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話,趙湘柔真想擁有小叮當?shù)臅r光機,坐回二十四小時之前,讓這一天完全沒有發(fā)生過。
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要面對現(xiàn)實。
即使再頭大、處境再尷尬、再怎么想死,表面上都不能表露出來,一定要裝優(yōu)雅。這也要歸功于多年的家教,趙湘柔非常拿手。
即使身上只穿著厚厚的毛巾浴袍,頭發(fā)還因為剛淋浴過而濕答答的滴著水,她端坐在餐桌前的模樣,還是高傲得像個公主。
“你的胃舒服點沒有?我正在打果汁。喝了之后,宿醉會好很多。”跟她一樣,披著毛巾浴袍的厲文顥,正在廚房里忙碌。修長的身影非常迅速,手腳輕快,幫她料理著醒酒的飲料。
新鮮蔬果、優(yōu)格、蜂蜜等等普通的材料,到他手中,洗洗切切,丟進食物處理機,震耳的聲響過去后,一杯顏色詭異的飲品就出現(xiàn)了。
“你為什么會做這個?”接過玻璃杯,趙湘柔狐疑地問。
“網(wǎng)路查一下就有了,很方便!彼矠樽约旱沽艘槐谒龑γ孀。淺嘗一口之后,微笑而親匿地對她說:“不算太可怕,趕快喝吧!
語調(diào)溫柔,目光溫柔,微笑也溫柔……實在太可怕。趙湘柔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她從沒看過厲文顥這個模樣,根本不像是在喝醒酒蔬果汁,仿佛像剛吞了一大口的蜂蜜似的,整個人甜得發(fā)膩。
不行,這錯誤越來越難以收拾,她非得立刻處理一下不可。
快刀斬亂麻,開門見山,深呼吸一口,說吧。
“你聽我說。”趙湘柔把杯子放回桌上,纖指按著陣陣發(fā)疼的太陽穴,皺著眉,凝重地開口:“關(guān)于昨晚,那只是一時失誤、酒后亂性,你不要想太多。”
厲文顥愣住,微笑僵在俊秀的臉上。
“你不用……呃,我是說,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沒有改變!
不過,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么關(guān)系?說家人也不是,說朋友更不像,又不是路人;難道她可以抓著厲文顥去驗血、做DNA檢定,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同父異母的手足嗎?!
“你的意思是,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也放下了杯子,轉(zhuǎn)正了面對她,一臉嚴肅地問。
早晨的他看起來非?煽。下巴略有胡渣,頭發(fā)亂亂的,單眼皮的眼眸通常有股篤定神采,而此刻卻閃動淡淡的怒意。
若不是心亂如麻,趙湘柔會客觀而愉悅地欣賞一下眼前的俊男;不過,此刻誰還有這個心思!
“我知道這很困難,不過,這種意外發(fā)生之后,通常只有兩種解決方式。一是當作沒這回事,從此丟開;第二,則是讓錯誤繼續(xù)發(fā)生,我們變成炮友。你想變成像我爸那種人嗎?”曉以大義。
啊,她父親,臺北商場有名的老帥哥,風流韻事自年輕到老都沒斷過,身旁紅粉知己一個換過一個,精采程度直逼演藝人員。
厲文顥的臉色已經(jīng)一陣青一陣白,趙湘柔幾乎無法正眼看他。她知道自己的尖銳言辭深深刺傷了對方。
他濃重失落的神色,就像之前他們到流浪狗收容中心領養(yǎng)、陪伴他三年的愛犬因病過世時,所流露出來的表情。
趙湘柔正被沉重的罪惡感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但,她還是努力挺直了背,堅強面對。拜托!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厲文顥一畢業(yè)回到臺灣,她老爸可是立刻斥資找人買了一只幼犬送給他。
然后,連她的職位都給他了。
凝重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那沉默還有棱角,刺得讓人坐立不安。趟湘柔焦躁地換了幾個姿勢,厲文顥則是索性起身,推開通往陽臺的落地門窗,走了出去,獨自面對廣闊的大海。
望著那修長優(yōu)雅的背影,趙湘柔簡直想賞他一個飛踢,讓他到太平洋里去冷靜一下。
拜托!發(fā)生這種事情,她也覺得很糟糕啊,不趕快啟動危機處理機制、先下手為強的話,豈不是要讓人看笑話、看到自己慌張的模樣?
