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姊!饼執爝\冷冷一聲。
辰平公主更覺氣惱,臉色一陣忿恨,哼了一聲,甩袖離開。杜邑侯妃藏起不滿,口氣放得極為委婉:
“皇上,公主是你的皇姊,皇上不該為了一名宮女而對公主——”
“姨母,你該赴建章宮了,別讓母后久候!饼執爝\不疾不徐地打斷她的話。
杜邑侯妃表情一陣陰沉,隨即化為笑容,福了福禮,領著淑妃離開。
“你沒事吧?若然。”龍天運轉向殷若然,表情變得柔和。
“沒事。”那般柔情,讓她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無法不疑惑,也不敢單純地看待龍天運的每句話、每個舉止與每個動作。他是帝王,若以權力逼她就范,她也無法逃脫,然而,他不以權力逼她了,她反而覺得有詐,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來。”龍天運牽起她的手,走到那盤珠子前。
殷若然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困惑地看著他。他沒說話,從懷中取出一個銀鎖,拾起那些彩珠,一粒一粒的,穿成一條串著珠練的鎖片。
他將串著珠練的銀鎖遞到她眼前,未說一語,只是朝她輕笑著。
“皇上……”殷若然愣住。她沒想到,他竟親手為她穿出一個銀鎖片。低下頭,默默接過。心里暗忖,是要她感動?
龍天運看著她低垂的沉默。別的妃嬪成天只忙著妝扮爭奇斗妍引他注意、迎合奉承他,她呢?何時她才會爭著要他的寵愛——要他的心?
他等著呢。
“天氣這么宜人,若然,你陪我一起去城外走走好嗎?”突然改了口,只有一個“你”和“我”,而非皇帝與宮娥。
殷若然稍稍遲疑,便輕輕頷首。他是皇帝,自然是聽他的。后宮佳麗多柔順,不需多她一個。久了,他就會厭倦了吧。然后……
龍天運似笑非笑,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她不由得一驚,連忙收回心神,若無其事對他盈盈一笑。
摒開眾侍衛左右,不帶任何隨從,不驚動任何人,兩人單騎,微服出宮,穿過熱鬧的街坊市集,直出了城門,往皇城郊外奔馳而去。
晴光大好,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或看山或聽水,賞花觀樹,徜徉在敞闊的天空下,任憑和風吹拂。
“此情此景,我只愿能和你共相偎依!钡透┰谒,輕聲吐訴情衷。
殷若然垂低了頭不語。
“喝!”龍天運拉緊韁繩,催喝馬騎奔馳,然后歇緩,彷似漫無方向地任馬兒走動,載他們到天涯四方。馬兒走著走著,走到了水邊。不遠處零散著幾戶人家。
龍天運翻身下馬,抱扶下殷若然,放馬兒自去喝水。斜陽正照,點點瀲瀟的金波。溪邊有婦女在浣紗,一溪潺潺的江水,緩緩地流向人間。她呆愣了半晌,默默看著龍天運,再無語,緩坐在岸邊,靜聽溪水的回響。
夕陽留晚照,總是看人多愁。春光自老,空繾綣,說風流。浣紗的溪水,流載著不盡的相思和愁緒;溪邊的年華黛綠,隨它空自流去。
她靜望著那些浣紗的婦女。這樣的日子多平凡,雖然年華兀自在溪邊浣去,但看這世間多美麗。
她暗自嘆口氣,隨即暗暗搖頭。她怎么益加像莫愁姐那樣觸景便傷情,還生愁緒,吟詩又嘆氣。
站起身,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驚喊。
“小姐!”
那聲音……她猛然回頭——
“奶娘!”簡直不敢相信,不禁看看龍天運,他正含笑看著她。
“小姐!”奶娘飛快跑了過來,身后跟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兒。喘著氣說:“小姐,真的是你!太好了!沒想到能再見到你!”
“奶娘!”主仆乍然相見,無限欷歐。“你怎么會在這里?鳳姐不是接你去了?”
“說來話長——皇上!”奶娘這時激動平靜,驚見龍天運,趕緊拉了小娃兒向龍天運行禮。
“多謝皇上!皇上的大恩大德我們永遠不敢忘!”當初得知龍天運竟是當今圣上時,她簡直驚得說不出話來。
“起身吧。那些事不必放在心上。”龍天運語氣平淡。
這對話教殷若然聽得一臉懵懂。奶娘解釋道。
“小姐,你不知道,因為干旱欠收,鳳丫頭他們繳不出田租,正不知如何是好,多虧了皇上的大恩大德;噬吓扇私游覀兊竭@里來,送給了我們一筆銀兩,又撥了塊土地給我們,還替我們搭建了房子!蹦棠镏钢干砗蟛贿h處靠里的一處屋宇。“我跟鳳丫頭他們一家才能有所安身。這一切都是皇上賜給我們的!
殷若然不由得驚詫,龍天運竟在背后默默安排好一切。她拉住奶娘的手,百感交集,有安慰有慶幸。
一旁小娃兒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又怯生生地看著她和龍天運,模樣十分可愛。她摸摸小娃兒,說:“這是鳳姐的小娃兒吧?”
“是啊。娃兒都快四歲了,愈來愈頑皮。”提起孫兒,奶娘的神情自然流露出喜悅滿足。
奶娘滿足的表情,讓她覺得既高興安慰又有些黯然。多希望奶娘能常伴著自己,但奶娘好不容易能一家團圓,含飴弄孫,過著和樂的生活。
“小姐……”奶娘趁著龍天運沒注意,悄悄拉拉殷若然的衣袖,低聲問道:“皇上對你好不好?”
殷若然不想讓她擔心,點頭說道:“嗯。你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已。”
“那就好。”奶娘喃喃點頭。
千言萬語,此時卻硬咽無言了。
是夜回宮后,龍天運獨自在殿廳負手徘徊。燈火通明,卻照得一殿靜寂。殷若然走近,輕聲說:“多謝皇上。”
峻容泛出喜色。這是她第一次向他道謝。她可否感動,交出她的——
他點個頭,并未多言。殿外忽然傳來縹緲的歌聲,有宮女在唱吟,聲音如絲,若隱若現,飄蕩而來一闕“臨江仙”。
他看著殷若然,隨著那歌聲,輕輕唱起: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花落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太突然了……又意外……朱唇半啟,怔怔看著他,竟呆住。
怎么也沒想到,皇帝竟會為她唱起情曲。
尤其龍天運的聲音蒼涼有味,喑啞有情,帶著淡淡欲訴的隱愫,句句皆像在傾吐。
他走到她身前,輕輕撫摸她的臉,低低又吟唱,像在傾吐:“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意情濃,相識幾人懂?那聲聲,還似縛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