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操他娘的,為何我得受這種罪……嗚嗚……王八羔子的小妖女……我操妳祖宗十八代……嗚嗚……」
相同的小湖邊、相同的嗚咽聲,相同的男人抱頭屈膝痛哭,不同的是這回沒有踩斷枯枝的聲響,而是──
「噗──」
「哞──」
忍俊不禁的噗哧偷笑與牛叫聲同時響起,讓在湖畔邊躲起來偷哭的魁梧男人渾身一僵,嗚咽聲也瞬間凍結……
不……不會的!她不會在這里的,不會的……
否認的聲音不斷在心中吶喊,王大蠻僵硬的緩緩抬起頭來往后一看……
「大饅頭,你竟然躲在這里偷哭?噗──」瞅著那滿是淚痕的粗獷臉龐,皇甫巧兒最終還是忍俊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大饅頭竟然會一個人躲在這里偷哭,還哭得這么慘烈,這實在是太好笑也太有趣了!
「操他娘的王八烏龜羔子……」不敢置信地瞪著人,王大蠻連飆一串臟話,心中又驚又怒、又羞又氣,不想被笑話卻又止不住奔流的淚水,最后只能頂著一張涕淚縱橫的赤紅臉龐羞怒咆哮,「妳怎么會在這里?!」
操他老天爺的,竟然讓她瞧見他最羞恥的模樣,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當然是跟著你來的啊!」佯裝出一臉無辜,皇甫巧兒見他如此的羞怒樣,當下非常體貼的繃住小臉,用著因為憋笑而斷斷續續的痛苦聲音開口了!改恪陕铩粋人……躲在這里……噗……偷哭……」末了,有些小小的憋不住而泄了下氣,不過很快的又堵住。
「操!妳跟來干嘛?妳跟來干嘛啊啊啊……」因為被發現秘密而崩潰,王大蠻抱頭慘叫的同時,鼻涕、眼淚也跟著傾瀉而下,不管怎么努力也止不住,讓他最后索性邊哭邊自暴自棄的大吼,「嗚……妳他媽的走開別管我……嗚嗚……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哭個夠就得了……嗚嗚……」
哎呀!看來他毛病不小呢!
見他哭得像是死了爹娘般的凄慘,皇甫巧兒此時滿心好奇,哪有可能離開,當下飛快的跳下牛背,一屁股往他身旁坐下,強繃著臉一邊聽他鬼哭神號,一邊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乖,別哭了……」
「嗚……滾開……」
「乖啦!男子漢大丈夫,哭一哭也沒什么大不了,我半夜還偷聽過我無常叔公邊哭邊罵我無命叔公呢!結果到了隔天早上,他們兩人還不是恩愛得很。」搖頭晃腦的說著親人的秘辛──皇甫巧兒從小聽男人哭可聽多了,雖然每回都在半夜,但一樣都是哭啦!
「嗚……不一樣……我又不是自己甘愿哭……」雖不知她兩個叔公干嘛半夜哭,也不懂為何她形容兩位叔公是用「恩愛」,但是王大蠻堅持自己是不同的。
「難道哭還有分什么甘不甘愿的嗎……」悄聲嘀咕,她不懂他的「不甘愿」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善盡安慰之責,一只小手不停在他背上輕輕的拍啊拍。
嗚……他奶奶的,她根本不懂他的苦!
王大蠻想開罵,但又對她的貼心安慰感到一陣溫暖,在兩種情緒交雜之下,最后索性抱著頭自己哭自己的,暗暗希望「痛哭期」趕緊過去。
只見他自憐自艾的又哭了好一會兒后,這才漸漸止了哭聲,不過羞怒的感覺也同時回來了。
「操!我又不是小娃娃,妳拍什么拍?」別扭的甩開拍撫背心的小手,王大蠻飛速抹干臉上的涕淚,重振雄風當回那個滿口粗話的山大王了。
那剛剛又是誰像小娃娃一樣的哇哇大哭了?