怎么可以!她可是趙湘柔哪!是欠揍的、被寵壞的、沒心沒肺、專長是逛街花錢、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公主,她才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自亂陣腳——
她必須努力說服、武裝自己,否則,心底深處那個發(fā)現(xiàn)闖了大禍、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
不可以!
“我不是真的那么老古板,覺得上過床就是要結(jié)婚。只是,能不能不要這么急著劃清界線?”冷靜過后的厲文顥,語調(diào)不再像早先那樣溫柔膩人,他頭也不回地冷聲問。
“不然呢?你想怎么樣?”她反問。“意外就是意外,發(fā)生了只好快刀斬亂麻。你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你還接了我的職位,馬上就要上任,你也不想被說是睡了老板的女兒才得到這工作的吧?”
嗓音清脆俐落,把情況分析得頭頭是道,自己的感覺或情緒就先不論了。趟湘柔看似嬌貴,思路卻非常清楚伶俐,很多人都被她的外表給騙了。
厲文顥咬緊牙關(guān)。他很盡力忍耐著,才沒有出口反駁。
雖然不期待她像貓咪一樣賴在懷里撒嬌,但是,在共度春宵的隔日醒來,居然是這樣冷靜到近乎冷血的態(tài)度,一點嬌羞甜蜜都沒有;只要是男人,都不會太愉快吧?
要走這個“揮揮衣袖,不留一片云彩,下床不認人”的欲望城市路線?可以,他奉陪!不過,她必須付出代價。
寒風撲面,刮得他手腳冰涼,連心也冷了。
越是這樣,他的語氣就越發(fā)溫文和藹。要說表里不一,他厲文顥也是個中翹楚!按笮〗阏f得有道理,我們確實該把昨夜當成一個意外!
“你能了解是最好了!壁w湘柔真的松了一口大氣,她就知道厲文顥是個聰明人!澳俏覀兙彤斪魇裁词露紱]發(fā)生過,以后也別再提起,怎么樣?”
陽臺上的俊男轉(zhuǎn)身。他靠在欄桿上,雙手抱胸,姿態(tài)已經(jīng)恢復往常的瀟灑自在。要很仔細看,才會看出他眼眸中一抹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是落寞,也是怒意,更有著算計——
“當然沒問題!彼豢诖饝怂囊,然后,對著如釋重負的公主狠心地丟出了炸彈一枚。“不過,我有條件!
“什、什么條件?”趙湘柔罕見地結(jié)巴了,她完全沒料到會接到變化球。
被熟人仙人跳?這、這是社會版才會出現(xiàn)的新聞哪。
“這個嘛……”佞臣嘴臉又出現(xiàn)了,更有甚之,他完全是個當權(quán)的、正在拿喬的佞臣!
是要她大變身,從此角色對調(diào),變成他的奴隸兼?zhèn)蛉?還是他真的要實踐“炮友”這個選項的可行性?趙湘柔越想越驚恐。
“也沒什么。只不過接下來我的工作會越來越忙,常常要出差,所以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煩你!遍L指點了點下巴,故作思考狀,然后說:“這樣吧,請你幫我照顧菲菲,怎么樣?”
“菲菲”就是她父親幾個月前才送給厲文顥的幼犬,是只不怎么純正的奶油色拉布拉多,可能還有點黃金獵犬的血統(tǒng),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消耗狗食、一面成長中;每回見到趙湘柔,不用口水狠狠表達愛慕之意,是不會罷休的。光想到那黏呼呼的舌頭跟口水,趙湘柔又覺得一陣暈眩之意襲來。
她呻吟一聲,扶住額頭。“不會吧……”
厲文顥已經(jīng)完全恢復正常了,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他溫和勸說:“其實菲菲已經(jīng)一歲了,大小便都訓練過,不會麻煩;只是它習慣白天要散步半小時,晚上要有人陪它睡,定期要去獸醫(yī)那兒檢查。還有,他喜歡吃狗罐頭跟干飼料各一半。罐頭的話,火雞肉不吃,其它都很愛;我那邊有的存糧狗食還不少,加上他的玩具、床……東西很齊全,會找時間送過去大小姐家,你不用擔心。”
“等、等一下,不是要我偶爾過去遛遛狗就好了嗎?”花容真正失色,連嗓音都在抖。
“當然不是。大小姐,養(yǎng)狗是很大的責任!眳栁念椄糁徽麄大陽臺,遠遠地對她語重心長:“像這么重要的事,我也不能隨便找個人托付;只有真正可靠的人,才能讓我放心。”
“我……我……”真的不是這么可靠的人,心別放得這么早!
