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解答一樣,外頭一個小孩子提著鱸魚跑進來,遞給小二,“許月生公子定的,錢已經給了!
小二收下,“好咧。”
卓正俏都不敢看表哥了——她不到許家住,還用大舅舅的名字在外面晃。
彷佛怕事情不夠熱鬧,一個青衣婢女提著一籃蘋果,過來,一見人,喜孜孜的往前行禮,“婢子見過兩位大爺,我家小姐姓費,兩位大爺可還記得!
卓正俏覺得自己天靈蓋快被劈成兩半,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但又不能趕她走,“記得記得,你家小姐可安好?”
“我家小姐挺好,多謝大爺問起,今日給大爺送蘋果來了,是小姐親自去市集選的。”
那青衣丫頭臉色喜悅,“我家小姐另外寫了信!
卓正俏以為那費芷玉是煞到言蕭,畢竟當時他往前一站,那可是威風凜凜,可沒想到青衣丫頭把懷中的香簽遞給了卓正俏,“我家小姐想請大爺一敘。”
許天方長年做生意,自然聞得出來那丫頭身上的香氣,濃郁按人,只有青樓的姑娘會用,這丫頭近身服侍,所以被沾上了,忍著怒氣,“敢問你家小姐是?”
那青衣丫頭見他跟小姐的意中人站一起,于是也十分禮貌,“我家小姐是紅袖樓于費芷玉。”
完蛋了。
卓正俏已經不敢抬頭,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全部擠在一起?
許天方都被氣笑,“你不回許家,還認識了大名鼎鼎的費小姐?”
“表……堂哥您別生氣,我這……我不是……我跟言二公子就是看到費小姐遇上困難,隨手幫了一把而已!
那青衣丫頭眼見自己惹了麻煩,連忙跪下,“大爺,您別誤會,這位小爺真沒來過紅袖樓的,是奴婢話沒說清楚!
言蕭看卓正俏這樣好聲好氣的相求,那堂哥卻始終一張冷臉,也隱隱不高興,“男子漢大丈夫,眼見姑娘有難處,出手幫忙是應該的,許兄何必如此?”
唉,言蕭,我知道你是幫我說話,可是現在這樣是火上澆油啊。
許天方正想發作,卓正俏一臉可憐兮兮的,“堂哥……”
想到這表妹從小被管束,也難怪一出門就像脫韁野馬,想著家里最近忙著許蕊的婚事,她進了許家的確不太好再出門,于是重重拂了一下袖子,“你定定心神,三天后一早我來接你!
卓正俏知道表哥是準自己去騎馬了,不過三天后就結束自由生活,有點高興又有蔫,“知道了。”
“花好,月圓,好好照顧你們家……公子!
花好跟月圓一直大氣不敢出,現在連忙說是。
那青衣丫頭吶吶的說:“婢子是不是給大爺惹事了?”
“不關你的事情,蘋果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你家小姐!
“那大爺您來不來?”
“我——”
“他不去!毖允挻驍嗨,“多謝你家小姐就好!
言蕭的壞人臉還是很有用的,那青衣小婢話都不敢多說,縮縮脖子走了。
卓正俏想,早知道在琴室多聽一個牌子,就算避不開表哥,好歹避開費芷玉的婢子,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尷尬,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言蕭問:“你要回大舅舅家。俊
“……對,都被找到了,不回去也不行!
“跟我回房!
卓正俏想著,不會吧,這邊也有事?
心里實在很不想面對,但也說不出拒絕的原因,只好跟著他上樓,回房。
就見言蕭磨了墨,提筆寫了兩行字,稍微吹干后給她,“這是我京城的居所,這是我梅花府的茶莊,我每年都會來兩趟,你收好,過來這里把你京城的居所跟梅花府大舅舅家的居所寫給我。”
卓正俏心里有點波動,他這么認真,原來就是怕兩人斷了聯絡……
要不要跟他說自己就是卓正俏,已經被言太太休了……
不行,不能現在說破,她還要騎馬!
想著在紙上寫下一行,京城的住處是萬萬不敢寫,萬一他記得妻子卓氏的住處,那不就露出馬腳,于是只寫了大舅舅家,又想,假設他真的上門找許月生,看到一個中年大叔出來,不知道會怎么想。
大舅舅應該也會莫名其妙……噗。
言蕭不解,“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人跟人之間的緣分,你信不信天定?”
“不信!
“你以后會信的!币院螽斈阒涝S月生就是卓正俏,你會信的。
“你倆總算來了!敝T壯一臉笑嘻嘻,“我這幾天忙得很,等的就是這天跟我的老朋友,新朋友,痛快一番。”
卓正俏也很喜,“阿壯,我們快去看馬。”
“我說月生,你樣子看起來斯斯文文,怎么個性這樣著急?”
“我想騎馬可是連夢了三天呢!
言蕭就聽得他們一口一個阿壯,一口一個月生,想起褚壯那日去他那邊,支支吾吾的說,自己在意許月生,他突然慶幸自己一早就說會一起來,不然放任兩人一起,還不知道會出什么大事。
褚壯笑著招呼他們進馬廄,扔給他們一人一塊大圍裙,“擦擦,頭發,身上,都擦擦!
卓正俏一聞,打了個噴嚏,“這什么味道,這樣重!