聳著肩收回手,皇甫巧兒興味暗忖,不過倒是很好心的沒直戳他的痛腳,只是一個勁的瞅著他呵呵笑,瞅得他老羞成怒,忍不住再次大吼──
「這件事不準說出去,不然我把妳先奸后殺、再奸再殺!」撂下老套的威脅話語后,漲紅著臉落荒而逃,頗有無臉見人之嫌。
「噗──」目送那逃之夭夭,愈去愈遠的背影,皇甫巧兒終于忍不住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對著大黃那雙充滿靈性的眼睛有趣笑道:「其實這顆大饅頭還挺可愛的嘛!是吧?」
「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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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太陽高照,在「天一寨」旁不遠處的農田里,有幾名年歲較大一點的老漢在其間采收著熟成的蔬果,而一旁早已堆了好幾簍的青菜,看來是大豐收。
噙著滿臉的笑意,皇甫巧兒一蹦一跳的來到了田邊的大樹下,朝著里頭最年輕的男子大聲叫喊──
「六爺……六爺……」
聞聲,六爺挺直身一看,就見她巧笑倩兮的猛揮著手,登時嘴角不由得也浮出淺淺笑意,放下工作慢悠悠的晃到大樹下。
「巧兒姑娘找我?」拍著手上的臟污,他柔和詢問。
「有件事想問你呢!」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皇甫巧兒想到前兩天的事,以及這兩天有人因為羞窘而老是躲著她,她就忍不住想笑。
「什么事?」見她滿眼頑意,一臉古靈精怪的,六爺也不禁好奇。
「我問你,大饅頭是不是常常躲起來偷哭?」眼兒燦燦追問,她非常好奇。
「偷……偷哭?」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眉梢,六爺慢吞吞的反問,表情顯得有點……怪異!
「是。 剐‰u啄米直點頭,她興致勃勃道:「難道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我改去問五當家好了,說不定她清楚些……」
以為得不到答案,就在她要掉頭走人之際,六爺卻慢條斯理的開口了──
「妳瞧見了!」雖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原來你知道。 固こ鋈サ牟椒ビ挚s了回來,皇甫巧兒回過頭來笑得燦爛如花!甘前!我瞧見了。」
「既然如此,妳還想問什么?」笑額云淡風輕,六爺不直接給答案。
看出他有意兜圈子,皇甫巧兒不滿的噘起了嘴,懶得浪費時間的單刀直入。「我想知道他為什么哭?」
討厭!本來是想直接問那顆大饅頭的,誰知他卻因為「丑事暴露」,羞于見人而一直避著她,讓她只能無奈的干瞪眼,最后索性找別人問個清楚。
「巧兒姑娘為什么想知道?」眉梢挑得更高,六爺滿眼興味,不答反問。
為什么?
似乎被他的反問給問住,皇甫巧兒愣了一下,皺著小臉攢眉苦思……是啊!為什么她想知道呢?為什么啊……
「呃……因為……因為我關心他?」帶著不確定的疑惑,她說得很不肯定。
見她一臉迷糊茫然樣,六爺反倒是笑開來,眼中閃著愉悅的光采,嗓音輕柔慢悠悠道:「其實大哥會哭,那是老毛病了……」
「老毛?」皇甫巧兒納悶──難道大饅頭從小就是個愛哭鬼不成?
「是啊!」點點頭,回想起久遠前的時光,六爺眸心漾柔,嘴角帶著一抹溫暖的笑意。「當年,我們第一次攔路搶劫……」
低低柔柔的嗓音,緩緩訴說著一段兒時記憶,聽得皇甫巧兒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覺得實在是太有趣了。
「……說起來那奇怪的小女娃和妳一樣,都騎著一頭黃牛呢!」說到后來,六爺玩味的瞅了她一眼,撂下這么幾句話做總結。
呵……挺巧的,不是嗎?而且雖然時光已久遠,但模糊的記憶中,總覺得那小女娃的面貌與她有那么點相似呢!
