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府相距并不遠,不到一刻鐘就到了,守門的侍衛卻有些為難的看著上門的一家人。
“怎么回事?”嚴辰天沉著臉問,隱約聽到里頭的吵雜。
“方才王爺才回府,現在有事正忙,不如嶸郡王和王妃改日——”
侍衛正努力的解釋,舒恩羽已經頭一低,直接鉆進了寶慶王府的大門。
侍衛嚇了一跳,正要出聲攔人,嚴辰天先斥了一句,“讓開!
侍衛心底一寒,連忙退開,眼睜睜看著人進府。
早一步進門的舒恩羽呆楞的站在進入大堂的門前,里頭冉伊雪正叫罵不休,蕭君允卻依然笑得一臉燦爛。
只不過蕭君允向來可愛的娃娃臉上,有著一片可疑的青紫,似乎是被人打的,而兇手應該就是追著他打罵的冉伊雪,不過在這節骨眼上,也多虧他還能笑得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沖淡了不少緊張的氣氛。
嚴辰天銳利的眸子一掃,蕭君允看來就是天生被虐的性子,正要出聲制止,舒云喬已經先輕聲一喚,“伊雪……”
冉伊雪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立刻一個旋身,幾個大步來到舒云喬的面前,“你可來了,快點帶我走。”
“師妹,別——你別走!笔捑实男δ樢幌伦兂蓚大哭臉,“你若走了,我會死的。”
“滾開,我管你要死要活,”冉伊雪一臉嫌惡的甩開他的手,“云喬,走吧!快點。”
“冉大夫,現在的局勢由不得你撒潑,”嚴辰天擋在舒云喬的面前,不讓冉伊雪靠近,“你若堅持不愿留在寶慶王府,就只能被押入刑部大牢!
“混帳,你威脅我?!”冉伊雪對嚴辰天啐道。
“冉大夫,我只是就事論事,”嚴辰天雙眼如炬,“縱使有私心,卻也是為你著想,再怎么說,寶慶王府都比刑部大牢安全舒適!
冉伊雪一哼,冷冷嘲弄,“就算你是大理寺卿,也不能任意妄為,我做錯了什么,你憑什么押我入大牢?”
嚴辰天似笑非笑的瞅著她,“單憑你是百夷人,命早該絕這一條,我就能押你入大牢,甚至取你性命!
冉伊雪的臉色微變。
蕭君允一把抱住了冉伊雪,惡狠狠的瞪向嚴辰天,“你動我師妹,就是與我為敵。”
嚴辰天無奈的看著蕭君允,若他真要動冉伊雪,又何苦將人送進寶慶王府,他是在幫他,現在他卻拿他當仇人,看來遇上冉伊雪,蕭君允就是個傻的。
“別再吵了!笔嬖茊躺碜虞p晃了一下。
嚴辰天眼明手快的將她扶住,“舒舒,你怎么了?”
舒云喬壓了壓疼痛的太陽穴,“你們吵得我頭疼。”
冉伊雪甩開蕭君允,推開嚴辰天,下人早已經俐落的將她方才撒潑砸碎的花瓶、桌椅都收拾妥當,她將舒云喬扶往大堂的主位上坐好,嚴辰天和這里的主子蕭君允則坐在下首。
“你臉色不好,我給你瞧瞧!
舒云喬搖頭,拒絕了她伸出來要替她把脈的手,“我沒事,只是有些頭痛。我來只是想要問你一件事!
“你說!比揭裂┑馈
“方才回府后,我將這些案子重新翻看了一遍,在半年多前,曾有個白子死狀凄慘,王爺便是因為此案急著出城所以才墜馬受傷。我記得你曾不只一次提及,白子純潔,是上天恩寵——我一直以為這是因你疼愛恩羽才這么說,但如今想來卻覺得古怪,這是不是百夷族的族人信仰?因為恩羽是個白子,所以你當初才會出手相助,甚至收留我們?”
冉伊雪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一旁的舒恩羽,最后伸出手,將她拉坐在自己身旁,“你猜得沒錯,族里確實有記載,白子珍貴!
舒云喬的心一沉,臉色變得蒼白,“若這些兇案與百夷有關,是否代表恩羽會有危險?所以你不顧自己可能被抓,也要進京來找我,要我看緊恩羽?”
“夫妻就是夫妻,果然都有著明察秋毫的銳利!比揭裂┍е娑饔疠p晃了下,“這丫頭我打小看到大,我可不愿意看她受到傷害,偏偏我對兇手是何人真沒頭緒。但我知道,若要想要逆天改命,除了純陰純陽之血,還要被族人視為神圣的白子血液,對方之前已經殺了一人,我也不知是否還會再尋白子取血。”
原本跟來只打算看看姨母的舒恩羽一下子就發現大堂上眾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
對上娘親擔憂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忍不住笑出來,“娘親、姨母,你們別擔心,縱使我是白子又如何?別忘了,我爹是嶸郡王,還是大理寺卿,誰敢動我?”
嚴辰天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平時只會找機會跟他唱反調的閨女,心中對他身分背景的評價挺高的,偏偏現在敵暗我明,若真有人對她出手,他竟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護她周全,這滋味令人心頭難受,他的眸光不禁幽深了起來。
“不過,若他們自尋死路對我下手,也挺好的。”舒恩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沒錯!就讓他們來捉我!
嚴辰天挑了下眉,“胡說什么?”
“爹,我不是胡說!笔娑饔痃晟碾p瞳發著光亮,“若照姨母所說,祭祀終究要個純潔的白子,我就是一個最好的誘餌。與其沒有頭緒的等著暗處的兇手現身,不如用我把人誘出來,爹只要派人暗中守著我,守株待兔,等人現身,直接把人抓了,不就好了?”
