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大雪紛飛,茫茫的雪花不停息地飄零,寂靜地覆蓋了城中的每一個角落,黯淡的落日已失去熱力,更增添了空氣中刺骨的寒意。
沉沉暮色中,一條單薄的身影沿著永定河岸蹣跚而行,腳步十分疲憊。隨著日頭的沉落,河畔小路陷入了黑暗之中。
“好冷!今天的運氣真的太差了,一點收獲也沒有,再這樣下去我就要餓死了……”華清妍打著哆嗦,連抱怨都有氣無力的;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再討不到錢,她只能用偷的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雪勢似乎越來越大,她最好趕緊回破廟休息一會兒,希望晚一點再出來時能討到幾口飯吃。
扯緊身上破爛的衣衫,她加快速度前進,完全沒注意到前方路面隆起了一塊突出物……
“!”她一腳踢了上去,一個踉蹌,只差沒有跌倒;暗罵了一聲,她氣惱地蹲下來,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鬼東西擋在路中間。
只見白雪下埋著一個小小的人兒。
“天啊!居然是個死人!……他身上會不會有錢?”華清妍撥開雪堆,伸手戳了戳那個短發(fā)小男孩,指尖感受不到一絲體溫。
嘿嘿!她高興的眼睛發(fā)亮,一雙手惡劣地在小男孩身上東摸西摸,無奈搜了半天,小鬼的身上連一個銅子兒也沒有。
華清妍認命地嘆了口氣,發(fā)覺自己真是想錢想瘋了;瞧這小鬼身上的衣服和她一樣破爛,還凍死在路邊,身上會有錢才怪!
她雙手合十,胡亂地朝小男孩拜了拜,而后站起了身,但就在此時,她的腳踝突然被一只手緊緊抓住了!
“救……我……”一聲幽微的呻/吟由地面?zhèn)鱽恚殡S著寒風傳到了華清妍的耳中。
華清妍寒毛直豎,整個人嚇得跳了起來,“別找我,我……我沒害你啊!是你自己沒用死在路邊的,別來找我!”她驚叫著,拔腿就跑。
但她的腳踝被那只凍成紫色的手緊抓著,怎么甩也甩不開!
“我……好……冷……”嗚咽的呻/吟聲再度傳來。
華清妍已經(jīng)被嚇到不行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沖,但那瘦干巴的冤鬼居然死也不放手,硬是被拖著一起前進。
“你是被凍死的,當然會冷。“萃心銊e再纏我了,死了就去投胎嘛!”她尖叫著,聲音響徹云霄。
眼看甩不掉這個找墊背的冤死鬼,華清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頭朝那只糾纏不休的“鬼手”狠狠地踩下去。
“好痛!”只聽一串痛呼聲傳來,接著那個死小孩竟然張開了眼,“你真沒良心,見死不救是要下地獄的!”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瞠瞠地瞪著華清妍。
華清妍倒抽了口氣!死了還張開眼來,難道她碰到的是僵尸嗎?
她卯起來想再賞他兩腳,但小男孩又說話了,“真過分,你把我的手踩流血了……你至少要帶我找個地方……避風雪……”說著,他的眼又閉上了。
流血?華清妍愣了愣,接著低頭一看,果然見到那只可憐的小手上滲著血痕!八廊诉會流血嗎……不可能的,這么說來……他沒有死!”她自問自答,而后尷尬地笑了兩聲。
要是知道他沒死,她哪會這樣踩他?
蹲下來拍拍他的臉,沒得到任何反應(yīng),看來人又昏過去了,華清妍不禁煩惱地搖搖頭,“我真倒霉,自己都照顧不了,還遇上這個煩人的小子……也罷,多的沒有,帶你避避風雪還行!睕]辦法,誰教她胡里胡涂地踩了人家一頓,想不管他也狠不下心。
她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將這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背到背上,一步步艱難地離開了,迎著風雪,她走了許久才回到破廟。
把小男孩從背上放下來,華清妍急忙撿了堆干草,用打火石生了一堆火。微弱的火苗和吹進廟中的寒風相比,似乎無法帶來多大的溫暖,但把手放在火上烘著,華清妍仍是滿足地嘆了口氣。
舒服地休息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那個被她忘在一旁的小鬼,于是她將他也移到火堆邊。
她扯下一截袖子,已經(jīng)夠殘破的衣衫看起來更慘不忍睹了,她無奈地聳聳肩,為小男孩把流血的手包扎好。做完這些事后,她覺得肚子更餓了。
“都是你害的!”她朝小鬼罵了一聲,“要不是為了背你回來,我也不會浪費這么多體力,害我現(xiàn)在餓的快受不了了!”
