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夕瑤不小心診斷出慕容禎血脈有逆流的跡象時,她真的嚇了一跳。
當她為了尋找診治方法,偷偷潛進藏書閣,又被慕容禎逮個正著并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她趁機再次探了他的脈象,竟意外的發現,那奇怪的癥狀居然消失不見了。
有段時間,她懷疑是自己誤診,畢竟她探到他脈象的時間非常有限,而且當時慕容禎的臉色又蒼白難看,在情急之下很可能判斷錯誤。
不管慕容禎的血脈是否曾出現過逆流的狀況,只要他還能好端端的大擺侯爺架子,沒事就欺負主動上門來求他醫病的達官貴人,那就說明,大爺他還可以活好長一段時日。
當然了,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在意他、觀察他,甚至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是出于內心深處對他的關心和擔憂。
她只是覺得,慕容禎好歹算是他們鳳家的恩人。如果他不幸死了,做為曾接受過他恩惠的自己來說,良心上到底有些過意不去。
這么一想,鳳夕瑤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名正言順關心他的理由。
最近慕容禎很忙,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關在藥房里,悉心研究如何能煉制出一味驚世駭俗的奇藥出來。做為他的助手兼跟班,她不可避免的被他捉進煉藥房,從早到晚,每天大約七、八個時辰都要陪在他身邊隨時等候召喚。
雖然他脾氣不好,醫德財壞,又時不時把自己府里的奴才當試驗品折騰,但她卻無法否認,認真煉藥的他,全身上下仿佛散發著一股神秘而迷人的氣息。
她偷偷打量著他完美俊俏的側面,五年的時間,讓從前略帶幾分孩子氣的少年慢慢變成了英俊偉岸的男人。
對于醫術,他似乎有著無師自通的天賦,讓人又嫉又羨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臣服在他強大的能力之下。
“你在暗中偷偷看了我那么久,看夠了嗎?”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鳳夕瑤一愣。她抬起一雙漆黑的大眼,一不小心,就望進慕容禎那雙略帶戲謔及玩味的眸光里。
她心頭一顫,雙頰頓時漲得通紅,就像個被當場抓到做壞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的小聲辯解,“我……我才沒有偷偷看你!
“噢,莫非剛剛是我誤會了?”
鳳夕瑤被他調侃得有些懊惱,不禁瞪圓水靈靈的大眼道:“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這個回答,不但令慕容禎愣住,就連她自己也愣在當場。
慕容禎卻心情極好的看著她慌張無措的表情變幻,半晌后,悠然自得的將一只做工精致的白色小藥瓶舉到她面前。
“藥已經煉好了,只是效果還是個未知數,我想,我應該將喜多叫進來給我試試這個藥,究竟會產生什么負作用?”
鳳夕瑤正沉浸在被他調侃的惱怒中,聽他提到要讓喜多進來試藥,便壯著膽子反駁,“既然你煉藥的本事這么厲害,為什么不自己親自試藥?”
慕容禎萬分無辜的看著她,似乎她建議了個很不人道的事。
好冷哼一聲,“視別人的生命如草介,這種人最可恥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這個藥究竟有什么效果,不如自己親自嘗試!
慕容禎雙眼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這么希望這藥由我親自來試嗎?”
“怎么,別告訴我你不敢?”
“不,如果是你親自要求,就算這是一瓶毒藥,我也會當著你的面一口吃進去的!
聽到這話,她有些怔愣。慕容禎卻一本正經的打開藥瓶,嘴邊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倏地將藥倒進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鳳夕瑤被他動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阻,那瓶藥已經被他吃光了。
“你……”
他面不改色的笑道:“如果我不幸死了,記得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寫明,我是為你鳳夕瑤的一句話而死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剛想解釋,就見慕容禎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嘴唇也在眨眼間發黑,他踉蹌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渾身發抖,仿佛中了某種奇怪的劇毒。
鳳夕瑤嚇傻了,急忙上前緊張道:“侯爺,你不是真的中了劇毒了吧?這可怎么辦才好?我剛剛只是隨口說說,你不要嚇我,放眼天下,只有你慕容禎有起死回生之能,如果你不幸死了,我找誰來救你?”
他胸色難看的指著不遠處的一本黃皮醫書,抖著聲音道:“那本書里……有關于我這種癥狀的化解方法,你……你快去看看!
