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白癡嗎?!趙湘柔!”
半夜被急電召來的程思婕果然夠朋友,見面就開始跳腳狂罵,一點也不給面子,嬌脆的罵聲在清靜的山間回蕩。
她當(dāng)然不是自己一個來,有親親男友陪同。趙湘柔跟這位冷冰冰的郎先生一直都熟不起來,幾乎沒看他笑過,如今三更半夜把程思婕硬是找來,郎敬予心里不知道要把趙湘柔這妖女罵成什么豬頭才夠。
但實在管不到那么多了。趙湘柔疲憊地靠在車門邊,安靜受教。
“為什么不叫警察?干嘛跟這種人多講?如果不是郎敬予陪我來,我們兩個女生吵得過流氓嗎?!”想到剛剛她一個人在跟兇神惡煞周旋,程思婕更氣急敗壞,臉龐都有點扭曲了。
“因為我沒有駕照!壁w湘柔這才冷靜說出真正原因。“我的臺灣駕照已經(jīng)過期了,一直還沒有機會去換。”
程思婕真的有貧血的感覺。她扶著車門,深呼吸一口。
“就算是這樣,頂多被罰款。人身安全跟錢,哪個重要?何況,你家明明就在附近,打個電話就有人幫忙,為什么不打?”
她就是不想惹出更多麻煩,就是暫時不想跟任何家人聯(lián)絡(luò),不可以嗎?趙湘柔抿緊了唇,不吭聲。
那倔強的模樣太明顯,程思婕知道再講也沒有用,她聽不進去了。
陪女友來的郎敬予此刻走了回來,神情還算正常,也沒看他怎么交涉,只簡單講了幾句話,事情就解決了。
也難怪,郎先生的冷臉實在夠威嚴(yán),加上他的身材夠高大,對方看到人多勢眾又有男人,就不再啰嗦了。
“他拿了一千塊說要搭計程車。沒事了!崩删从枳呋貋,聳肩報告。
“一千?你就這樣給他?干嘛被這種人勒索?湘柔又沒撞到他!”程田心婕皺著眉,不甚滿意。
算了,剛剛被拿走的三千、以及價值不菲的鉆表,趙湘柔決定不多說。要不然,程思婕會更不平。
“那些不是重點,人沒事就好。時間已經(jīng)很晚,該回去休息了。”
“對啊,要不要打電話給你爸?還是打給厲文顥……”
“不用。我還不想回去。”趙湘柔突然說:“我真的沒事了,謝謝你們來幫忙,趕快先回去吧,我明天就把錢送過去還你們!
只見趙湘柔一臉堅決,程思婕則是困惑地望著她。
女孩子之間的默契實在很奇妙。兩人對望了三秒,程思婕立刻領(lǐng)悟。她毫不猶豫地拋棄了男友。“郎,那麻煩你自己回去了,我今天要陪湘柔。”
“什么?”情況瞬息萬變,郎敬予顯然有點狀況外。
“就是這樣。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了!背趟兼甲哌^來挽住趙湘柔,對男友笑得好甜蜜,還擺擺手!巴戆玻_車小心喔!
郎敬予也是條漢子,沒有啰嗦多問,只是很認(rèn)命地離去。他對于收女人的爛攤子早已經(jīng)專精到可以獲頒榮譽學(xué)位。
趙湘柔忍不住感動,感動好友被男友這樣疼愛,也感動自己好友的心意與默契。什么都不問,二話不說就伸出援手,還想也沒想地拋下男友,專心陪著心情不好的她。
“湘柔,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半夜不睡覺,開著車滿山亂跑?”程思婕擔(dān)憂地詢問著!笆歉鷧栁念棾臣軉?他也會跟你吵架?我以為他被你吃得死死的,什么問題都沒有呢!
“吵架嗎……”大概也算是吧。
聽到他的名字,趙湘柔心頭又是一疼,卻已經(jīng)有點麻麻的,不再是尖銳的疼痛了,大約是要麻木了吧。
“算了,明天再說。今天去我那邊睡。上車上車!背趟兼伎蓯鄣牡胤骄驮谶@里,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說教、追根究柢。
說著,眼睛突然發(fā)亮!罢,我最近開始在看婚紗,有拿了一些資料回來,你來幫我看看好不好?你的眼光最棒了。”
“婚紗?你們要結(jié)婚了?”趙湘柔詫異。
“沒有,只是看看而已,先做點功課,而且光看那些國外的婚紗雜志就覺得心情好好,陪我看啦!”