她可憐兮兮地抱著肚子,但仍是餓得難受,沒辦法之下她只好沖到破廟外。
吞了好幾口雪,又掰下屋檐下的冰柱放入嘴中猛啃,直到饑餓感似乎減輕了一點,她才再回到廟中。
蜷回火堆邊后,她注意到小男孩的眼皮動了動,接著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你醒了?”華清妍對著意識蒙朧的他吼了一聲,果然很有效地讓小男孩迅速地瞪大眼!案嬖V你,這個破廟是我的地盤,現(xiàn)在我要出去,你最好識相點,在我回來之前離開!彼桓吲d地警告著。
如果這小鬼不滾,那她今晚若討到了食物豈不是要分他嗎?……不,誰說見者有份的?就算他死賴著不走,她也一口都不給他。
小男孩淡淡一笑,大眼緊盯著華清妍,只見她左半邊臉被頭發(fā)蓋著,瞧不出個所以然,右半邊臉則是臟兮兮的。
他低頭將視線移到到自己的手上,看到受傷的地方已被包扎好了,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我的話你聽到?jīng)]有?”華清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
小男孩抬起頭,出奇不意地握住了她的手,在這一剎那,他漆黑的眼中浮起一抹奇異的光芒。
華清妍火大地抽回手,“你這個小色狼,居然動手動腳的”她用力地朝他頭上一敲,然后憤怒地起身。
“盡早給我滾,聽見沒有?”她拋下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但等她走到門邊時,小男孩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今天晚上,你一定會遇到‘貴人’。”
“貴人?”華清妍可笑地皺起眉頭,“你這小鬼在胡說什么?我這種乞丐哪能遇到什么貴人?”
她嗤之以鼻地笑了笑,隨即走入風雪之中。
北京唐王府
“騰龍園”的書閣內(nèi),古董鋪的老板尉遲靖,揭開了一只烏沉木盒,將盒子呈上一張紫檀雕花的書案。
襯著案上的蠟炬,木盒里的白玉散發(fā)出溫潤迷人的光澤。
“不錯,是好東西!睍傅牧硪活^,一雙灼灼鷹眼注視著盒中的美玉。
尉遲靖微微低下頭,“多謝王爺贊美!彼哪樕蠏熘鴾\笑,但心中不禁暗暗驚嘆唐王何以能名滿天下了。
他瞇眼打量著“唐王”。蕭磊,雖然年紀輕輕,但舉手投足間盡是威嚴與沉穩(wěn),凜冽的寒光充斥在那雙銳利的鷹眸中,藏著令人心驚的壓迫力。
這股卓然不群的氣勢,配上一副英俊的相貌,只怕天下間再也沒有第二個男子可以出色如他。
當然,他的傲慢與自負也是世間少有的。
“本王素知應(yīng)天‘玲瓏閣’的名號,據(jù)說你們買賣的盡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看了今日的漢白玉,果然名不虛傳!钡统恋穆曇舸己裼辛Φ貍鱽恚屓瞬挥勺灾鞯男纳次。
“您太過獎了!蔽具t靖謙和垂眸,心底卻一陣狂笑;太好了,唐王既然給了這些白玉這么高的評價,那他不狠狠開個高價就太可惜了!
他的古董鋪其實是個銷贓中心,他不禁戲謔地想著,如果唐王知道這些白玉是從漢墓中盜出來的,心里會有什么感想呢?
“這些漢白玉,”修長有力的大掌取起一塊玉飾,在手中把玩著,“本王要了,你去帳房取銀子吧!”
“呃……這些白玉的價格是……”尉遲靖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價,唐王怎么就要他去取銀子?
大掌不耐煩地揮了揮,“不必多說,要多少價,只管跟帳房取就是了!
尉遲靖吃驚地挑起眉毛,連錢數(shù)都不想知道,意思是不管多貴他都要定這些白玉嗎?
呵!這么爽快的顧客真是天下少有,他尉遲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人,如此難得的肥羊,不多做幾筆生意實在太可惜了。
“王爺,小人還有一樣舉世無雙的寶貝,不知您有沒有興趣?”邊說,他邊由袍袖中取出了一個金色皮筒,呈上書案。
書案那頭的鷹眼一瞇,盯著那金光燦燦的皮筒,上面嵌著的紅寶石散發(fā)著迷離的紅光,將皮筒襯托得無比華麗。
他取起它打量了一番,鷹眼定睛注視著上面的三眼圖騰。
“這是密教的東西。”將皮筒放回桌上,低沉的聲音懶懶地說。
“王爺不愧見識廣博,這的確是小人費盡苦心由藏東帶回來的寶物。”尉遲靖取過皮筒,拔開了蓋子,由里面取出一疊卷起的羊皮紙。
攤開紙卷后,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藏文。
“王爺,此乃傳說中不動明王遺留在世間的‘八葉真經(jīng)’,據(jù)說經(jīng)中記載著許多奇異的法術(shù),甚至包括讓人長生不老的密法!”尉遲靖與那雙鷹眸對視著,希望能在其中看到感興趣的神情,但出人意料之外的,那雙銳利的眸中居然波瀾不興!