鳳夕瑤聽了,不敢耽擱,急忙將那本書抓到手里翻看。只見上面的確有提到慕容禎目前所處的這種情況,再往下看,她的一張俏臉不禁漲紅幾分。
不會吧?解決的方法居然是……
她看了看醫書,又看了看癱坐在椅子上的慕容禎。
眼看他臉色越來越白,就像一個將死之人,鳳夕瑤一把擁掉醫書,上前抱住他,想也不想的,用自己的嘴封住了他的唇。
慕容禎先是一怔,隨即慢慢停止了抖動,任由她嬌嫩的唇瓣在自己的嘴上反復蹂躪。可惜她的吻技實在青澀,不過她的氣息、柔軟的觸感,撩撥得他心癢難耐。
他慢慢將嬌人兒擁入懷,并慢慢加深了這個吻。鳳夕瑤無力的癱倒在他懷中,任他抱著自己,予取予求。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睜開眼,近距離的看著慕容禎的臉色已恢復正常。
“等、等一下……”她微喘的將他推至一邊,紅著臉頰小聲道:“有些不對勁,那本醫書……”
說著,她將剛剛的所謂醫書拿了過來,翻了兩頁,發現除了前幾頁寥寥機筆寫著關于剛剛慕容禎癥狀的解釋和治療方法,后面居然全是白紙!
她恍然大悟,不可思議的指著滿臉得意的慕容禎大怒,“你騙我的是不是?這根本就不是醫書,明明就是你的親筆字,還有你剛剛的那個癥狀……”
慕容禎真的很想繼續裝無辜,可看著鳳夕瑤一臉被欺負的模樣,他忍不住爆笑出來。
鳳夕瑤被他的笑聲弄傻了,半晌后,才驚覺她怎么忘了,慕容禎最大的本事就是研制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方。
別說他把自己弄得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就是他把自己給弄死再弄活,也是有可能的。
可恨的是,他居然故意弄了本假醫書誘導她去看,還在情急之下,害她一時不顧矜持的撲向他,做出那種不要臉的舉動。
想到這里,她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從身后抱個滿懷。
“別氣,我知道錯了,我承認剛剛的確是在捉弄你,我以為聰明如你,一定會識破我的詭計,沒想到……”他慢慢扳過她的身子,柔聲道:“你會在情急之下失了理智,不顧一切的向我撲來,還……”
話沒說完,就被鳳夕瑤掩住嘴巴,“不準你再說下去!
慕容禎乖乖的閉嘴,點頭,真的如她所愿,一個字都沒再說下去。
鳳夕瑤又惱又恨。她怎么也沒想到,五睥前他習慣捉弄人,經常想出各種整人的點子欺負她,每次都反民她捉弄得臉紅脖子粗才肯罷休。多年過去,他的晉習依舊未改。
最讓她生氣的是,她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得逞!
說到底,他是吃定了她脾氣好,不管他怎么折騰,都舍不得生他的氣。
想到這里,鳳夕瑤氣怒交加,轉身就要走,偏偏慕容禎執拗的抓著她,不肯放手。
“都是我的錯,我和你陪不是,這樣吧,為了向你請罪,我帶你出府吃海鮮怎樣?”
鳳夕瑤剛想反駁,又聽他道:“有家名叫萬福莊的海鮮樓,前陣子一直在裝修門面,聽喜多說半個月前已經重新開業了。夕瑤,我是真的很有誠意的向你陪罪認錯的!
面對他真誠的悔意以及邀請,一向心軟的鳳夕瑤自然無法再拒絕。
而且他擺低姿態也令她深感意外,要知道慕容禎一向都自視甚高、唯我獨尊,就算很多時候他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仍舊會等著別人和了道歉才肯罷手。
算了!她一向不喜歡為難人,而且面對這樣的慕容禎,她真的狠不下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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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樣,又吩咐喜多備車備馬,兩人帶了幾個武藝不錯的侍衛出了慕容府。
說起萬福莊,曾經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
不管是慕容禎還是前世的于箏,以前兩人都很喜歡來這里吃海鮮。
大概半年前,萬福莊的老板嫌自家店面沉舊,砸下大筆銀兩,招工匠重新裝修。半個月前隆重開業,頓時吸引了不少老顧客光臨。
像慕容禎這種在京城有名號的人物,老板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
看到他領著一個漂亮姑娘前來,立刻招呼伙計伺候貴客。
萬福莊之所以名震京城,除了師傅的手藝精湛外,采購的海產品絕對新鮮。
像她,很喜歡吃萬福莊的蟹,肉多鮮美,個頭飽滿。
當伙計將一盤又一盤的好料端上桌,立刻引起她的食欲。
“這家酒樓的菜色是非常不錯,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故人就特別愛吃他家的東西……”
當鳳夕瑤抓過一只蟹正賣力剝殼時,慕容禎倒沒吃菜,而是端起斟滿的酒杯輕啜一口。
見她沒吭聲,他又繼續道:“還記得那時局勢動蕩不安,老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能在那樣的環境下尋得片刻的安寧,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得來不易的神氣,我的那位故人,雖然年紀小,個子矮,又瘦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她想的事情卻不凡!