今夜她太累太累,累得實在不想再看到那些美麗的謊言。夢幻的包裝下,全都是千瘡百孔的關(guān)系,她只想暫時逃脫。
所以,她只是悶悶地反問:“一定要看婚紗?我們不能聊點別的嗎?”
“不然,你想聊什么?”
“聊點跟國家民生有關(guān)的人事。女人又不是只能談婚紗、衣服、包包、化妝品、男人、感情糾紛。比如說,你對我的工作沒有興趣嗎?”
“好。”程思婕坐正了,甜美圓臉換上極正經(jīng)的、像要做簡報的表情,開始發(fā)表高論:“上次聽你提過,關(guān)于對貴品牌代工廠的訴訟,如果采用暫時性處分跟funk t ionsgerecht作為主訴,你有什么看法?還有,在全球石油漲價以及通貨膨脹的影響下,價格調(diào)漲是否勢在必行?最近有無計畫要逐步收回在世界各地的代理權(quán),改設(shè)正式門市經(jīng)銷點?”
“夠了!边@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趙湘柔舉白旗投降。
開什么玩笑!大水沖倒龍王廟就是這樣。別看程思婕甜蜜蜜、在男友面前儼然溫柔小女人的模樣,她也是留美的MBA。嚴(yán)格說起來,還是高趙湘柔一屆的學(xué)姐哪。
“是你自己說要聊正經(jīng)事的喲!毙θ莞犹鹈。
“沒必要正經(jīng)得這么徹底吧?你分明是在炫耀!
兩人一路瞎扯斗嘴,暫時把不愉快都拋在腦后;氐匠趟兼嫉淖√,就忙著鋪床、找毛巾、找睡衣、對程思婕的保養(yǎng)品研究評論一番,窩在床上嘰嘰喳喳聊天,明天都不用上班似的。
“睡覺了!”終于,時間已經(jīng)逼近凌晨三點,程思婕快樂宣布:“再不睡覺的話,我們上班都會遲到喔!
“知道了,還不都是你一直在講話!
“才怪,明明是你啦。”
真的好像以前哪……不過,當(dāng)然還是有點不一樣了。比如剛剛程思婕紅著臉慌忙收拾的男人襯衫、浴室里的刮胡刀、牙刷。男友應(yīng)該常在這里留宿吧?
“喂!焙诎抵校瑳]有睡意的趙湘柔戳戳好友的背!袄衫习迤匠6妓谶@個位置嗎?這樣我睡起來感覺很奇怪耶。”
“哪有人這樣的!”程思婕尖叫,拉起被子蒙住頭,拒絕回答。
“干嘛害羞?我又不會問細(xì)節(jié)。你們是不是同居?還是準(zhǔn)備直接結(jié)婚了?你都在看婚紗了耶!
“我不知道,我睡著了!
換來寶貴的幾分鐘沉默。不過,趙湘柔沒有睡著。
“你怎么知道他會愛你一輩子?”半晌,她悠悠地問,嗓音細(xì)細(xì)柔柔,不仔細(xì)聽就聽不清楚了。“萬一,萬一他喜歡上別人了呢?你又沒辦法避免它發(fā)生,因為男人都會花心。到時候,該怎么辦?”
程思婕已經(jīng)很想睡了,她帶著困意,迷糊笑答:“那難道要找女人嗎?難怪你以前會說想要嫁給可茵。就知道你其實最愛她了。”
是啊。她跟她老爸的眼光還真是意外地類似。
趙湘柔不再多說,她靜靜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直至眼睛酸澀、身旁好友都已經(jīng)睡著了,她卻一直一直都沒有睡意。幾乎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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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主人被翻來翻去像在煎魚一樣的客人吵醒。
程思婕坐起來,睡眼惺忪望著盤腿坐在床邊、相當(dāng)清醒的客人。
“你干嘛這么早起來?現(xiàn)在才六點多。而且,拜托,你睡相真的很差耶,一直翻來翻去。”
“對,床墊底下有豌豆,可以吧?”公主涼涼地說。
“睡不著?不習(xí)慣嗎?”
