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軒位于飛雁嶺上,軒內種植各種珍稀藥草,長年彌漫著一股藥香味。
軒外巧設了各種機關,若是未經通報擅自闖入,不是被困在機關中,便是死于陷阱下。
但此刻卻有一人避開層層陷阱直闖而入。
“沈公子,請留步,我家主人目前不見客!睙o心軒里的下人,為難地想攔住不速之客沈千秋,偏偏武功不如人,只好追在他后頭跑。
“玉如意人在哪?叫他出來見我!”
見他臉色陰沉得駭人,下人雖有幾分忌憚,但主人的交代也不敢不從。
“沈公子,我家主人交代過,這陣子不論誰來都不見客,還是請您先回去吧!
“好,你不叫他來,我自己去找!鄙蚯锢渲,開始在軒內的每一處搜尋他的蹤跡!坝袢缫,你在哪里?給我出來!”
見他一邊大叫一邊找著,下人驚恐地追著他。“沈公子、沈公子,別叫了,求求你別為難我們了,若是讓主人知道……”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回廊傳來一道不悅的嗓音!斑@是在干什么,吵吵鬧鬧的?”
“玉如意,你可出來了!甭犚娝穆曇羯蚯锷硇我换,便來到他面前。
瞥見是他,玉如意揚眉!皢,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你啊,嘖嘖,看來神草的藥效果然驚人,不到幾天的工夫就祛除了你身上的毒。”雙手環胸笑呵呵道:
“怎么?你這會兒是特地到無心軒,是來向我謝恩的嗎?”
“我是來帶回白小木,她在哪里?”就算是死了,他也要帶回她的尸首,不能讓她流落在這里。她是他的妻,他要把她葬在百毒谷里,終生陪伴著她。
玉如意雙手一攤!八懒,都燒成灰,灑在那些藥圃里當堆肥了!
這話讓沈千秋瞬間變了臉,悲怒厲喝,“玉如意,你怎么能這么對她?拿她的尸首來當花肥!”說著,他憤怒地朝玉如意出手,無法原諒他居然如此草率地處置白小木的尸首。
“喲,你想跟我打呀,好呀,盡管來,我奉陪!”玉如意掀唇笑道,興致高昂地出手接招。
兩人的武功原來在伯仲之間,不相上下,但沈千秋算是大病初愈,原該不是玉如意的對手,但一想到對方竟輕率地對待白小木的尸首,他勃然大怒,象要跟他拚命一樣,讓玉如意手忙腳亂。
“你這是做什么?真要同我打個你死我亡不可嗎?”
“該死的,你竟然這么糟蹋小木,我饒不了你,玉如意!”沈千秋傷心欲絕。
“呵,這人都死了,不燒成灰,難不成要擺著讓她壯掉臭掉,然后被尸蟲給啃光嗎?”想到到畫面,玉如意一臉作哎的表情!八羰侵,也絕不愿意這樣吧!
“我只要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沈千秋心痛得難以抑制!拔矣幸憔任覇?你憑什么拿她的血壓駢喂養神草?你恁什么?把她還來!你把她還給我!”心碎的他失去理智,豁出一切,不要命似地攻向玉如意。
眼看他招招狠辣,玉如意不敢硬接,只能晝避開攻勢,一邊閃避,一邊怒嗔。“沈千秋,你在發什么瘋,你給我弄清楚,是她堅持要救你的,可不是否,有本事你去找她!”見他愈打愈凌厲,他眸子一轉,轉笑為怒道:“住手,既然你非要帶回她不可,我這就去把她帶過來給你!