“本王正值盛年,你覺得長生不老對本王有意義嗎?”低緩凝肅的語氣,帶給人沉重的壓迫感。
尉遲靖僅是一笑,“小人明白,但年華易逝,青春總是匆匆溜過!毖韵轮猓瑳]有一個人是不怕死的。
“哼!”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傳來,“當青春過去,人人都是要死,世上沒有人能長生不老,本王也不希冀這虛幻的癡夢。你的東西品質(zhì)很好,以后本王若想收購什么古董寶物,會再差人通知你,今天就到此為止!
下逐客令了?尉遲靖識趣地笑了笑,將經(jīng)書收好?磥硖仆蹼m然出手大方,但對不感興趣的東西是絕對不屑一顧的。
“能為王爺服務(wù),是小的榮幸,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小人告退了!鄙钌钜灰,尉隨靖退出了書閣,候在外邊的家丁隨即領(lǐng)他而去。
蓋上了烏沉木盒,蕭磊由椅子上霍然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有如威武的天神;踩著瀟灑無聲的步伐,他打開了書閣的門。
“王爺!”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見到主人出來,趕緊恭敬地垂下頭。
“備馬,本王想出去透透氣!钡蛿康恼Z中有著一股藏也藏不住的迫力。
“是!”侍衛(wèi)飛奔而去。
抬頭看著初升的彎月,鷹眼漾起一絲笑意;大雪剛停,北京城又出奇的安靜,這種寒冷的夜晚,不禁讓他起了喝酒的心情。
不帶任何侍從,蕭磊策馬徐行,來到了“綺夢園”;當他俐落地躍下馬背時,里邊的老鴇迫不及待地迎了出來。
“唷!是王爺大駕光臨!”老鴇鞠躬哈腰,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將蕭磊迎了進去,“您好久沒來了,可是把咱們這小地方給忘了?”
蕭磊朝她淡淡一瞥,炯炯的目光讓老鴇嚇的閉上了嘴,“本王是來喝酒的。”
老鴇干笑兩聲,不敢再多羅唆什么,連忙將蕭磊請進樓上花廳。
蕭磊坐定后,老鴇諂笑問道:“王爺,是不是照舊讓詩詩來伺候您呢?”
一見蕭磊微微頷首,老鴇趕緊吩咐小廝去將詩詩迎過來,等酒菜陸續(xù)上桌后,嬌俏美艷的詩詩也來了,老鴇識相地退了出去。
“王爺,您可讓人家想死了,怎么這么久沒來找詩詩呢?”她鮮紅欲滴的粉唇不高興地嘟著,水蛇似的嬌軀蹭進了蕭磊的懷中。
蕭磊對她懶懶地眨了眨眼,弧度迷人的薄唇扯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將扒在身上的女體推進旁邊的椅子后,他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
“替本王斟酒。”短短一句話,從蕭磊的口中吐出,卻充滿著壓迫感,很有效地讓詩詩閉上了嘴。
詩詩乖乖地斟上酒,接著又想撒嬌,但此時樓下卻傳來一陣喧嘩聲。
“嬤嬤,本太子又來光顧了,把……把詩詩叫來伺候吧!”叫鬧輕浮的聲音中還帶著醉意。
聽到這個聲音,蕭磊英氣煥發(fā)的俊容罩上了一層寒霜,他厭惡地放下酒杯,冷冷的眸光中帶著怒意。
“哎喲!太子殿下大駕光臨,真是天大的榮幸!”老鴇諂媚的笑聲傳來,“今晚真不巧,詩詩已經(jīng)有客人了,咱們‘綺夢園’美女如云,讓別的姑娘伺候您好嗎?”
“你說的是什么鬼話?這世上除了皇上他老人家,還有誰比本太子更大?誰敢和本太子點同一個女人?”一串咆哮聲幾乎震破屋頂,接著便聽見雜沓的腳步聲響起,“到底是哪個不怕死的混蛋這么大膽?”
聽見這些囂張狂妄的話,蕭磊更加不悅了,原本他心情不錯,難得出府來消遣一下,偏偏遇上這個煩人的家伙,看來今晚是泡湯了。
他霍然起身,懶的再多留一秒,但才走到門邊,門卻被砰地推開,一堆人涌了進來。
蕭磊面露不耐,鷹眼冷冷地瞅著闖進廳內(nèi)的不速之客。
“蕭磊,原來是你!”皇太子一見是他,尖銳狹長的眼睛立即瞪的老大,“你哪里不好去,到‘綺夢園’來做什么?”
“你能來,本王為什么不能來?”蕭磊神情淡漠,似乎覺得說一句話都是多余。
“哼!你是存心和本太子過不去的吧!朝中的風頭都被你這大王爺搶去了,現(xiàn)在連個女人你也要和本太子搶?”皇太子不爽地說。
一想到蕭磊在皇上跟前受重用的程度,他的眼中就射出陰冷的寒光;他可是堂堂皇太子,是未來的皇帝耶!為什么皇上老頭不重視他這親生的兒子,反而要看重蕭磊這個外戚呢?
“朝中人人都知道蕭王爺你眼高于頂、對女人不屑一顧,沒想到你也會看上妓院里的紅牌?看來大家都錯估你了!彼哪樕蠏熘爸S的笑容,決定要好好羞辱蕭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