趙湘柔悶悶承認(rèn)。“嗯。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想誰?”
“菲菲!
這答案太出人意料,程思婕瞪大迷蒙的睡眼!澳阋徽麄晚上都在想你的狗,所以睡不著?趙湘柔,你不是天良未泯,你是有毛病吧?”
趙湘柔自己都懊惱死了。她拒絕回想昨夜混亂的一切,拒絕讓鳥事的相關(guān)人物進入她腦海里,結(jié)果,那只老愛用口水攻擊她、喘氣聲超大的笨狗,卻成了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主因。
昨夜、今晨都沒帶它散步,不知道它會不會整夜焦慮地在玄關(guān)走來走去,等她回去?管家會幫忙放菲菲出門,但一定不會陪它玩丟接、撿球。厲文顥早上可能會過去,但他也沒時間陪菲菲散步,因為他的工作——
停!不準(zhǔn)想。她才不要想他,不要讓遭到欺騙、背叛的痛苦感受再度涌上來,淹沒自己。
程思婕望著她,憂心忡忡。“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
就像電影里面的特效一樣,最重要的問話時刻,被輕快的手機鈴聲打斷。
這鈴聲簡直像是招魂鈴,程思婕立刻撲過去接聽,滿臉甜蜜,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好撒嬌:“喂,你起床了?你也這么早?嗯,我們剛起來……”
趙湘柔打個冷顫。實在太肉麻了,趕快趁機逃脫,起床去梳洗。
等好友早晨情話綿綿結(jié)束后,她已經(jīng)換好衣服、洗過臉,準(zhǔn)備好可以出門離開了。站在小套房中央的趙湘柔,雖然昨夜睡眠不足、雖然臉色有點木然、雖然沒有化妝……但還是讓整個房間亮起來似的。
眉目如畫、雪嫩的肌膚、天然淡紅的唇,隨意撥弄長發(fā),就有無限風(fēng)情,讓已經(jīng)看慣美女的好友還是看傻了眼。
“湘柔,你好漂亮喔!背趟兼急е眍^,一臉向往地說。
趙湘柔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澳氵在發(fā)夢嗎?我要走了!
“這么早?不吃早餐嗎?這邊到你辦公室滿近的,開車十分鐘就到了,為什么現(xiàn)在就要走?”程思婕丟開枕頭起床,光著腳丫子走過來,一直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我還是先回家一趟好了,換個衣服、看一下菲菲,然后,還要把車子還給厲……”說到這里,趙湘柔懊惱地嘆了一口氣。
說不要想,為什么還是一直想到?這人的糾纏已經(jīng)深入她的生活與一切,沒辦法輕易排除?珊蓿
結(jié)果一下樓,出門,昨晚隨便停在路邊的閃亮房車還在那兒,車門上,有個修長的身影倚著,見她開門出來,便直起身子。
他,不如平常的清爽整潔,下巴有著胡渣陰影,雙眼還帶點血絲,白色襯衫有些皺,卻帶著一股少見的頹廢男人味。他焦慮地迎上前來。
趙湘柔先是一震,然后把所有的情緒都收起來,死命撐住。
好,省了她一趟奔波。面無表情地從包包里找出鑰匙,放任引擎蓋上,就像厲文顥根本不在現(xiàn)場一樣,昂首慢慢走過。
“湘柔!
喔喔——跟著下來的程思婕在門口緊急煞車,目瞪口呆。
一向安靜優(yōu)雅、有如影子一般的厲特助,居然、居然蠻橫動手,抓住了他尊若公主的大小姐。
“做什么?你放手!”大小姐也怒了,用力想甩開。
“你先別發(fā)脾氣,聽我說,可以嗎?”厲文顥不肯放,抓得緊緊。他急得額頭有汗。
“不可以!壁w湘柔完全不買帳,粉唇一撇!皯{什么你們想瞞的時候就瞞,想講的時候,人家就得聽,不然就是耍脾氣、使性子?”
“不是,不是這樣!眳栁念椡耆~窮,急得要命!拔抑皇恰摇阕蛱鞗]回家,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知不知道?”