換她的臉色慘白如紙了,額上出現(xiàn)大滴冷汗,呼吸淺而不規(guī)律,快暈倒了。
“大小姐又不舒服了?宿醉是麻煩一點,趕快把果汁喝下去吧!眳栁念椻蛔缘玫刈吡嘶貋,回復成那個淡然中帶點嘲謔,謹慎地保持著距離的他。
為什么……趙湘柔隱約覺得,還是有點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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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之后。
回臺休養(yǎng)、不用工作的趙湘柔,體重非但沒有直線上升,還掉了三公斤。本來就已經(jīng)夠窈窕的曲線更加纖細動人,令好友們欣羨不已。
羨慕個屁!她每天被迫要增加運動量不說,晚上還睡不好,不瘦才怪。
“這是好事呀,你知道有多少人努力想減肥都沒辦法嗎?”和多年好友相約周末一起吃飯,羅可茵望著越發(fā)美麗的她,詫異地問:“你怎么看起來很不愉快的樣子?大家都說你越來越漂亮了呢!
“你這么羨慕,那菲菲交給你養(yǎng)幾天好了。”趙湘柔真的很想翻白眼,但是她們在公共場所,還是要顧一下形象。
“呃……”連一向英姿颯爽的羅可茵都猶豫了,她謹慎地望了望被拴在餐廳門口的大狗,聰明地不發(fā)一語。
玻璃窗內(nèi)外是兩個世界。窗內(nèi)是裝潢貴氣、餐點精致、帳單也會很傲人的法式餐廳;算不上衣香鬢影,但來往用餐的客人都打扮得整齊講究,輕聲談笑,非常優(yōu)雅。
而外面的臺北城已經(jīng)是初夏風情,太陽夠大,曬得人出汗;來往路人行色匆匆,卻在經(jīng)過餐廳門口時,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那坐鎮(zhèn)人行道,正送往迎來、招蜂引蝶的大狗。
小朋友、青春俏麗的少女、大學生、上班族模樣的中年人……不管是誰,不論男女年齡,似乎都抵擋不了大狗的魅力,忍不住要停下來看兩眼,膽子大一點的還伸手拍拍。
眼看外面燦爛陽光下人狗同歡的和諧畫面,趙湘柔的臉色越發(fā)黑暗,再多的粉妝、打亮產(chǎn)品都沒效,陰沉得嚇人。
“你還在不高興?覺得你爸偏心外人,對厲文顥比較好?”好友壓低聲音,小心地問:“該不會依然懷疑他是你爸爸的私生子吧?”
“我這次回來以后,有認真調(diào)查過了。我爸血型是B型,厲文顥的生母血型是O型,應該生不出A型的厲文顥!泵琅疀]精打采地說。
羅可茵把“也有可能是驗錯血型”、“有沒有聽過基因突變的報導”等話給吞回去。事關(guān)趙父、厲文顥,趙湘柔是非常認真的,再荒謬的念頭都可能當真,不可隨便造次。
“那不是很好嗎?別這么悶了。思婕對你可是贊譽有加,夸獎你好幾次呢。她說沒想到你這么喜歡狗,還真的親自照顧菲菲這么久。”羅可茵溫言勸慰著。
其實她們的另一個好友程思婕說的是“沒想到湘柔天良未泯,我以為她會聘兩個傭人專門伺候菲菲”,但這話也還是別說的好。
“你不用幫忙掩飾。思婕會夸獎我,那還真是稀罕。”根本不用多說,趙湘柔非常清楚死黨的個性,直率點破,讓羅可茵只能尷尬傻笑。
奶茶香濃,點心美味。趙湘柔一身春裝,粉嫩的淺綠色洋裝配上珍珠首飾,貴氣有如太子妃。啜飲奶茶的姿態(tài)優(yōu)雅自若,遠遠看,由外貌到氣質(zhì)無一不美,非常引人注目。果然,兩人才閑聊一陣子,就被打擾了。
“小姐,您好,這是我的名片!币幻贻p男子先是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終于大膽湊上前來搭訕!拔倚招欤潜請蟮挠浾,可以跟你聊聊嗎?”
