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于潔上下打量著尹光夏,她已經梳洗過了,頭發也都整理好了,顯然她前腳離開沒多久,尹光夏就脫困了,所以她根本沒受什么罪。
可惡!這女人到底走的是什么狗屎運?居然這樣都能讓她逃過!
藍于潔激動的胸口不住起伏,忿忿咬牙。
“尹小姐快請坐,太太交代了,讓我把這碗魚湯端給你喝,驅驅寒。”寶嬸小心翼翼的從電飯鍋里端出一碗魚湯。
尹光夏剛才頭發濕漉漉的進屋時,湊巧被溫麗玉看見,急忙就弄了魚湯,說是一會給她驅寒。
藍于潔覺得荒謬,這該死的尹光夏搶了她心愛的男人不說,還讓她整整一個禮拜都生不如死,現在媽居然還給她燙魚湯喝?!
“不準喝!不準給她喝!這是我們藍家的東西,她一個外人憑什么天天在這里賴著不走蹭飯吃?”
“可是小姐,太太是這樣交代我的!睂殝鸷転殡y。
她不過一介下人,主子們意見相左會讓她很難做的。更何況尹小姐哪里是外人?她是大少爺的未婚妻,藍家的大門她都踩了一半了,自然算半個藍家人,真要說外人……寶嬸偷偷瞟了藍于潔一眼,眼前這個還比較符合。
“就說是我不讓她喝的,我媽不會說什么!彼{于潔跩跩地說。
因為家學淵源,尹光夏不只雙手靈巧,就連鼻子也靈敏,從小跟著爺爺姥姥到處吃香喝辣,練就她對味道的敏銳度,東西新不新鮮,她用鼻子輕輕一聞便知曉。
實不相瞞,寶嬸方才一掀鍋,她就聞到一股既嗆又辛的姜味竄出,下這么重的姜卻還壓不住背后的魚腥味,只怕這魚湯……為了她的腸胃健康,她還是別貪這個嘴好了,不如借花獻佛,算是回報藍于潔的招待。
“寶嬸,沒關系,我不喝就是了。于潔,魚湯煮都煮了,浪費食物不好,不如你吃好了,總是阿姨的一份愛心!
“算你識相!”藍于潔高傲地拉開椅子,往擺著魚湯的座位坐下。
尹光夏猜,藍于潔肯定是香水噴多了,把鼻子也給噴麻痹了,難怪不覺得魚湯有異。
“可是……啊,太太來了,太太來了!币豢吹綔佧愑癯霈F,寶嬸宛如看到救星,立刻松了一口氣。
“怎么回事?于潔,你在鬧什么?還不快點給我起來!”溫麗玉喝斥。
“為什么我要起來?媽,你干么對她那么客氣,特地煲什么魚湯給她喝?她又不是我們家的人,有吃有住就偷笑了,干么對她這么好?我就不起來!彼{于潔忍很久了,今天不發拽不行。
“你瘋了嗎?胡說八道什么?給我起來,這魚湯你不許喝。”她轉頭對尹光夏漾開歉笑,“不好意思,尹小姐,于潔太不懂事了,我馬上讓她起來。你剛淋了水,喝點魚湯驅驅寒是最好的了,你別跟阿姨客氣!
溫麗玉一方面拚了命的要把藍于潔從椅子上拽起來,一方面拚命對女兒使眼色,眼睛眨得快抽筋,女兒還是一動不動,讓她快被氣死。
“媽——”藍于潔完全沒接收到母親的暗示,對于素來挺她的母親居然這樣罵她,她的不滿情緒更是高漲。
藍于潔沒看到暗示,倒是一旁的尹光夏注意到了,忍不住納悶的想,這兩母女到底在使啥眼色?該不會是這碗魚湯真的有問題吧?要真是如此,先前她莫名其妙被人在樓梯推了一把,剛剛又被藍于潔鎖花房,這一次她可不能再上當,白當了這碗神秘魚湯的冤枉鬼!
尹光夏立刻有了決定,彎起甜美的笑,親切的挽住溫麗玉的手,“阿姨,你叫我小夏就好了,叫我尹小姐好生疏喔。于潔也沒說錯,我這幾天住在這里,真的叨擾阿姨太多太多了,實在對阿姨很不好意思。我看這碗魚湯肉質肥美,一看就是滋補的,由阿姨來吃最公平了,這樣我和于潔也就沒什么好吵了,于潔你說對不對?”
藍于潔沒說話,算是認可了。
尹光夏雙手微微施力,硬是把溫麗玉往座位壓下去,殷勤的端來魚湯,“阿姨,你快吃吧!”
