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好了侍衛的交班時間,低身伏地的她借著夜色的掩護下,輕輕推開了她白日用一片木阻止門栓完全卡死的門,身如夜鶯悄然潛入,不曾驚動任何人的潛伏,靜待巡邏的侍衛走遠。
該說她是個天生的賊,不管室內多陰暗,她有著能在黑暗視物的絕佳視力,書房內的擺設一如白天并無變動,哪里有柜子、哪里有花瓶、哪里有字畫蔞……她記得清清楚楚。
說句不謙虛的話,就算她閉著眼睛在屋子里走一圈也不會碰著任何一物,她熟得不能再熟了,連青玉筆洗、湖筆、墨硯擱在哪都是一摸即著,因為是她收放的,筆洗還被她不慎撞裂出一條細紋。
“怪了,到底在哪里呢?”纖指徐緩地拉開抽屜,她不看收拾整齊的書信,蔥白指尖探向更里處尋找是否暗藏機關,果然摸到一微突釘鉚,喀啦兩聲,女子手掌大小的暗屜往下一掉,落入張開的手心。
一只漆墨的香樟匣子裝在暗柜之中,于芊芊并未將其取出,她從左邊袖口抽出一根三寸長的繡花針,看著匣子上三或九的梅花暗紋細細端詳一會,接著以針順著花紋的紋路一針到底的描劃,到了第九朵梅花時,一聲脆響,匣蓋應聲彈開。
可是里面沒有她要找的東西,除了一堆對她沒用的紙,若是銀票她還能抽幾張笑納,營兵名冊她要來何用?
她將東西又放回原位,并布置得像是從未有人動過一般,香樟匣子上鎖,暗屜塞回去,再關上抽屜,四周靜謐得聽不到一絲絲腳步聲,她連呼吸也放得很輕很輕。
找過了書桌再找柜子,她在博古架的夾層又找到一個細長小盒,不過裝的是親王的授爵文書和一枚刻上他名字的小金印,她泄氣的物歸原位,完全不曉得光是這枚金印就能領出王府存在銀號中所有銀兩,以及調動京城內外隸屬晉王的上千兵馬,它等同一只小兵符。
“怎么又沒有,這王爺也太狡猾了,人家狡兔三窟,你要挖幾個洞呀!不能讓人痛痛快快一次就得手嗎?”來了這么多趟都,再落空的于芊芊忍不住嘀咕了,小聲地埋怨晉王太會藏東西了。
人家當然防得嚴,誰愿意將自家財物擺在明顯處讓賊惦記,自是能藏得多隱密就多隱密,最好偷兒偷不著。再說,兵符是如此重要,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自然得多留幾個心眼。
所以她的埋怨毫無道理,換成是她也不愿家中遭竊,貴重物品肯定藏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嗯!這張漁翁垂釣圖越看越可疑,金戈沙場的王爺哪有余暇釣魚,他的嗜好不是殺人嗎,應該掛一幅捉鬼大師鐘馗像才對,下回提醒他……”于芊芊伸手一掀,果然畫后有一道與墻色相似的暗門,三尺見方,她仔細打量了半晌,,將書柜上第三列第七本書往內一壓,小門往內縮入,退開約二指長距離,底下是空無一物的平臺。
但是這難不倒于芊芊,她知道內有玄機,于是往內摸索一陣,果真又有個烏木小匣,她取出一看,是塊畫著奇怪圖案的牛皮,當下沮喪得想放火燒房子,居然又失手了,她……不要混了。
“可惡可惡,沒見過這么窮的王爺,好歹放些碎銀子讓人偷得有成就感,光是一堆廢物糟蹋人呀!”真是的,害她白做工了,看來書房內沒有她要找的那件東西。
做了最后一番審視,確定再無遺漏后,于芊芊小聲咕噥的順走一塊看來質地不錯的古玉,趁著侍衛沒注意,她又如貓似從門后鉆出,消失在清冷的寒風中。
在她離去不久后,三個高大的身影從屋梁上一躍而下,來到于芊芊走過的書桌前,無聲輕嘆。
“王爺,你很窮嗎?”男子的聲音強壓著笑意。
“你敢笑出聲,本王保證你接下來的日子會非?旎睢!北遍T的壕溝也要清清淤了,相信玄武侯會樂意看見世子自動請纓,與民同苦。
不能笑,不能笑,憋死了也要忍住。
“王爺若是沒錢我可以先借你,自己人算三分利,你瞧人家那么辛苦的忙了一夜,至少放幾錠十兩、五兩的銀錠子打賞,別糟蹋人嘛!”
“風吹柳,你在結凍的河里撈過魚嗎?本王一腳踹你下去撈幾條。”凍住了舌頭,就說不了風涼話。
“別別別……我閉嘴就是……不過呀,她到底在找什么東西?她知不知道她剛才手上拿的是北疆布兵和糧草分布圖,光是那張圖就抵得上千軍萬馬!鄙碓趯毶讲恢獙殹
漁翁垂釣圖后的牛皮價值萬金,只要把它送出去,不出月余,北疆十三座大城就會潰不成軍,轉眼成為斷壁殘垣。
“她知道!彼嘖了兩聲,嫌棄畫得真丑。
聞言,風吹柳一愣,“那她為什么不偷,她不是北國細作?”
“因為她志不在此!蹦抗馍畛恋哪蠎妖R緩緩的道。
“那她要什么?”真是古怪了。
“兵符!焙谕簧。
“兵符?!”他喊了一聲,暗暗吃驚。
一提到號令數十萬兵將的兵符,大家默然了,許久不曾有人再開口,兵符一丟失,南國危矣!
“她開鎖、破機關的本領倒是不錯,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好像那些機關就是她布置的一樣,好生高明的技巧!币恢睕]開口的溫半城贊道。
兩人看向滿嘴佩服的他,又是一陣無語。
“溫參將,她是我的女人。”是北國送來的禮物。
咦!抽氣聲驟起,沒有比這一句話更驚悚的了。
“王……呃,王爺,她是北國奸細。”
王爺沒有那么饑不擇食吧!把敵人置于身邊豈不日日提心吊膽?
雖然那名北國女子確實美得銷魂,媚骨天生。
“那又如何,成了本王的人后就不再是了!
跟了他,她就得是地道的南國人,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不好吧!王爺,自古以來只聽過美人獻媚,還未有過王爺獻身誘敵……噢!竟暗算我,王爺你真狠毒,為了女人和兄弟動手……”他的心受傷了,碎成千萬片了。
溫半城朝風吹柳的后腦一拍,“再裝,王爺真讓你為國捐軀!币活w金米珠罷了,不痛不癢,在彈向他胸口前還老老實實地縫在王爺的袖口上,箭袖上的青龍少了只左眼。
“緋衣!
“是,王爺!辈粸槿瞬煊X的角落里,走出一道緋色人影。
“盯著她,不準有人動她一根寒毛!彼,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多次潛入書房,卻不帶走任何一樣和軍情有關的事物。
“是!本p衣應一聲,旋即淹沒暗色中,竟沒能看清長相,只知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身形纖細。
“王爺,北國人取兵符何用?他們又不能調動我朝軍隊。”敵我分明,不會因一只兵符倒戈。
“北國人用不著,自有本朝人會用!本琵垖氉纹湔T人,而父皇……逐漸老去了。
溫半城和風吹柳同時大驚。
“王爺是指……”有人通敵叛國?
“我希望不是!比粽嬗写艘,那對愚蠢的母子只是自取滅亡。
與虎謀皮,終將反被虎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