“關(guān)你什么事?”用力甩開,回瞪他的眼眸中有著罕見的敵意。
“你不能聽聽我的看法嗎?不想知道羅小姐的立場?她跟你是這么多年的好朋友,至少……”
她被這句話深深的刺傷,眼眶都紅了,卻是死命忍著,不肯掉眼淚。
從來沒有在人前哭過,趙湘柔不允許自己如此示弱。她揚起臉。
“好朋友?這就是我的好朋友?那我真想知道——”
厲文顥突然猛力一拉,把她拉進懷里。她的小臉被壓在他胸口,緊緊的。
“不要說!彼皖^,沉痛地告誡:“馬上就會后悔的話,不要說!
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嗓音、他的心跳……這一切讓趙湘柔有一刻的迷惘。
但即使如此,那種遭到背叛、欺騙的疼痛還是頑固地不肯離去。她花了很大力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暫時的。
然后,還是毅然推開他。
“要我不說,可以!彼龥Q絕宣告:“但我也暫時不想看到你。讓我去上班,可以嗎?”
雖是問句,但她沒有等到厲文顥回答,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離去!安灰!
厲文顥天人交戰(zhàn)了好一會兒,緊盯著美麗卻孤傲的背影,一時之間,全沒了主意。是一直在門旁看著這一切的程思婕開口叫他,他才猛然驚醒。
“先讓她冷靜一下也好。你現(xiàn)在越逼她,她越難溝通,你也不是不了解湘柔!痹掚m如此,程思婕自己也是一臉憂慮,望望好友遠(yuǎn)去的背影,又望望眼前這個已經(jīng)關(guān)心則亂、亂到極點的俊男。
“湘柔昨天有沒有說什么?”厲文顥追問。
程思婕緩緩搖頭。
“她到昨天才發(fā)現(xiàn),羅可茵小姐跟我們董事長……”
“停!不要說了!”程思婕也驚叫起來!拔也灰!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死黨,不管誰是誰非,我都不想聽!”
“可是,如果你可以勸勸大小姐……”
“湘柔那個人,勸得動嗎?”程思婕反問。“你在她身邊這么多年了,難道還不了解她的個性?”
厲文顥懊惱地嘆氣。從來沒有人或事能難得倒他的,此刻,他卻為了一個人如此慌亂失措,甚至束手無策。
“你先不要急,反正……”程思婕眼尖,看到趙湘柔走至巷口,卻沒有轉(zhuǎn)向自己辦公室的方向,反而是準(zhǔn)備招計程車,她再度頓足驚呼:“!湘柔在叫車!你快過去!”
說到底,趙湘柔真的還是要趕著回家看一下愛犬,狀況外的厲文顥摸不著頭腦,困惑地回首看她一眼。
“她上班前要回去看菲菲,可是昨天晚上……哎呀,反正她身上沒錢,你快去幫忙!
趙湘柔已經(jīng)上車了,厲文顥攔不住,只好開車緊追在后。倒車回轉(zhuǎn)時還差點撞倒路旁的摩托車。程思婕倚在門邊望著他們離開,實在有點想笑。
這兩個人,大概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么失常吧?
但笑意立刻就蒸發(fā)了。程思婕的柳眉慢慢皺了起來。
情況似乎真的很混亂,連一向最穩(wěn)定、被笑稱是桃花絕緣體的羅可茵都被牽扯到了?梢鸶嫒岬挠亚,是多少人羨慕的,她也是羨慕者之一;如今,卻還是要受到考驗。
好煩哪……就算是公主,也沒辦法在皇宮里一輩子過著幸?鞓返纳顔幔恳惨鎸@些丑陋的、無聊的、令人沮喪的挫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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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公主要面對的挫折,還真下少。比如發(fā)生了天地變色的大事,導(dǎo)致遲到十五分鐘,就得被主管擺臭臉、同事講小話。
“一定是昨天玩到太晚,早上起不來吧!
“千金小姐誰早上起得來?別太為難人家了!
“是呀,上班都有司機送,已經(jīng)很努力不遲到了!
“反正只是扣薪水、沒全勤獎金而已,那點小錢,給她喝下午茶都不夠,人家哪會在乎呀!