嚴辰天眼底兇光一閃,他可從沒想過讓自己的閨女以身試險!罢f得容易,你當真以為兇手是等閑之輩?就我所知,兇手并非一人!
“爹不是最懂得用刑?到時只要抓住一人,讓他供出他們的老巢和目的不就成了!笔娑饔鹪趺聪攵加X得用自己當餌是絕妙好計。
嚴辰天發現現在不單舒云喬頭疼,就連自己的太陽穴也隱隱發疼,“小孩子家家,閉上嘴,別再說了!
舒恩羽不由嘴一嘟。
“恩羽聽話,你的計雖是好計……”冉伊雪揉了揉她紅撲撲的臉頰,“但絕不可行,一個不小心,你的小命就沒了!
“沒錯!笔捑室苍谝慌詭颓唬澳愕锞湍氵@么一個閨女,可不能有半點差錯!
眾人都反對,舒恩羽的目光只能看著沉默的娘親,伸手撒嬌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你別想了!眹莱教煅奂獾淖⒁獾剿男幼鳎澳隳锸翘斓紫伦畈豢赡艽饝娜!
舒云喬含辛茹苦的拉拔舒恩羽長大,當然不會讓她身犯險境,但如果要報答杏花村和冉伊雪對她們母女的恩情,她知道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其實……”舒云喬輕聲開口,“恩羽的計策挺好!
嚴辰天眼中一瞬間閃過怒氣,“舒舒,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她的眸光鎖住他微怒的眼,“讓恩羽為餌,伊雪從旁協助,若能破案,便立下一功。屆時,王爺加上寶慶王并與鄂親王府聯手,一定能使當今圣上網開一面,保住伊雪和杏花村百余人的性命!
“你瘋了,”他瞇起眼,“你拿自己女兒的命去保住不相干的人?!”
“喂!”冉伊雪雖說也不贊成舒恩羽以身試險,但嚴辰天的話令人聽了反感,“什么不相干的人?我救過恩羽的命,還照顧她們母女五個年頭,我之于她們母女可比你這個男人重要多了。”
嚴辰天此時無心應付冉伊雪,目光牢牢鎖著舒云喬,從她臉上看出她已打定主意,他抿起嘴,凌厲的黑眸一掃,憤怒的起身離去。
看著他大步走出去,蕭君允輕咬著下唇,有些委屈的說:“辰天的眼神真可怕。”
冉伊雪翻了下白眼,沒空理他,只是感激的看著舒云喬,“我知道你和恩羽都想幫我,但這件事別再提了!
舒云喬沒說好或不好,只是緩緩起身,對舒恩羽伸出手。
舒恩羽也伸出手握住自己的娘親,跟著站在她的身旁。
“王爺說得對,為了大局著想,你還是暫時待在寶慶王府,”舒云喬柔聲的勸著冉伊雪,“寶慶王身分尊貴,旁人不敢輕易冒犯,又是你的師兄,定會好好照料你,我得空便來看你,好嗎?”
冉伊雪抿了抿唇,不太情愿的點頭。
之后舒云喬牽著舒恩羽離開寶慶王府,而嚴辰天縱使氣惱也沒有將母女倆撇下,正一個人坐在馬車里生著悶氣。
天空此時降下瑞雪,舒云喬分心的抬頭看了一眼,不由嘆息,“下雪了!真漂亮。”
“是!好美。”
嚴辰天看著母女倆在馬車外看著飄雪的天空發呆,心中生起挫敗感,“若凍病了,看你們還能有什么閑情逸致賞白雪。上來,回府了。”
舒云喬一笑,帶著舒恩羽上了馬車,沒有刻意的疏離,反而緊挨著嚴辰天坐著。
嚴辰天皺眉看她,“你是怎么回事?向來把這丫頭當成心頭肉,現在卻跟著她瞎起哄?”
“爹,我才不是瞎——”見嚴辰天冷冷的眼神掃過來,舒恩羽立刻閉上了嘴。
“你很清楚,這是絕妙的良計!彼龑⒈鶝龅氖秩M他的手里,注意到他身子略僵了下,終究沒舍得將她甩開,她低著頭微揚了下嘴角!澳銡鈵,是因為你明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偏偏你動了私心,舍不得閨女!
舒恩羽側頭覷著自己的爹,舍不得?!
嚴辰天注意到舒恩羽的視線,立刻抬起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舒恩羽頑皮的對他皺皺鼻子。
看著她的模樣,嚴辰天眉頭一皺,“你說,這丫頭的性子怎么就不多像你一些?”
“因為老天爺聽到我的祈求,我太在意你,想要一個像你的孩子!
嚴辰天的自尊心一下子得到大大的滿足,也顧不得女兒還在一旁,硬是將舒云喬一把摟住。
舒恩羽故做老成的一嘆,轉頭拉起簾子的一角,也顧不得冷風吹進來,欣賞起外頭的白雪。
在她爹娘身上,正好應了那句“柔能克剛、柔弱勝剛強”的道理,真正的大智慧就要像她娘親,拋棄了表面的剛強,三兩下就讓柔存剛亡。
她似乎該學學娘親,只不過一想到自己小鳥依人的樣子,她只覺得一陣惡寒。
想想還是像她姨母那樣比較好,看她打寶慶王的那股狠勁,這才是適合她的風格。
看樣子她爹點頭同意她的計謀是早晚的事,她實在佩服自己能想到這個好計,原來當個白子也是有好處的,還能破大案,到時她立了大功,看還有誰會再說她不祥?自己果然就是個聰明的,想想也是,她爹娘是聰慧之人,她自然也不差,甚至要更青出于藍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