對于他描述過往的那段記憶,皇甫巧兒不知為何隱隱覺得好像有點熟悉,但真要細思卻又抓不到什么,最后干脆放棄,懶得多想,只是對有人的品味竟與她一樣感到非常的開心──
「嘻嘻……原來有人與我有相同的嗜好呢!」格格嬌笑,她非常得意,隨即又忙著追問:「所以自那次以后,大饅頭每次搶劫完就會哇哇大哭嗎?」
點點頭,六爺其實對自家大哥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毛病也是束手無策,心中頗為無奈!敢惨驗檫@樣,后來大哥一直堅信那小女娃是山里妖怪所幻化而成,施妖術禍害他……」
頓了頓,忍不住失笑又道:「其實那小女娃生得甚為水嫩可愛,說是妖怪幻化實在不像,但我也找不出是什么手法這么厲害,竟能讓大哥落下此毛病,所以也許說不得真是山里妖怪呢!」
這種控制人心神的法術哪需要什么妖怪?她的家傳絕學──攝魂心法第一層的入門功就可以了……話說回來,六爺剛剛形容的情景與大饅頭的癥狀,根本就和施行「攝魂心法」時一模一樣嘛!
難道那小女娃也會「攝魂心法」?可那是她的家傳絕學,旁人怎么可能會?莫非那小女娃是……她自己?!
想到自己從小隨著雙親四處游歷,滿山遍野到處走,說不定真在小時被他們搶過,因而以「攝魂心法」懲罰大饅頭要懺悔。
思及這個可能性,皇甫巧兒笑得更是樂不可支──雖然沒有那段記憶,但是當時她還只是個幾歲大的娃兒,誰能記得那么小的事,是吧?
一旁,六爺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當下搖了搖頭,興味開口,「巧兒姑娘,妳對大哥還有什么想關心、想問的嗎?」
回過神來,她笑咪咪的揮了揮手!笡]了!你去忙你的,我不打擾!乖捖洌谋奶淖吡,一點也不留戀。
目送她歡快離去的背影,六爺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
呵……關心大哥嗎?這段日子以來,大哥雖然老是嘴硬罵人,不過也不見真的排斥她,反倒有時還關心、護衛得很,如果小姑娘對大哥真有那么一點心,也許他們「天一寨」真能有個押寨夫人呢!
。
天色蒙蒙、晨光熹微,東方天空方才出現一抹魚肚白,天一寨內就有人爬起床,偷偷摸摸的推開房門。
操!他干嘛要這么辛苦、這么委屈?
想到這幾天為了避開某人,每天都得三更半夜才能回房,天未亮又得溜出去得艱辛生活,王大蠻就忍不住想爆粗口,心中亂悲憤一把的。
他奶奶的,天一寨是他的地盤,他為何要活得這般委屈?唉……
禁不住又暗暗痛罵了一頓,末了卻不得不認命的嘆了一口氣,只因為心中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因「丑事」被發現,羞于見某個可惡的小丫頭,這些天才要這般躲躲藏藏的過日子,連寨里的兄弟們要找他都很難。
思及此,他沒精打采的闔上房門,正煩惱著今天要去哪里打發時間之際──
「大饅頭,好久不見啊!」
脆生生的嗓音驟然響起,驚得他猛然轉身一看,果不其然,那個讓他這些天來避之唯恐不及的嬌俏人兒正頂著一張盈盈笑臉,神清氣爽的站在小院子里打招呼。
「操!大清早的不睡覺,站在這里干嘛?太閑不會去數數妳家『大黃』身上的毛有幾根嗎?」當場被逮,王大蠻漲紅著臉,先聲奪人的開罵,企圖以大喉嚨壓人。
奈何皇甫巧兒不順從人愿,不只沒被唬住,反倒發出一連串的銀鈴暢笑,揶揄反問:「那你大清早的不睡覺,莫非是要去數『黑風』身上的毛有幾根不成?」
被堵得臉紅脖子粗,他窒了一下后,老羞成怒的大吼,「他奶奶的,妳管我睡不睡覺?老子我高興去哪就去哪,沒妳的事!」
直勾勾的瞅凝著他羞紅的臉龐,皇甫巧兒噗哧笑道:「大饅頭,你還在為前幾天的事害臊嗎?」呵呵……實在是太可愛了!
