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一對紅燭正默默地燃燒著,大丫鬟青禾在外頭低聲道:“少夫人!
“少夫人讓你進來!背雎暤氖桥,暖玉正在床邊,守著鳳冠霞帔,小臉埋在紅蓋頭之下的邱嫣然。
“是!鼻嗪滩戎∷椴阶吡诉M來,臉色仍舊怪異。
“什么事情?”紅蓋頭下,邱嫣然緩緩地開口,放在裙上的手扭了扭,有些緊張。
“回少夫人,少爺說讓少夫人早點歇息。”青禾的聲音越發輕,說到最后她都不敢抬頭了。
青禾心里有些怕,少爺的性格怪,做的事情也怪,就算再不滿這樁婚事,大不了就不成婚唄,偏偏人都娶進來了又不進房,完全沒把新進門的少夫人當一回事,這也就算了,還讓她來傳話,若是少夫人一個不爽,她便沒法活了。
紅蓋頭下的邱嫣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隨即苦笑,她是被未謀面的夫君嫌棄了?可她一點也不沮喪,昨日夜里,邱母塞了一本避火圖給她,她看了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越發地不安。
現在聽到夫君不來了,她心喜,可一想到明天早上,她又苦惱了,才剛嫁進來就被夫君嫌棄,她該如何做人呢。
“你下去吧!
青禾如獲大赦,連忙下去了。
一旁的暖玉一臉的戚戚然,“大小姐……”
啪地一下,邱嫣然扯下了紅蓋頭,一張秀色小臉出現在紅光之下,雪膚清蓮般染著淡淡的胭脂,美得令暖玉忘記要說什么。
邱嫣然緩緩一笑,“是傻了不成,還不快快幫我把這個重得不行的鳳冠拿下來!
暖玉猛地回神,“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呃,不是,是少夫人,這不行啊,你怎么自己將紅蓋頭拿下來了,這可不吉利啊!
邱嫣然嬌嗔地瞪了她一眼,“難道要我戴著坐一夜?”
暖玉忽然安靜了,邱嫣然瞄了她一眼,自然曉得她在想什么,“暖玉啊,既然別人讓我不好受,我總得讓我自己好受點,難道要順著別人的意思讓自己難受?”
暖玉抿著唇不說話,可手卻靈活地替邱嫣然拿下了鳳冠,“奴婢給你打一些熱水來!
“嗯!鼻矜倘徽玖似饋,脫掉了一身的霞帔,刺眼的紅色如針一樣扎著她的眼,她將衣服踢到了一邊去。
邱嫣然沒想過她剛嫁過來就吃了一記鐵砂掌,她只以為嫁過來最多面對一個肥耳大臉的夫君罷了,沒想到新婚之夜就被冷落了,還想著從夫君身上多拗一些錢財的計劃也被打破了。
沒錯,她就是一個壞女人,想著的主意便是嫁過來,偷偷地藏一些錢財,好幫助家人,雖說邢家的聘禮很豐盛,可邱母并沒有全部留下,反而選了幾樣最精致的給她壓箱底用了。
而且邢家的聘禮看似豐盛,卻藏了一個心眼,送來的聘禮上都烙了邢家的標記,這要是拿出去抵押什么的,豈不是被人知曉了嗎,也太丟臉了,除了真金白銀沒烙印,其他的可都是有邢家的標記。
正想著,暖玉端著熱水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不服氣的神情,邱嫣然一瞧,便知暖玉受了委屈,也是,她嫁過來不受寵,擅長看人臉色的下人哪里還會給她的丫鬟好臉色呢。
可暖玉沒有說話,邱嫣然也不問,暖玉靜靜地服侍邱嫣然洗了臉,“奴婢想讓人抬一桶熱水過來,可是那燒水的婆子已經歇下了,只有這些熱水了,少夫人勉強用一用吧。”
邱嫣然點點頭,坐在窗邊,就著少許的水泡腳,閉著眼想如何有一個出路。突然聽到一聲哽咽的聲音,她連忙睜開眼,只見暖玉低著頭,“暖玉……”這個傻丫頭。
“大小姐……”這一會暖玉又喊她大小姐了,“這院子里沒幾個是好的,那青禾看著不錯,可你也別全信了,多留個心眼……”
聽著暖玉的嘮叨,邱嫣然的心也暖了不少,“你今天莫非是吃錯藥了?講得這里是狼穴一般!