“這……”溫麗玉面有難色地看著女兒,偏偏女兒是個遲鈍的,竟半點沒感覺到她的求救。
“阿姨,我喂你。我在香港的時候,也常這樣喂我媽咪吃東西,這幾天你待我這么好,就讓小夏為你服務一下吧!”尹光夏舀了一杓魚湯,上頭還放著一大塊魚肉,貼心地往溫麗玉嘴邊送去。
溫麗玉還想客氣推辭,藍于潔又開口,“媽,你快吃,別白白便宜外人!
溫麗玉進退維谷,只得含淚吃下,心里暗罵藍于潔根本是來幫倒忙的。
“反正離晚餐時間還早,不如我來做個港式點心,算是謝謝阿姨這幾天對我的照顧!彼d致勃勃的轉身向寶嬸詢問幾樣食材,時不時還回過頭笑咪咪地催促,“阿姨,快趁熱吃,一會兒魚湯喝完,剛好吃我做的點心。”
溫麗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藍志方喜歡吃魚湯,這魚湯原是壽宴當天煮給他吃的,藍志方沒吃完,壽宴又忙,一時疏忽就給忘了。方才正要倒掉,看到尹光夏淋了一身濕,她靈機一動,就想弄給她喝,讓她鬧肚子,小小的修理一下這丫頭,沒想到反而害到自己。
這個傻于潔,沒事跳出來攪和什么?把老媽細心安排的好陷阱全給毀了。
糟糕,吃下這碗魚湯,她不會怎樣吧?溫麗玉惴惴不安。
魚湯的效果,在晚餐過后沒多久就發作了。肚子疼得她唉唉叫,又是嘔吐又是腹瀉,很快的人就被折騰得一臉慘白,氣息奄奄。
藍志方是個從小就被照顧得太好的男人,生活無能,面對如此情況完全不知所措,只會瞎著急,半點用處都沒有,還是藍老爺子讓管家緊急聯絡藍家的家庭醫師出診,才穩住情況。
經過一番緊急治療、打針,溫麗玉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陳醫生收拾了東西下樓,房里就剩溫麗玉和女兒。
“媽,你還好吧?”藍于潔問。
“不好,被你害慘了……”溫麗玉強撐著身體,把下午她原打算設計尹光夏的事情,對藍于潔和盤托出。
聽到自己讓尹光夏白白躲過一次,藍于潔氣得幾乎要咬碎牙!皨專F在怎么辦?不能就這樣放過她!
“不放過她又能怎么辦?你老娘我都去了半條命了,現在還躺在床上!
“賴給她。她下午不是故作殷勤弄了道點心?我們就賴給她做的點心。”
溫麗玉想了想,點點頭。反正已經是這樣了,現在能往尹光夏身上潑多少臟水是多少,總不能白白虧本。
陳醫生下樓時,藍家客廳里已經聚集了這屋里的所有人。
“怎么回事?”藍老爺子問。
“回老爺子,藍太太的癥狀應該是吃了不新鮮的食物引發急性腸胃炎,我已經給她打了針,這幾天要好好休養,飲食上清淡為主!
“不新鮮的食物?晚餐全家人吃的東西都一樣,其它人都好好的,怎么會這樣?”藍老爺子蹙起了眉,轉而問兒子,“志方,你老婆今天都吃了什么?”
“這……我、我也不知道……”藍志方無措的撓撓頭。
一問三不知,藍老爺子已經懶得理無能的兒子,交代管家把陳醫生送走。
陳醫生前腳剛走,后腳藍于潔下樓來,就忿忿不平地對尹光夏做出指控——
“爺爺,我媽一定是下午吃了尹光夏做的港式點心才這樣的!”
雖是周末,但藍老爺子向來嚴格,即便是休假日也常拉著兩個孫子到書房談論公事。藍于洛今天幾乎被困在書房一整天,后來又被老爺子指派去處理事情,直到晚餐之前才回來,到現在身上還穿著西裝呢,完全不清楚白天家里發生什么事。
藍于洛望著被指控的尹光夏,“怎么回事?”
尹光夏不慌也不忙,據實以告,“下午有空閑,我一時心血來潮就做了港式點心鮮玻璃明蝦腸粉,阿姨和于潔當時都在廚房,我就請她們嘗嘗味道!
