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巧伶一直盯著蔣拓,盯著他眼里的疑惑,失落與不甘心就這樣復雜地涌了上來,纏出忿恨的情緒。
「需要我提醒你嗎?」她嘴角邪惡地微揚!冈谀抽g庭園餐廳里……」
她避開他吻她的那個記憶,只想提醒他,他自大地說過這輩子還不知道「被甩」兩個字怎么寫。
「庭園餐廳?」這下,換陸子農一頭霧水了。
蔣拓閉起眼,有個若隱若現的畫面就要跳出來,但是,他的潛意識里似乎不想看清那個畫面。
「有個男人跟他剛追到的女朋友吃完飯……J她繼續提醒。
「慢著……」他阻止她,不知怎的,像要回想一個惡夢般地冷汗直流。
他想起來了,他人生中遭遇過最大、最莫名其妙、最不想承認也最想從此忘得一干二凈的挫折——他被一個女人甩了。
從蔣拓的眼神,倪巧伶知道自己成功地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不過,她沒有感到愉悅。
一件人家從來沒放在心上的事,她卻牢記著如此多年,她的報復,真的成功了嗎?
為了出一口氣,讓這個男人成了她的「第一個男友」,現在變成「唯一的男友」,想起來就覺得不是滋味。
當年她太不成熟,也太沖動了。
蔣拓記起了那個吻,在逃生門后的樓梯間。
記起了當時被自己的生理反應嚇到,急于到隔壁那間美容公司找個外表正常一點的女人說說話、調調情。他怎么可能對一個男人婆有感覺?這實在有損他欣賞女人的品味。
好幾天,他都沒再到施工現場,有事,也等到陸子農回公司再談。
要不是最后一天,陸子農開心地要他去看看完工后的新辦公室,他根本不會再見到那個男人婆,也不會一時窮極無聊,開玩笑約她吃飯。
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一口答應,這使得蔣拓產生一種成就感,一種對自己魅力的優越感,因而沖昏了頭。
原來,這個男人婆答應跟他吃飯,答應做他的女朋友,根本不是因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而是想讓他嘗嘗「被甩」的滋味……
蔣拓轉頭看向倪巧伶,她竟就是當年那個「男人婆」?!
「你們后來還見過面?」陸子農只感覺兩人之間有些暗潮洶涌,但不清楚什么事。
「沒有。」倪巧伶很快撇清。「是你剛剛提到蔣先生,我才想起有這么一個人!
這說詞明顯前后矛盾,陸子農當然注意到了,但是他沒有多問。
蔣拓還是繼續盯著她瞧,一副終于恍然大悟的表情!改咝〗阕兞撕芏啵耆J不出來了。」
「只是頭發留長了,其它的都沒變,所以,還是有人以為我是戴了假發的男人。」她暗諷。
「那個人一定是瞎了!故Y拓微笑說。
在知道倪巧伶就是四年前那段他急欲抹去的記憶的女主角時,突然間,他沒那么抗拒了,甚至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們的緣分居然那么早就開始了,而且系得那樣緊。
如此一來,他似乎較能釋懷對她的種種復雜感情了。
「不只瞎,還腦殘!顾a充。蔣拓不跟她斗,她感覺有點怪,瞟了他一眼。
陸子農悶不作聲,他猜想這兩人之間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不過,他不急,如果是好事,那么他早晚會知道的。
蔣拓沒反駁,只是心情愉悅地瞄她,她則在陸子農看不見的角度狠狠瞪他。
「咦?雪容——」蔣拓余光瞄到門外探頭的紀雪容,他驚訝地喊出聲來,開心地張開雙臂走向前去,將她摟進門。
倪巧伶的目光也跟著移過去,見到一個像洋娃娃般美麗嬌小的女人。
在蔣拓眼中,這樣的女人才叫女人吧!
「現在才想到來找我?」蔣拓很久沒見到紀雪容,知道她是來找陸子農的,硬要湊上一腳,顯示一下行情。
「嗯……前陣子工作比較忙!辜o雪容回說。
紀雪容和陸子農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蔣拓是知情的,也想拉他們一把,只是陸子農不讓他插手。
陸子農介紹倪巧伶和紀雪容認識,紀雪容公司的網頁就是倪巧伶受陸子農所托,連著幾日農歷春節假期趕出來的。
「謝謝,謝謝妳幫我們設計網頁,我們公司的人都好喜歡!辜o雪容向倪巧伶道謝。
「我知道妳一定會喜歡,之前妳公司那個網頁太呆板了,一點創意也沒有,不過,我可不是專門設計網頁的,不用幫我介紹客戶,哈哈!鼓咔闪鎮性直爽,大方地收下紀雪容的贊美。
「呃……不知道妳在這,沒帶謝禮過來!辜o雪容傻眼,沒見過這種性格的女人。
「欸……謝什么禮,待會兒請我吃飯就好了!鼓咔闪娲蟠檀痰匾o雪容請吃飯。
「沒問題,等一下我請大家吃飯。」紀雪容當然應允。
「妳這女人……」蔣拓瞄了倪巧伶一眼,嘖了一聲。
「我這女人怎樣?」倪巧伶仰起下巴,不滿地問。
「雪容是子農以前的女朋友,好不容易見面,妳也收斂一點,別嚇到人家了!顾@句話是以一種自己人的口吻說的,他跟倪巧伶,是自己人。
「阿拓……」陸子農低喚了蔣拓一聲,阻止他再提這件事。
「以前的女朋友?」倪巧伶頓了一下,然后開玩笑地說:「那就是分手嘍?把這么好的男人拱手讓給我,那妳可損失大了!鼓咔闪婢褪强床粦T蔣拓那一副深怕她會吃了紀雪容的保護姿態,既然人家的前男友在這里,輪得到他跳出來當英雄嗎?