暖玉低低地笑了,“奴婢是擔心大小姐,等奴婢嫁人了,就不好服侍大小姐了!
本來暖玉明年要嫁人了,邱嫣然不想讓暖玉跟過來,可她已經用慣了暖玉,暫時先用著,新買的丫鬟還在邱母那調教,等調教好了再送過來,主要是邢家定下的成親日子太短了,只能倉促地行事。
“暖玉,你抬頭看我!币娚笛绢^抬頭了,邱嫣然溫柔地說:“我可有一絲不開心?”
暖玉認真地看了看,隨即搖頭,“沒有!
“那便是了!鼻矜倘晃孀燧p笑,“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暖玉不解邱嫣然的心思,這放在別的女子身上都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為何她一點也不在意呢?暖玉想不通,可她沒有不開心,那便是再好不過的。
“暖玉,你去煮一碗面給我吃,順便打探一下這府里的消息。”
暖玉點點頭,替邱嫣然擦干了腳便端著水出去了。邱嫣然拿起一旁的白玉梳子,一下一下地梳著烏黑的長發。
不一會,暖玉便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回來了,在邱嫣然的示意下,放在了一旁的梨花圓桌上,暖玉搖了搖頭,邱嫣然明白暖玉沒有打聽出什么,這也自然,初來乍到,誰會掏心掏肺地說這些事情呢。
暖玉壓低聲音,“奴婢雖然沒有問出些什么,可奴婢剛走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兩個丫鬟在說話。”
“說什么?”邱嫣然揚眉。
暖玉學著之前那幾個丫鬟的話,“少爺相姑娘相了五年也沒相中一個,怎么突然要成親呢?咳咳……”又換了一種語氣道:“對呢,而且娶了新娘子又不洞房,難道少爺真的是斷袖嗎?”
說完之后,暖玉便一臉關切地看著邱嫣然,邱嫣然挑眉,她足不出戶,自然不知道邢家少爺的大名鼎鼎,要是知道,她是決計不會嫁過來吃苦的,便是嫁給別的商戶之家,新郎官也斷斷不會落了她的臉,更何況,她的夫君竟是斷袖!
她真的是沒想到她會嫁到這樣的商戶家中,她只聽媒婆說得天花亂墜,說邢厲是揚州大戶,邢家米店就跟路邊野花似的開遍了大江南北。怪不得年紀長了她許多的邢厲還未成親,這明擺著有陷阱,她竟往里跳。
可那又如何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便是嫁給了斷袖男子,她也得自己承受,她嘆了一口氣,對暖玉輕道:“也罷,各取所需!敝辉感蠀柲芸丛谒⒍ㄒ毷乜辗恳惠呑拥姆稚夏苤锛乙话眩阒x天謝地了。
暖玉忍不住哭了,“大小姐……”
“晦氣,不準哭!鼻矜倘坏闪怂谎郏斑@又不是天大的事情,你且給我安生一點!