“你說什么?”聽見他的話,沈千秋驚愕地停手。
“我說我去把她帶過來給你,你在這兒等著!痹捖,他詭笑地離開。
沈千秋遲疑不定地站在原地,又驚又喜地想著,玉如意要去帶小木來給他,這么說小木沒有死?她沒有死?是了,玉如意可是妖醫,憑他的醫術,小木一定還活著。
他激動得胸口回來了。
“小木呢?”沈千秋伸長頸子望向他身后,卻沒見到半個人。
“在這兒呢!庇袢缫鈱⑹掷锱踔奶债Y遞給他,勾唇笑道:“喏,我方才去把白小木的骨灰給挖出來,就裝在這里頭,你帶回去吧!
“……”低頭望著手里的陶甕,沈千秋仿佛瞬間墜入冰窖里,凍得渾身失去知覺,久久說不出話來。
看著神色從期待倏然轉為悲絕的沈千秋,玉如意妖美的臉上有一瞬間掠過一絲不忍,旋即想起什么,那抹不忍又消失不見。
“我把白小木還給你了,你可以走了。”
雙手緊緊抱著那只陶甕,沈千秋雙眼一閉,凄然地落下淚來!拔覐臎]有要你救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為是,讓我此刻活得有多痛苦!”
聽見他的話,再看見他流下淚,玉如意緊抿唇瓣不發一語。他知道沈千秋此刻不是在跟他說話,而是在跟他懷里的那個陶甕說。
沈千秋,你不要怪我,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玉如意,我方才好象聽見了沈千秋的聲音,是不是他……”回廊那端出現了一抹人影,她扶著墻慢慢走來,在瞥見站在回廊里的兩人時,她的嗓音戛然而止,眼神直勾勾望著前方的沈千秋。
“該死的,是誰讓你擅自跑出來的?我要殺了那個沒用的婢女!”
一見到她,玉如意震怒喝道。
而沈千秋卻宛如被人點了穴,全身一震后,動也不動地抬眸癡望住她。
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地凝神著對方,玉如意惱怒地上前,想將白小木帶走。
沈千秋這才如夢初醒般奔上前,攔下他!安辉S你帶走她!”
“笑話,她可是我的人,你憑什么不許?”玉如意臉色一冷。
“她是我的!”她真的沒有死,真的沒有死!沈千秋驚喜得胸膛劇烈跳動著,雙目牢牢地鎖在她臉上,舍不得眨眼。若不是玉如意此刻橫在兩人中間,他恨不得狠狠將她摟進懷中。
“誰說她是你的?”他看向白小木!澳阕詡兒告訴他,你是屬于誰的?”
“我……”望他一眼,再睇向沈千秋,白小木原本見到沈千秋時欣喜的神色,頃刻間象被澆熄的火,倏地一沉。
“快說啊,告訴他,你是屬于誰的?”見她不條,玉如意沒耐性地催促。他救活了她的事,可是連程梅都不知道,她居然自己跑出來壞了他的好事,讓沈千秋給發現了,哼,晚點再跟她算賬。
見他似在脅迫她,沈千秋怒道:“玉如意,你不要逼她,既然她還活著,你為什么要騙我說她死了?”
“她本來就要死了,是我救活了她!庇袢缫饫碇睔鈮训氐溃骸鞍仔∧,快告訴他,在你決定用自個兒的血救這家伙時,跟我訂下了什么約定?”
張口想說什么,突然間一陣暈眩襲來,讓白小木身子踉蹌了下,她連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廊柱,穩住虛弱搖晃的身子。
“小木!”見狀,沈千秋急得想上前,但玉如意橫亙在面前,讓他無法越雷池一步。
他伸手將白小木攬進懷中,邪笑地睨向沈千秋道:“算了,我來告訴你吧。當她決定要舍命救你時,答應了我一件事,用來堵住我的嘴,讓我隱瞞你這件事。”
見他竟如此親昵地抱著她,沈千秋咬牙忍住想殺了他的沖動。
“她答應了你什么事?”
“只要養活了神草,不論她是死是活,她的人都歸我所有!
“他說的可是真的?”沈千秋震愕地問她。
“嗯!蹦菚r候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心忖死了之后,這具皮囊給玉如意也無所謂,根本沒去深思玉如意為何想要她的尸身。
“所以她現在可是我的人了,你休想帶走她!