“我沒吃,媽媽吃了!彼{于潔討厭她,自然是不可能吃她做的東西。溫麗玉礙于長輩身分不好拒絕,就嘗了。
“所以說,媽是因為吃了腸粉才鬧肚子的。”藍于治說。
藍于治今天不在家,上午就去岳家拜訪了,下午伺候未婚妻公主血拼,同樣也是忙到晚餐前才回來,自然不清楚白天家里發生什么事情。
他倒不是故意針對尹光夏,純粹是從藍于潔和尹光夏說的話來推論。
“下午做的腸粉,除了阿姨之外,我和寶嬸也都有吃,我還送了一盤去書房給爺爺,爺爺那盤還是最多的呢!”尹光夏眨著小鹿般的眼睛望向藍老爺子。
她原想老爺子和藍于洛在書房談論事情,索性就多準備了些送進去,孰料進了書房,里頭只剩老爺子一人。
“鮮玻璃明蝦腸粉!怎么有這個?誰做的?”藍老爺子眼睛都亮了,興奮的語氣和平日里的嚴肅口吻截然不同。
“早上跟爺爺通過電話,他說起您最愛吃奶奶做的鮮玻璃明蝦腸粉,我跟奶奶學過這道點心,就是味道沒奶奶好,您不嫌棄的話嘗嘗吧?”
平日里規矩甚多的藍老爺子難得像個貪吃的頑童,操著筷子夾起腸粉唏哩呼嚕的就往嘴里送,管他什么用餐禮儀,這時候一概不管用,入口就是連聲贊嘆,堆滿皺紋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爺爺,于洛人呢?”
“我讓他出去幫我處理些事情,剛走,你們沒碰上嗎?”
她搖搖頭。
藍老爺子看她一眼,“這有一半是要給那小子的吧?他沒那么快回來,東西冷了不好吃,不如我全吃了!睕]等她說話,藍老爺子一口氣就把全部的鮮玻璃明蝦腸粉吃個精光,半口不剩。
她當下可是看傻了。這哪里是威武霸氣的藍老爺子?根本貪吃鬼小孩嘛!
突然被小輩抖出他也有嘴饞的時候,藍老爺子有點小小的尷尬。但終究是吃人嘴軟,是該出來說句公道話,遂清清喉嚨,沉聲說:“對,我吃了,而且還是吃最多的,可我并沒有不舒服,所以麗玉的腸胃炎肯定不是因為小夏做的腸粉!
“爺爺,寶嬸在我們家做了這么多年的飯菜,從沒出過紕漏,一整天下來,除了寶嬸做的晚餐,媽媽就只吃了尹光夏做的腸粉,這怎么會跟她沒關系?”藍于潔緊咬尹光夏不放。
尹光夏眉頭微蹙,故作沉思狀,須臾,困惑的說:“于潔,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才不可能記錯,你不要想推卸責任!”藍于潔不客氣的說。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藍于洛拉拉她的手,小聲問。
“其實阿姨在吃腸粉之前,還喝過一碗魚湯。那魚湯本來是阿姨要煲給我喝的,但是我覺得對阿姨不好意思,畢竟這些天我實在麻煩她太多,加上我當時也不餓,所以就請阿姨自己喝了,補補身體,我不知道魚湯和阿姨的腸胃炎有沒有關系,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事實并不像于潔說的那樣,除了寶嫌的晚餐和我做的腸粉,阿姨還喝了魚湯!币庀呐ぶp手,一臉無辜地說。
“這么說,那碗魚湯很有可能才是主因。”藍于洛淡淡地說。
“不可能,那是我媽自己煮的,絕對不會有問題!彼{于潔強勢說。
這時打從方才就一直皺著眉頭的藍志方似是想起什么,撓著腦袋說:“魚湯?不對啊,這家里就屬我最愛吃魚湯,麗玉是常煮給我吃,可麗玉一周沒煮魚湯了,那該不會是上周我吃剩的吧?”他左手拍了右手掌心,“糟了,那天忙著晚上的壽宴,大家都疏忽了,我記得魚湯在外面擱了好久才進冰箱,之前我嘴饞,想熱來當宵夜,麗玉還說魚湯肯定已經不新鮮,不許我吃,她怎么犯胡涂了?”
“爸——”藍于潔低喝。
“我沒說錯,是真的!彼{志方一臉無辜。
藍于潔快氣死了,這個繼父平常悶不吭聲,偏在這種時候多話,這下好了,臟水沒潑成,反而落在自己身上了,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尹光夏噙著笑,意味深遠的望著臉色鐵青的藍于潔。
“蠢婦!不新鮮的東西還拿出來弄給人吃,我說志方,你老婆真是胡涂了,還好小夏沒吃,要是今天躺在房里的人是小夏,我們藍家可就丟大臉了,還怎么跟尹家交代?有空在這里懷疑別人做的點心有問題,回頭讓她把自己的女兒管教好,要分得清什么話該說、什么不該說,家里長輩都在呢,一味地指責別人,太沒教養了!”藍老爺子氣呼呼的臭罵一頓,起身回房。
老爺子擺明就是在說她欠管教、沒教養!藍于潔蒙受奇恥大辱,這下更恨尹光夏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頭走人。
尹光夏不痛不癢,悠哉悠哉地尾隨藍于洛離開客廳,上樓去。
“去書房。”藍于洛說。
他怕到了房間,又會想起他偷吻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