趙湘柔完全充耳未聞,逕自喝著奶茶,連睫毛都沒動一根。
“小姐……”
“湘柔,他在跟你說話!绷_可茵善意提醒,要不,這人在旁邊聲嘶力竭喊到?jīng)]聲音了,趙湘柔都未必會有反應。
“哦,請問有什么事嗎?”美女非常和氣,微笑詢問,只是眼神很空洞,因為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是這樣的,我是攝影記者,負責一個街頭美女的單元,不曉得能不能讓我拍幾張照片?不用太刻意,只要自然就好,你可以繼續(xù)跟朋友聊天!
“抱歉,不太方便!边是那個無懈可擊的有禮微笑,美得令攝影記者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把相機拿出來狂拍個數(shù)十張。
“別這樣嘛,我會把你拍得很漂亮。事實上,小姐,你有沒有考慮過模特兒這一行?”攝影大哥超熱心的!澳惆崖(lián)絡方式留給我,我?guī)湍憬榻B!
這次趙湘柔連話都不回答了,只是微笑。她已經(jīng)自動把耳朵關(guān)起來,眼前的人在講什么完全聽不見,當然也就不用回應。
羅可茵嘆了一口氣。這位大小姐的特異功能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個性陽光敦厚的她好心地出聲勸阻:“先生,謝謝你的熱心,不過她真的沒有興趣!
“你幫忙勸勸你朋友嘛,她長得這么漂亮,應該去試試看,就算當作打工賺外快也好,有些case的酬勞很不錯,為什么不要呢?”那位大哥還在鼓動如簧之舌,滔滔不絕,誘之以利。
不管羅可茵怎么苦口婆心、陌生的記者大哥如何熱烈勸說,趙湘柔一直都像洋娃娃一樣睜著明媚大眼、靈魂出竅、雙耳還暫時性失聰,完全的置身事外。
突然,她眼神一閃。“我的手機。”
到底怎么在如此嘈雜的環(huán)境中聽不見記者講話,卻聽得見微弱手機聲響?這實在是個謎。
只見她在隨身的香奈兒大型漆皮CocoCabas購物包里翻找半天,還是撈不到手機——誰要這兩年流行大包包呢,大海撈針似的,還得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在桌上。
各式各樣匪夷所思的東西出現(xiàn)。包括一罐濕紙巾、一顆球、一個絨毛玩具、一小袋看起來不好吃的狗餅干,巨型潔牙骨、撿“黃金”用的塑膠袋、薄手套,甚至還有皮項圈,上面銀色卯釘閃閃發(fā)亮,簡直像是特殊影片里用的道具——
眾人傻眼。尤其是那位攝影大哥,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這么端莊優(yōu)雅的淑女,為什么會隨身帶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K于找到了。”小姐她好不容易翻找到手機,鈴聲微弱到極點,但確實在響;她接起來之前,歉意地對羅可茵笑笑。“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她走出餐廳門外接聽,就站在非常興奮的菲菲旁邊,亭亭玉立。
美女、大狗、陽光、春風。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畫面雖然不協(xié)調(diào),卻有種詭異的平衡感。
簡短講完回到餐廳里,那位口水都快滴出來的攝影記者已經(jīng)被羅可茵勸離。趙湘柔從頭到尾不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而她的臉色陰晴不定,完全是被剛剛的電話影響之故。
“誰打來的?你臉色有點不好。壞消息?”
“還有誰!當然是厲老頭!彼m然在投訴,卻還是輕聲細語:“他要跟我約明天送東西過來。你聽說過誰約早上六點四十五分這種時間的?”
“他要上班,大概得早點起床吧。”
“他上班時間是九點。”趙湘柔真的在發(fā)火,明媚眼眸燃燒著熊熊怒焰。“我懷疑他是早起去公園打太極拳,不,是練外丹功。貨真價實的老頭子!
“別生氣。也許他真的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你?”安撫,安撫。
“根本不是。他只是要把這個月份的狗食送來給我。”
“送狗食給你?”好友困惑反問。
經(jīng)過一番解釋之后,羅可茵這才搞清楚,原來厲文顥雖然把愛犬托給了趙湘柔,卻常常來探望,還負責全部的狗食與用品,定時補充,送貨到家,完全沒有麻煩到趙湘柔。
“厲特助還真貼心……”但也真奇怪。羅可茵聽完解釋,更困惑了。
既然這樣,何必大費周章的托付呢?照顧狗是很麻煩沒錯,但這一趟一趟的跑趙家、送東西,難道就不麻煩了?