如此這般的耳語,一天到晚在辦公室里面飄來飄去,根本不在乎這個“人家”是不是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故意要講給她聽似的。
趙湘柔自小練就的裝聾作啞功力在此地發(fā)揚光大,簡直可開班授徒。
她真的不在乎,隨便閑雜人等怎么說好了。這世界不是她想要怎樣就可以怎樣的;經(jīng)驗告訴她,就算努力去討好這些人,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如果說閑話、踩低她可以讓旁人覺得痛快,心情變好,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但她今天真的心情陰暗到極點。偏偏這些碎嘴的人還故意在她座位附近聚集喝茶、喝咖啡,一面聊個不停,都沒打算開始工作的樣子。
要是再故意挑釁,她不確定會不會把桌上的資料全部摔到他們面前。
冷靜、冷靜。來看看本季的皮件好了……其實她一直覺得,這兩年流行的縐褶包,顏色一選不對,就很像人腦;但這話她也不能亂講,不然商品經(jīng)理會翻臉。還有,現(xiàn)在的主力消費群除了貴婦們,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女性也非常有能力,在折扣與VIP制度的施行上,八十/二十的比例應(yīng)該有所調(diào)整。但上次開會時提起這個想法,行銷經(jīng)理差點當(dāng)場跟她翻桌大吵——
光工作就處處是荊棘了,人生哪里光明得起來。
“趙小姐,電話!
一定又是厲文顥。這男人到底有沒有放棄的一天?她搖頭!拔以诿,請對方留言,可以嗎?”
接電話的小妹聳聳肩,縮回去位置上。
趙湘柔繼續(xù)工作,旁邊的同事們繼續(xù)閑聊喝咖啡。
“趙小姐,又是你的電話!”
“我在工作,麻煩請對方留言。”她再度聲明。若有重要公事,自然會打她的專線,其它的暫時不想接。
旁邊的人還在聊、翻看雜志、討論著女星的緋聞。
“Joyce,請問一下,巴黎時裝周,女裝RTW的時間表呢?”她平心靜氣,客客氣氣問著旁邊的同事,嚴(yán)格來說是她的助理。
但沒人理會。Joyce只看了她一眼,聳聳肩表示不清楚,又轉(zhuǎn)回去繼續(xù)跟人聊天。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習(xí)慣,大不了就是自己去找、去印一份。她昨天看見Joyce印好、擺在頂頭上司桌上的資料跟日程表,就當(dāng)作是一場夢吧。
小動作不可以計較,不然會被說是公主。槐煌屡艛D一定要檢討自己,絕對不是其他人的錯,要不然,又是公主病。所以上至企畫下至影印,全都要自己來,要不然,對了,公主病。
趙湘柔很想知道有沒有“婢女病”這種東西。就是動輒編派人家是公主,但實際上派頭比公主還大,一副給主子看中了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現(xiàn)在最好別得罪我的架勢。她身旁有好多喔。
“請問一下,關(guān)于機票跟住宿訂位記錄……”她要去巴黎時裝周出差,隔兩天要出發(fā)了,但相關(guān)行程至今還沒看到,不問不行。
“你自己找呀,難道什么東西都要人家?guī)湍闩?”撇嘴,不以為然?br />
趙湘柔忍無可忍。她安靜地打了一會兒字,印出一張聲明,然后起身,優(yōu)雅地過去印表機抽出那張紙,走到還在閑聊的同事身邊。
“我可以自己去找,但是你存在你的電腦里,麻煩請在這里簽名,證明是你愿意給我密碼讓我使用你的帳號!壁w湘柔笑得很溫柔,客氣得令人毛骨悚然!斑有,各位也請在這里簽上大名并留下登入密碼,以后我不會再麻煩各位。應(yīng)該給我的資料,我會自己找、自己印?梢詥?”
眾人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來這么一招,反制大家刻意的刁難。
“可是公司規(guī)定密碼不能公開……”
“哦?公司也規(guī)定品牌經(jīng)理的文件都要自己印,助理都不用幫忙嗎?”她還是掛著無懈可擊的優(yōu)雅微笑!翱磥硎俏覍疽(guī)定還不熟,我們一起去請教潘副總好了!
這一招很陰,但眾人臉上都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反駁的話。
平常就算了,偏偏今天她心情正爛,還要玩這種小圈圈游戲,恕不奉陪。她趙湘柔是從小被排擠到大的,這點小把戲還難不倒她,只是不想計較而已,當(dāng)她真的聾了啞了,好欺負(fù)?
三四名同事這才臭著臉回到座位上,準(zhǔn)備開始工作。
偏偏接待小妹此刻又叫了!摆w小姐,又是找你的,要不要接啦?”