「哪有什么好的……」陸子農笑。
「至少在我眼中比某人強太多了。」倪巧伶意有所指。似乎覺得蔣拓很礙眼,沒事待在這里當什么電燈泡。
「你們在交往?」聽倪巧伶這么說,紀雪容脫口問道。
「還沒,不過我再加把勁,搞不好就變真的了,對不對?」倪巧伶笑著對陸子農說。她當然是喜歡陸子農的,不然,也不會做那么多年的朋友。
「四年前妳也這么說,沒見過妳使什么勁!龟懽愚r習慣倪巧伶這種隨手拈來的玩笑話,沒有當真。
「那是因為有個人一直擋在中間,」倪巧伶又給蔣拓一個白眼!覆贿^,接下來,我會開始努力了!
「成功是需要努力,但努力未必能成功。」蔣拓見她和陸子農如此親近,一時酸味彌漫,吐槽她一句。
她今天是怎么了,吃了強力春藥,拚命散發費洛蒙?就算是很缺男人也不必表現得這么饑渴,一副恨不得沒人在,好讓她將子農生吞活剝。
以前,他覺得她高傲、目中無人,此時,他卻又看不慣她表現出渴望愛情的積極。
「多謝你的激勵,我這個人,就愛那種成功機率超低的挑戰!鼓咔闪娑哑鹛鹈赖男θ,打算氣死蔣拓。
「那妳怎么不來挑戰我?」礙于陸子農的警告,蔣拓沒能明白地告訴倪巧伶,要她死了這條心,陸子農對紀雪容的感情不是她這樣隨便胡攪蠻纏就能破壞得了的。
「你?」倪巧伶轉了轉那雙聰慧的眼眸,似在回想什么!赣惺裁刺魬鹦詥?」
「出門吃飯吧……」陸子農想打圓場,不明白才剛剛記起對方是誰,還算陌生的兩人,怎么會突然杠上了。
「你跟雪容先下去,我來關門。」蔣拓將紀雪容推到陸子農身邊,然后,有如籃球場上的卡位戰,硬是不讓倪巧伶去湊熱鬧。
「你干么?」倪巧伶待陸子農他們坐進電梯后,立刻撥開橫在面前的那只手。
「我才想問妳在干么?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妳是誰?」
「好笑了,你以為你是王建民?全臺灣的人都記得你長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
「妳明明記得。」
她的唇嚅動了下卻沒有回答,氣悶地扭過頭去。她不想說謊。
他不認得她,憑什么要她承認記得他,她寧可自己忘得一干二凈,包括那個吻帶給她的震撼。
「為什么不說話?」看著她倔強的臉龐,蔣拓的一顆心突然柔軟了起來。
自從在住家大樓門口吻了她之后,他經常無端地想起她,然后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狀態中。
不明白只是一個吻,為什么卻教他牽腸掛肚。
現在,他知道自己和她之間,還多了層關系,還共同擁有一段無人知曉的秘密,突來的親密戚沖破了他的矛盾,再看她,便神經病地感到喜悅了起來。
「你不是要關燈、關門?還愣在這里干么?」她討厭他這樣看著自己,好像對她多有興趣,明明前一刻還在擔心她欺負紀雪容。
「妳等我一下!
蔣拓走到墻邊,將所有燈鈕按下,辦公室便立即陷入黑暗,只剩門外的走道還亮著。
「可以走了。」他無聲無息地回到她背后,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我的前女友……」
倪巧伶被他那惡心巴拉的口吻給激起一身疙瘩,拂了拂手臂,轉身大叫:「閉嘴!
「為什么要閉嘴?」
「就、就是不準提!顾幌氡还谏稀杆那芭选惯@封號,會教她感覺廉價、泛濫、不光榮,還有很多的不自在和別扭。
「為什么不?」他揚起笑容,發現她也有語塞的時候,而且,表情很可愛。
「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甩了你嗎?」她仰起下顎,恐嚇他。
「無所謂。」他聳聳肩。霎時間,那個他一直不承認的敗績成了將兩人系得更緊的線。
他其實不很確定為什么偏愛鬧她,只是覺得是一個轉機,改變兩人長期水火不容的關系,似乎還不錯。
「你不要面子,我還想留點好名聲。」她瞪他一眼,徑自往前走,按下電梯按鈕。
「做我的前女友很丟臉?」他追過去問,存心繞著她不準他提的那件事。
她臉皮抽動,以嫌惡的表情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心情好得仰頭大笑。
「白癡!顾退@兩個字后,再也不想理他。
蔣拓竊笑,她愈表現得不勝其煩,他就愈篤定兩人是撇不清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