“玉如意,枉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你竟然暗中設計了一切,橫刀奪愛!”沈千秋難以再忍耐,出手想奪回白小木。
玉如意接了他一掌,便停下手,任由他奪走白小木?粗蚯锓路鸾俸笾胤臧憔o緊擁住白小木,他妖美臉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你少一相情愿了,我可從沒當你是朋友,橫刀奪愛又如何?不過,沈千秋,若是你不怕她死,就盡管帶走她吧!
重逢的喜悅才剛浮上心頭,在聽見他的話后,沈千秋笑容頓時一斂,驚疑地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斜著廊柱,他慢條斯理地開口,“你以為要救活她這么容易嗎?我可是費盡了心思,好不容易才保住她一命,若是你有本事讓她在離開我這無心軒后,還能繼續活下來,就帶走她吧,不過,只要你事這她踏出無心軒一步,就別再回頭求我救她!
“這是怎么回事?小木!币娝幌笫窃诙矅標蚯锏皖^詢問懷里的人兒。
“……”輕咬著唇,白小木沉默著不知該從何說起。發現他抱著她的雙手不再象往常一樣戴著黑色手套,她又驚又喜地道:“你身子的毒全都解了嗎?”
“對,全都化解了。你快告訴我,方才玉如意那么說是什么意思?你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他發現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就連唇瓣也沒有一絲血色。
她沒有答腔,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見他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和眸色,既欣慰又歡喜,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對她而言,比什么都要開心。
“我可以碰你了嗎?”她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臉,眸里噙滿了欣喜的淚。終于,她終于可以象這樣碰著他了。
“小木,快回答我,為何玉如意會那么說?”沈千秋急道,一心只惦著她的事。
見兩人磨蹭了半天,白小木還滿臉柔情地捧著他的臉,癡癡地凝望著他,玉如意愈瞧愈大火。
“她不說,讓我來告訴你吧。她只要一離開無心軒,必死無疑,因為這會兒她的命,還得靠我手上的暖玉床,讓她每日在那上頭睡上十個時辰,養氣活血!彼溧鸵宦!耙蝗荒阋詾樗チ四敲炊嘌,還能活下來嗎?那是因為我這幾天喂她喝了我的血,加上那張暖玉床的功效,才能保住她一命!
跟渾身是毒的沈千秋相反,玉如意打一出生就被用無數珍貴的靈藥喂養長大,他體內的每一滴血,可都是能救命的寶藥,喝上一口他的血,勝過百枝千年人參。
只不過那用靈藥喂養他的人,并不是存了什么好心,那老妖婆是把他當成她返老還童的藥材而已,打算在他長到十二歲時,就要吸光他體內那些珍貴的血。不過,就在她想吸干他的血時,卻反而被他給殺死了。
沈千秋瞬間明白了玉如意的意思,低頭看著懷里的白小木,一旦他帶走了她,沒有了暖玉床和玉如意的血,她便必死無疑。
“沈千秋,我數到三聲,你再不從我眼前消失,白小木的死活我就不管了!
不再給他們任何時間,玉如意殘忍地開始數!耙、二……”
聽著耳邊他那催魂般的數數聲,沈千秋放開了她。
“不——”白小木驚慌地想拉住愈退愈遠的他。
見兩人依依難舍地凝睇著彼此,玉如意毫不遲疑地數出最后一聲,“三!
話一落,沈千秋立刻在瞬間消失蹤影。
“沈千秋!”白小木哭喊著他的名字,痛恨此刻自個兒虛弱的身子,竟無法追隨他而去。
過于激動的情緒讓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眼前一黑,瞬間推動了意識,闔上的雙眼還滾落了一串淚珠。
及時抱住她,玉如意怒沉著臉,盯著她臉上那為沈千秋而落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