“煩不煩!一整個早上都是電話,吵死了!”同事借題發(fā)揮,還摔文件以表抗議!白非笳叽騺淼碾娫,用手機行不行?”
“請他留言,我會打回去!壁w湘柔不慌不忙的對小妹說。
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機檢查一番。果然,已經(jīng)有不少通未接來電了。
她知道眾人都在注意她,于是大大方方、慢吞吞地?fù)芴枺冉油,然后開口,聲音又甜又軟,撒嬌到極點。
“喂,是我……沒呀,問問你在干嘛?上班?我也在上班,很忙呢……人家昨天穿的睡衣好像放在浴室,幫我洗一下好不好?”
“湘柔,你瘋了嗎?昨天借你穿的睡衣是干凈的!早就洗過了!”電話那頭才不是什么男友,而是程思婕沒好氣的回應(yīng)。
趙湘柔才不管,繼續(xù)演戲給同事看,笑得更甜,聲音更膩人!昂冒。蔷屯砩弦妵D。上班加油,別太想我了!
掛了電話,還像戲劇里面演的花癡女,把手機按在胸口,若有所思的微笑幾秒鐘,才放回包包里。
唱作俱佳,一百分。
眾人被這一幕震得心跳加速、手指發(fā)癢,恨不得趕快把消息傳遍全世界——趙大小姐真的有男寵!不不不,是有男友,還在對方家過夜!
幾秒鐘后,清脆的敲打鍵盤聲響起,還有人拿著手機傳起簡訊,必定是在用各種通訊工具傳播新鮮出爐的大八卦。
這樣最好。趙湘柔在心底冷笑,總算可以給她一點安靜工作的空間了吧?
各自埋頭工作或打MSN的一小時之后……
“趙小姐——”
“不接,謝謝!狈瓷湫詣幼鳌
“不是啦!毙∶闷鹕恚靡环N難以形容的、充滿笑意的甜蜜語氣對她溫柔地說:“有訪客喔,趙小姐。”
上一次有這種語氣出現(xiàn)時,是某位國際天王巨星來談合作案時。趙湘柔非常詫異地抬頭。
玻璃門外,站著她很熟悉的身影。
高大、挺拔、風(fēng)度翩翮,衣著打扮低調(diào)卻難掩奢華,濃眉下一雙會笑的眼眸帶著桃花,視線所及,女人無不為之傾倒,鬢邊的點點灰白更添氣度,不是任何毛頭小子能比得上的。
是她父親。帶點焦慮的等候著,一看見她,就揚起了迷人笑意,讓所有窺望的閑雜人等都要融化了。
趙湘柔卻無動于衷。她真的不想出去,很想象中學(xué)謝師宴時,身為家長會長的她父親帶著當(dāng)任女友出現(xiàn)在豪華飯店門口,她完全視若無睹地走過他們身旁,怎么招呼都像沒聽到一樣,完全失聰失明。
但她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叛逆少女了。她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出去。
“有什么事嗎?我還在上班!彼唵蔚坏貑。
“柔柔,你昨天沒有回家,知道爸爸很擔(dān)心嗎?”如此老套的臺詞,居然出自她父親之口,真令人想笑。
“就我所知,上個月您有二十三天晚上沒有回家,我也很擔(dān)心。可是我并沒有在隔天跑到您辦公室去質(zhì)問吧?”更加淡然。
外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像是驕縱女兒在溺愛的父親面前使性子,但趙湘柔一點也沒有火氣,只是平靜,猶如大火過后的廢墟。
“柔柔,你先別生爸爸的氣,中午陪爸爸吃個飯,我們好好談一談。爸爸有事情跟你商量!
商量?免談!拔疫有工作,相信爸爸您也很忙,還是改天吧!
“那今天晚上……”
“我也有事。抱歉,我該回去工作了!彼f完,轉(zhuǎn)身就走,順便接起口袋里震動不停的手機,不讓她父親還有多說的機會。
“大小姐,你在哪里?董事長他過去要找你……”是口氣急迫的厲文顥。
“我知道,我剛看到他了。請不要再打擾我工作。謝謝!
回到座位,她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工作。所有同事都以譴責(zé)的眼光瞪著人在福中不知福、任性驕縱到人神共憤的趙家大小姐。
她才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