的走過來。
這嬤嬤和她今天見到的客人都不一樣,她的頭發半白,卻梳得一絲不茍,小小的發髻以一根銀簪固定,穿著體面,身邊還跟著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頭。
「你這頭油真的好用?」她的聲音帶著一種高傲,精明的眼神是濃濃的懷疑。
「我賣東西,您買東西,我自然得把東西的好告訴您,只是,不管是花露油、頭油還是胭脂水粉,都是我用最天然的植物萃取出來的,您買回去一定要耐著心用,才能看到成效,如果我告訴您,今天擦,明日您就會變成一個欺霜賽雪的美人,那就一定是誆您了!
羅嬤嬤見她說得有趣,沒有半點不耐煩,嚴肅的表情緩和了些。
「那姑娘的頭油可能讓老身這頭白發轉黑?」她提出了一個刁難人的問題。
盛踏雪瞧了眼她一頭班駁的發色,歪著頭想了下。
「我家的刨花水能讓姑娘的青絲細滑柔順,嬤嬤想讓白發轉黑,我倒有個方子,不知您可愿做個參詳?」
「你愿意把方子告訴我?」隨便可以相贈的方子能是什么好方子?但羅嬤嬤也實在好奇的想知道她能拿出什么方子來?
「有何不可?嬤嬤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大美人,要是能使白發轉黑,想必能讓面容更加年輕,何樂而不為?」
「那多謝姑娘了。」
「我去借個紙筆,把方子寫給您,您可以去藥鋪問問所有藥材的作用,覺得可信,您再讓人配制服用,您稍待,我去去就來。」
羅嬤嬤看著她嬌俏的背影,朝著煙氏道:「你這閨女養得不錯!
煙氏客氣的回應了兩句。
沒多久,盛踏雪回來,手里拿著一張墨汁還未干透的字條。
「這是菊花散藥方子,用水熬煮后去渣用來洗發,不到一個月就能見到效果!
羅嬤嬤接過那紙,上面是數種藥材——甘菊花、蔓荊子、側柏葉、川芎、桑根白皮、白芷細辛、旱蓮草。
對于中藥,羅嬤嬤因為經常和某些人打交道,是識得一些的。
菊花能令頭發不白,桑根白皮、側柏葉、蔓荊子和旱蓮草均有美發作用,川芎、細辛能袪風除屑止癢。
盛踏雪還寫上一道促進生發的藥飲。
她告訴羅嬤嬤用熟地、黑豆、枸杞子和瘦肉一起熬煮半個時辰,用八碗水熬成兩碗水服用,七天喝個兩次最好。
至于用量的多寡她注明在上頭,到時候只要照著方子做便可。
羅嬤嬤收了方子,「這方子值多少銀兩?」
「這方子不收錢的,改日嬤嬤的白發要是轉黑,知會我一聲,這便是最好的報酬了!顾俸傩χf。
「你這丫頭倒是新鮮。」羅嬤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記下她,轉頭走了。
接下來,客人陸陸續續的過來,基于盛踏雪又是試用,又是送贈品,大多數的客人還是十分愿意買單的。
最讓煙氏驚訝的是女兒所說的那些回頭客,還真有不少是已經走掉又回頭的客人。煙氏慢慢的壯了膽子,站出來拿自己為例的推銷著。
母女帶來的東西了不起也就二三十件,一番忙碌下來,不到午時已經賣光,看到空空的筐子,又聽到荷包叮叮當當作響的銅板聲,盛踏雪覺得這些日子的辛苦都值了。
「娘,都晌午了,咱們到對面的餛飩攤子叫兩碗鮮肉餛飩吃吧。」
按照煙氏的想法,是早一步到家,也早點能把賺來的銀子攤出來好好瞧瞧,算算究竟賺了多少錢,吃飯嘛,家里還有些剩菜,熱一熱就能吃了,何必花錢?
可對盛踏雪而言,沒有錢的時候自然能省則省,如今有了進帳,花點小錢犒賞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
「娘,小五覺得女人要學著對自己好一點,自己覺得舒坦了,別人看著我們也會覺得舒坦,我們這么辛苦的干活,圖的不就是舒心?」
不說女兒替家里掙了五十兩的銀子,煙氏近來越發覺得女兒不說話則已,一講起話來頭頭是道。
最終,母女當然是去了攤子,各自叫了一碗香香的鮮肉餛飩湯,放開腮幫子的吃喝。
煙氏不相信自己連湯都喝光了,曾幾何時她能這樣自由自在的吃東西,不用顧忌別人,有多久沒這樣過了?
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能自己掙錢,想花錢的時候有銀子使,她有些明白女兒所謂的對自己好是什么意思了。盛踏雪不知她娘的心里已經又蛻變了一番,等母女倆經過那日她買白斬雞的攤子,看著沒什么生意的攤子,她忽然靈光一現——
她想到雞肉上桌那天,她腦袋里一閃而過的是什么了。
雞啊,白斬雞、熏雞……各式各樣令人垂涎的雞!
她前世是半饑半餓的長大的,后來懂得調香之后,對煮食也算得上一把好手,食材本身天然的味道加上中藥材及香料,加成后的風味更加迷人,好吃得都會咬掉舌頭。
只要她下廚,幾乎都能得到贊美,前世奚府要宴客時,更指定要她出馬,說客人定會喜歡她的料理。
當時,她以為自己被看重,還沾沾自喜過,但是,她不也像一種可以炫耀的工具?
「咳,姑娘,在下復姓聞人,不姓姬!挂坏览潇o卻帶笑的嗓音,把思緒飛至天外的她帶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