而每次聽到“特助”這個職稱,都讓趙湘柔胸口一陣隱約疼痛。她當然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是用另一種方式發(fā)泄。
“貼心?”她精致優(yōu)美的唇彎起冷笑!八忘c東西來就算貼心了嗎?可茵,我說真的,你若是愿意,不妨把菲菲帶回去,讓它陪你幾天之后,你就會知道伺候一只不熟的狗有多么的簡、單、輕、松!
最后幾個字簡直像是從雪白編貝般的美齒間磨出來的,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既然你這么不甘愿,那,一開始為什么要同意?”羅可茵神氣的濃眉皺了起來,大惑不解。
被這么一問,好像被說中了什么虧心事,趙湘柔突然又喪失了聽力,裝作沒聽見好友的質(zhì)疑,開始一樣樣把桌上的東西放回包包里,忙得很。
奇怪了,這裝聾作啞的招數(shù),不是一向用在陌生外人身上的嗎?羅可茵詫異地望著裝忙的美女,心中越來越覺得古怪。
疑云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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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疑云,不就是被脅迫的嗎!
趙湘柔牽著大狗,正確點說,是被大狗拖著狂奔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詛咒狂罵過某人無數(shù)次;對于自己有苦說不出的處境,更是憤怒到極點。
原來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中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有話不能對好友說,有怨氣不能正當?shù)匕l(fā)泄,更是苦上加苦。
晚上十點,趙家所在的臺北近郊山區(qū)已經(jīng)很安靜,人煙稀少,趙湘柔卻得冒著細雨摸黑帶狗出來散步,心情十分惡劣。
而菲菲當然不懂她的心事,每次散步就是它最快樂的時候,一出門就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只狗,以賽馬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全力沖刺,拖著嬌滴滴的主人在寂靜的私家道路上狂奔。
突然,一道閃光照過來,有車子轉(zhuǎn)進這條道路;菲菲一見,更是發(fā)了瘋似的狂吠,想奔上前去好好研究一下來人是誰;趙湘柔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把皮制系繩扯得像繃緊的弓一樣,才勉強拉住菲菲。
“汪汪汪!”不甘愿的狗吠聲回蕩在社區(qū)里,非常刺耳。
“你夠了沒有?!再叫,我真的會認真考慮……我會考慮……”氣急敗壞的遛狗美女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狠話,只好用語氣加強:“我會讓你戴口罩!不相信,你就試試看!”
角色大轉(zhuǎn)變,由賽馬變成護花武士的菲菲不懼威脅,吠得更起勁,沒有一點膽識的路人,大概早就被嚇跑了。
但顯然來人膽子不小。車子停妥之后,一個修長的身影下車。細雨中,陣陣雄壯威武的狗吠聲中,那人還是緩緩走近,腳步篤定,神態(tài)悠閑。
趙湘柔站定了,手里握緊了的皮繩,已經(jīng)在柔嫩掌心勒出了深深的痕跡。她望著厲文顥從低調(diào)卻奢華的歐洲房車上下來,跟司機交談幾句,那熟稔而自然的態(tài)度……卻讓她心里陣陣刺痛。
之前,她常常搭這輛車、由這位司機服務。這是她父親的座車。而此情此景,不但代表她爸爸又外宿不回家了,還代表著她的地位已完全被取代,F(xiàn)在這車接送的已經(jīng)是厲特助,而不是她。
加班到這么晚的,是厲文顥,而不是她;跟她父親長時間相處、在事業(yè)上擔任左右手的,已經(jīng)不再是她……
“下雨了還出來散步?”厲文顥已經(jīng)走到他們跟前,彎腰拍拍興奮到快失控的大狗,絲毫不介意一身整齊熨貼西裝正被狗爪、狗舌一起躇蹋著,輕松問候:“這么有精神!菲菲今天好嗎?乖不乖?”
“你來做什么?我爸呢?”趙湘柔連寒暄都省起來,劈頭就問。
“董事長有事,今晚不會回家了!彼彎著腰跟狗玩,抬頭望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回答!拔曳凑矝]事,想說來看看……菲菲。”
“那你看吧。我先回去了!庇袷忠凰,放掉了系繩,菲菲干脆人立起來,飛撲到了好久不見的主人身上,狂舔厲文顥的臉。
“乖,乖。好,我知道了!彼矒嵬炅藧廴,也不拉它,直起身子往趙湘柔走過來。菲菲一到厲文顥面前就無比的聽話,根本不用繩子牽制,乖乖的跟在主人腳跟后。
真是偏心。趙湘柔忿忿地瞪了菲菲一眼。不只人偏心,連狗都這樣!