鳳夕瑤沒回應。她隱約猜到,慕容禎口中所說的那位故人就是五年前的于箏。
“還記得好多年前,我和她也像今天這般,一邊吃蟹一邊遙想未來,她說,待有朝一日朝廷局勢穩定后,希望能與我尋一處不受人打擾的世外桃源,過幸福簡單的日子!
說到這里,慕容禎苦笑一聲。“只可惜那時的我,并沒有給她承諾,事過境遷,當她人都已經不在,我才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肯答應她這個請求!
他突然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鳳夕瑤!叭绻咸炜梢越o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很想親口對她說,只要能與她在一起,不管是怎樣的生活,我都愿意陪她一起度過!
鳳夕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小聲道:“我想……你的那位故人如果能聽到這一番話,就算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她也會感到很高興!
慕容禎笑著點點頭,“希望如此。”說著,他夾了一只水煮蝦,剝好了殼,放到她的碗里,輕聲道:“這蝦是你最愛吃的,箏兒,多吃些!
她點了點頭,夾起他剝好的蝦肉,放到嘴里。
慕容禎的眼底驟然染上一抹得逞的笑意,端想酒杯,自顧自的繼續喝酒。
也不知過了多久,鳳夕瑤才感到不對勁!澳恪銊倓偨形沂裁矗俊
“嗯,我叫你什么?”他故意裝傻,隨即又道:“我自然叫你夕瑤啊,不然你以為我叫你什么?”
鳳夕瑤的表情變得十分憋扭。
莫非剛剛是她聽錯了?可她怎么覺得他剛才好像叫她箏兒?
又仔細打量了慕容禎一眼,努力從他的臉上尋到珠絲馬跡,可是她失敗了。
難道真是她產生幻覺?一時失神,她的手不小心被蟹腳刺了一下,痛得她低叫一聲,下一刻,就見自己白嫩的手指尖冒出一絲殷紅的鮮血。
慕容禎見狀,急忙將她的手抓了過來,一口含到了口中。
這個動作,五年前的慕容禎也曾為于箏做過……
她尷尬的想要抽回手指,卻聽他笑道:“蟹殼有些硬,一會兒我幫你剝吧,你手指頭流血了,我給你吮掉,免得一會兒越流越多……”
一幕又一幕的過往情景,仿佛與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重疊,鳳夕瑤傻傻的任由他執勤的為自己服務,心底被各種情緒塞得滿滿的。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逃避,還是該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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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禎和鳳夕瑤坐在萬福莊吃飯的親昵畫面,清清楚楚的落到另一個人眼中。
那人正是微服出宮,帶著幾個心腹來這家酒樓用膳的當今天子朱成晉。
早在慕容禎帶著鳳夕瑤剛踏進酒樓,就已經落入了他的視線。
自從五年前,于箏為他慘死后,表弟慕容禎就始終不待見他。
就算他貴為了朝天子,手握生殺大權,但慕容禎卻是母后最疼愛的親侄子,所以就算面對表弟給的白眼,他也裝作看不到。
畢竟于箏的確是為自己而死,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事后他才從旁人口中得知,于箏曾是表弟這世上最心愛的姑娘,且她死時,腹中還懷了表弟的骨肉。
雖然當時他或多或少也對口不能言的于箏產生了幾分情愫,但當時戰火紛飛,他一心只想攻城奪位,兒女情長事,自然被他放到了后頭。
這五年來,生活漸漸安穩,夜深人靜時他也曾憶起當年的那些往事。
但死者已矣,懷念再多,也只是徒增傷悲。慢慢的,于箏成了他記憶深處一個無人可取代的存在,很多話他也埋在心底,無處傾訴。
面對表弟時,心中存了一份淡淡的愧疚。
所以每當慕容禎對他表現出無禮、傲慢的言行時,他回報對方的,也只是輕聲一笑,從不介意。
至于鳳夕瑤,他倒是印象十分深刻。為了救湘妃和她腹中的胎兒,她全力以赴,似恨不得替湘妃承受所有苦楚。
當小皇子順利生下時,他心中對她充滿了無盡的感動和敬佩,而且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于箏的影子。
他為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可笑,事后才知道,鳳夕瑤是表弟府上的下人,略懂醫術,她爹是回春堂的老板,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
每天忙于處理國家大事的他,慢慢忘了她。
沒想到今日出宮,竟被他看到表弟對那位鳳姑娘做出那么親密的舉止,這讓他感到十分意外。因為據他所知,自從五年前于箏去世后,表弟便再也沒近過女色。
就連皇太后不厭其煩的給他張羅大臣家的名媛千金,他看也不看一眼。他知道表弟根本忘不了慘死在戰場上的于箏。
所以五年前,慕容禎給自己下了血咒。
關于血咒的不吐不快,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為了尋找轉世之后的于箏,表弟真的能做到終生不娶。
可是現在,他卻對那位鳳姑娘如何在意,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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