「操!我、我干嘛害臊?」被戳中痛處,王大蠻結巴了,可卻嘴硬否認。「妳滾開,少煩我!」
「那可不成!」裝模作樣的搖著頭,她嘆氣道:「唉……要知道你這些天偷懶不練功,我今天可是特地來逮你的。」
呵呵,誰教他連著幾天避不見面,她只好一大清早起來守株待兔了。
鬼扯!用屁股想也知道,她根本是來看他笑話的。
忿忿暗忖,王大蠻完全不相信她的鬼話,可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瞠大虎目瞪人,以兇惡表相掩飾心中之羞惱;然而皇甫巧兒卻像是早已看透他般,噘著嘴開口了──
「被我瞧見你躲起來偷哭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之前也在你面前哭過!如果你真要這么計較,那就當我們互相扯平好了!箍蘧涂,有什么大不了的?瞧!她這樣多看得開。
「操!這還能扯平的嗎?」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大蠻更加羞憤了。
「怎么不能扯平?」皇甫巧兒覺得他說得沒道理。
「妳是婆娘,我是男人;妳哭正常,我哭不正常,算什么扯平?」他奶奶的,這瘋丫頭就是要他承認自己有問題是不是?
「男子漢大丈夫,連這也計較……」搖著頭嘟嚷,認為的心胸太狹小。
「這不是重點好嗎?」王大蠻氣極,覺得自己若是再跟她胡纏瞎攪下去,肯定自己會先崩潰吐血,當下厲聲吼道:「他奶奶的,總之老子今天也不練功!」
話落,掉頭轉身就想走,以便能快快自她面前消失。
偏偏皇甫巧兒從來不是個乖乖聽話的人,見他又想溜走,不由得撇了撇嘴角,二話不說往前飛掠,纖纖素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身上一點……
「啊啊啊──」慘叫聲瞬間響徹灰蒙蒙的天際,王大蠻驚恐的發現自己成了顆大石頭般,動也不能動,就只有嘴巴還能大吼大叫。「妳妳妳……我就知道妳是個妖人,否則一個小丫頭,哪會這般大膽,毫不害怕的在山賊窩住下?!我警告妳,不管妳對我失了什么妖法,最好快快放了我,不然我讓寨里眾多兄弟把妳捉起來放火燒了……」
「吵死了!」沒好氣的打斷他微帶抖音、毫無威脅性的恫嚇言詞,皇甫巧兒白眼斥道:「什么妖法不妖法?這是一種武功,叫做點穴!」
「點、點穴?」從來就不曾接觸過什么高深武學,王大蠻第一次聽到還有這種往人身上一戳就可以讓無法動彈的功夫,心中的驚恐雖然稍微平撫,但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妇、就用手指頭戳戳人,就可以讓人沒法動了嗎?」
「沒錯!」重重點頭,皇甫巧兒補充,「不只可以讓人動彈不得,如果點了啞穴,還可以讓人沒法子說話,甚至只要學得精,還能讓人像萬蟻鉆心那般痛苦。」
這般厲害,那只要他學會,以后帶著兄弟們行搶時,只要用這門功夫往對方身上戳一戳,不就可以輕輕松松干票大買賣了嗎?
想到這里,王大蠻的眼睛霎時發亮,什么尷尬、什么羞窘全都忘了個精光,立刻興奮大叫,「我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