暖玉這才收了聲,乖乖地不語,邱嫣然沒有吃面的胃口,要暖玉撤下,忙碌了一天,她早已疲憊,上了床榻邊睡著了。
暖玉看著床榻上的人,輕嘆了一口氣,還好大小姐是一個心寬的人,否則這事真的是誰遇上了誰哭。
◎ ◎ ◎
翌日,邱嫣然在暖玉的輕喊下醒了過來,“少夫人!迸褚灰苟紱]睡好,眼睛發紅,一臉的擔憂,“夫人那里派了嬤嬤過來。”
邱嫣然的眼睛轉了一圈,抓住了重點,她緩緩爬了起來,“嗯,我知道了。”嬤嬤過來是要拿元帕的,可昨夜邢厲根本沒來,這個消息只怕邢夫人那里早已聽聞。
可為什么還要嬤嬤來呢?邱嫣然洗漱之后,穿戴整齊,看著銅鏡中的俏麗佳人,微微一嘆,她似乎睡得太好了些,怎么也該忐忑不安才好。
她抹掉了臉上的胭脂,自己動手多擦了一些粉,臉色看上去格外的白,一旁的暖玉連忙搖頭,“少夫人……”
“噓!鼻矜倘粚χ裾UQ,便站了起來,由暖玉扶著走了出去,外頭早有幾個人等著了。
雖然是商戶,可邢府的作風倒是像官宦作風,她垂著眼沒有去打量,安靜得像一個小媳婦一樣,邢夫人旁邊的黃嬤嬤見了,笑著說:“少夫人早!
“這位嬤嬤好!闭f完,邱嫣然便沒話了。
黃嬤嬤尷尬地笑了笑,還真是一個姑娘家,一點心思也藏不住,怕是對昨夜的事情很不滿也很不安吧,看那粉擦得多厚,可惜也遮不住憔悴,哎,也是一個可憐的嬌人。
“夫人命老奴領少夫人去源鑫園認一認人!秉S嬤嬤越看邱嫣然越覺得她可憐,哪一個女子新婚之后不是由夫君領著去認人的。
“有勞嬤嬤了!鼻矜倘惠p聲說。
“少夫人隨老奴來。”黃嬤嬤欠了一個身,領著邱嫣然往源鑫園走去。
一路上小橋流水,玲瓏閣樓,幽幽游廊,山石點綴,不多時便到了源鑫園。整個院落當真是富麗堂皇、花團錦簇,順著玉石小路而上,邁向白石臺階。
“少夫人來了!辈恢悄囊粋小丫鬟喊了一聲。
在邱嫣然眼前不遠處的檀木門被拉開了,她看到幾個穿著雍容華貴的婦人端坐在一旁,另一邊則是幾個氣質沉穩的男人,正中央坐的是一對夫妻,應該便是她的公公和婆婆了。
暖玉被留在了門口,邱嫣然邁著繡花鞋走了進去,得體地行禮,卻沒有開口,她還不想莽撞地喊人,免得喊錯了人。
“來來來,到娘這邊來!闭醒氲膵D人開口了。
邱嫣然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了,邢夫人握著她的手,一臉的心疼,“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是,這邢厲做事越來越沒規矩了!逼渲幸晃粙D人不悅地說。
“別嚇壞了我的兒媳婦!毙戏蛉藴厝岬卣f。
邱嫣然一雙水眸四處瞟了一眼,卻沒有看到年輕的男子,想必她那夫君并不在這里。
她巧目盼兮的模樣落在他人的眼中卻有了別的解讀,邢夫人朝黃嬤嬤使了一個眼色,黃嬤嬤立刻讓人上茶,笑道:“少夫人,先敬茶吧。”
就她一個人敬茶?這是不是于禮不合呢?邱嫣然蹙眉想著,邢夫人其實早早喊了邢厲過來,可邢厲過不過來,邢夫人摸不準,看了一眼邢老爺,邢老爺對她搖搖頭,顯然也是不知道邢厲心里打什么計算。
少了邢厲,邱嫣然跟在黃嬤嬤身邊朝長輩敬了茶,收了禮,最后黃嬤嬤又請出了小輩,有些年齡跟她差不多,有些則是比她小,個個嘴甜地喊她堂嫂,她連忙喊暖玉過來,笑著給了禮。
認了人之后便一起吃早膳,邱嫣然沒有立刻坐下,她恭敬地站在邢夫人身邊伺候邢夫人用膳,旁邊幾房的人看了直說邢厲娶了一個好媳婦。
邱嫣然自然不把這話放在心里,他們嘴上不過是安慰她罷了,半天下來,她沿著原來的路往回走,見過了邢家人,發現他們其實并不難相處,讓她更加好奇的是,邢厲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明明讓其他人都很不滿,可他們又很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