“在下雨呢,怎么沒撐傘?”厲文顥對于大小姐的壞臉色處之泰然,他甚至覺得她臉色有點太好。黯淡光線、細細雨絲中,卻還是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他瞄了幾眼之后,忍不住問:“你連晚上出來遛狗都要化妝?淋雨會脫妝的。”
趙湘柔也干脆,細雨已經(jīng)濡濕了她的臉蛋和發(fā)梢,她拉起厲文顥的手,用他的袖子抹臉,胡亂擦一通。
哪有什么妝!昂貴的GuCCi西裝衣袖上,只有濕濕的水跡,一點化妝品顏色都沒有。所以她水嫩白皙的肌膚不是底妝上得好;濃眉明眸、長長的睫毛也不是畫出來的,粉紅的唇色更非人工。
她真的得天獨厚。厲文顥只有這個結(jié)論。
另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結(jié)論是:無論如何,不管有沒有化妝,她都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常常讓他忘了要呼吸。
“滿意沒有?你不是來跟我討論化妝遛狗的正當性的吧?”趙湘柔情緒顯然相當不悅,板著俏臉,一點笑容都沒有。“有事上奏,無事退朝。我明天雖然不用早起上班,但你是要的。董事長可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但特助不行哪。”
“我來這兒,有花天酒地的可能性嗎?”厲文顥失笑。“半徑一公里以內(nèi)連便利商店都沒有,要怎么夜夜笙歌?”
“不用拐彎抹角了。是我爸差遣你跑腿,到家里來拿文件的吧?”趙湘柔撇著小嘴,超不以為然的。“還是要來拿換洗衣物?哼,又要去哪個女人家住了?差遣你做這種事,未免太過分。”
“董事長的吩咐,我們做屬下的當然要照辦!睉B(tài)度很神秘,答話卻像是打太極拳,完全不置可否,讓人霧里看花,根本聽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真的是來拿衣服的?外宿哪里?”趙湘柔追問。她還是在乎。
望著那張超認真的精致臉蛋,厲文顥只是笑笑!拔矣羞@么說嗎?”
“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她忍不住數(shù)落:“以前的你沒這么鬼祟,一定是在我老爸身邊被帶壞了!
厲文顥還是微笑。大小姐說錯了,以前的他,一點也不可愛。
從自卑內(nèi)向、連正眼看她都不敢的胖子,到現(xiàn)在能站在她面前,與她輕松對談,沒有人知道他經(jīng)歷過了什么,又做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努力。
要到哪一天,大小姐才會知道?
也許完全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走到她身旁,趁她忙著跺腳喝斥完全人來瘋、狂跳又狂吠的菲菲之際,他輕松地搭住她的肩,一起往趙宅走過去,輕笑問:“有嗎?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當然了。你以前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講沒兩句話就不見了,哪有可能像這樣!边動手動腳。她閃了一下沒閃開,忍不住咕噥著,側(cè)眼恨恨地瞄著搭在她肩上、搭得那么自然的大手。
“你是說摟你的肩?”他笑得更開懷,眼眸中閃爍著難解的光芒。雖然四下只有他們兩人,他還是壓低嗓子,意有所指:“這有什么大不了?更夸張的事情都發(fā)生過了,不是嗎?”
聽他一說,她的耳根子立刻麻癢起來,心臟不規(guī)則地亂跳了幾下。這人真的奸詐,滿肚子壞水!明知道她大大的忌諱提起“那件事”,卻總是這樣冷不防的就拿出來講。
細雨中,兩個身影看似親匿相依,不過,有人胸口狠狠中了一記肘擊。
“噢。”厲文顥又要笑,又要皺眉,撫著心口微笑抱怨:“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
“不好意思,我正是小人。”笑容甜蜜到不行。
打打鬧鬧,氣氛自然融洽中,卻帶著一絲絲隱晦不明的曖昧。
曾經(jīng)單純到近乎手足的感情已經(jīng)悄悄在變質(zhì)發(fā)酵,只是,有人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