“工人喂食牧草時穿的,馬兒天天聞,聞習慣了,知道人來就有東西吃,所以等下過去,他們先聞到就不會掙扎,再喂點蘋果,蘿卜,那就是好朋友了!
卓正俏一聽,懂了,連忙把那塊布擦擦頭,擦擦身體,然后又打了個噴嚏。
眼見言蕭跟褚壯都是關心神色,連忙說:“沒事沒事,就是那牧草屑,吸了鼻子癢。”
馬兒,馬兒,我來啦。
褚壯又帶著兩人出來,寬闊的馬場有五十幾匹馬散著,有的自己在跑步,有的則是晃著尾巴走來走去,十分悠閑。
師傅牽來兩匹,都是紅棕毛,眼睛很大,鼻子濕濕的,太陽照射下,皮毛油光水亮,顯得照顧得很好,兩匹踏步而來,從鼻子發出響聲。
卓正俏驚嘆,“這馬真美!
褚壯一臉得意,“可不是,這是南里國的馬,脾氣非常溫馴,最適合初學者了,來來,先喂點東西,讓它們開心一下。”
卓正俏拿起切了一半的蘋果在手上,那紅棕馬低頭,就著她的手把那半顆蘋果吃掉,還舔了她的手,癢癢的,她看著言蕭的方向,喜孜孜,“你看到沒?你看到沒?它舔我!
言蕭含笑,“看到了。”再遞了半顆蘋果給她。
卓正俏又喂了馬,那紅棕馬不但吃了,這回更親熱,還湊過來聞聞她,卓正俏摸摸它的背,心里喜歡得不行,心想不知道褚壯這馬賣不賣,這么親人可愛,買回去她就天天帶著它在院子跑。
將臉靠在它的頸子旁蹭了蹭,熱呼呼,毛茸茸,感覺好得不行。
褚壯見她這樣,越發覺得可愛,心想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他娘前兩日跟他說起娶親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突然又覺得不能這樣不孝,他如果跟許月生在一起,那就只能背出褚家,他可以啊,但他的母親會很可憐。
想了幾日,孝道還是勝過了感情。
現在看許月生,還是喜歡的,更喜歡了,但他還是打算娶妻生子,讓母親開心。
許月生這樣喜歡那匹紅棕馬,晚點就送給他,以后他看到馬就會想起自己,這樣也很好。
卓正俏跟那馬又親熱了一下,忍不住翻身而上,“阿壯,它們平常跑馬的方向是哪里?”
言蕭見狀,也翻身上馬。
“你們等等我!瘪覊汛盗艘宦暽谧,就見草地上原本一頭正在吃草的馬快步過來,“跟著我!
褚壯領路,卓正俏第二,言蕭第三,三人一下跑了出去。
剛剛在馬棚,褚壯已經跟他們說得很清楚,“馬這種動物,一定要有山頭給它跑,所以我自己養馬,賣馬,那是連山頭都包下來了,有好幾條不同的路,能跑的就去跑山路,不能跑的平地早晚半個時辰也行,待會想挑戰一下的就走山路,在左邊,想活動活動就好的就騎平地,在右邊,它們都已經跑習慣,認得路了,會知道怎么回來!
三人縱馬而出,過了一刻多鐘,到了交叉路口,褚壯那匹毫不猶豫就往山路去,他是養馬人,自然天天跑山路,平地對他來說不算路。
卓正俏有自知之明,一下往右去,平跑就好,山路太顛,她覺得自己也應付不來。
言蕭第三,見卓正俏往右,也跟著往右了——對他不知道哪來的保護慾,就是覺得得看著,免得出事情。
卓正俏一路快速往前,眼前景色快速往后,耳邊生風,晚秋了,但卻不覺得冷,內心想著再快一點,真刺激。
就見要經過山坳,那馬慢了下來,穩穩當當轉過了彎,這才又繼續加速。
卓正俏摸摸馬背,穩當的孩子,做得真好。
慢著,眼前泥巴路中央的是什么?會動。
不過轉瞬,那東西已經到眼前,卓正俏臉一下綠了,是蛇,盤據在路中央,昂首吐信,樣子兇惡。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紅棕馬好像受了驚嚇,速度突然快了起來,而且是瞬間快了一倍以上,卓正俏覺得整個人快飛起來。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牢牢抓住韁繩回頭,看到言蕭越來越遠。
“拉緊韁繩,別放手!毖允挼穆曇魝鱽怼
卓正俏有點怕,聲音帶著哭腔,“它嚇到了,現在不聽我的話!
“拉緊韁繩,腿夾緊,別怕!
卓正俏閉起眼睛,任憑紅棕馬發狂似的在泥巴路上狂奔。
馬蹄聲一下一下,好像敲打在她心上,她想摸摸它的后頸,安慰安慰它,沒事,一條蛇而已,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怕手一松開,自己就被顛下去。
紅棕馬已經開始往沒有路的山坡跑去了,瘋狂的往上跑。
那坡很陡,根本沒有路,有很多藤蔓,紅棕馬幾次差點絆倒,又迅速爬起來奔跑。
卓正俏無助的又回頭看,言蕭已經遠遠被甩脫了——被嚇到的紅棕馬跑的太快了,他那匹很正常,根本追不上。
老天,自己會不會被甩下來?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馬兒馬兒,你停下來啊。
卓正俏已經被顛得很不舒服了,頭暈暈的,再這樣下去不用馬顛,自己就會掉下去,手好抖,也快沒了力氣。
馬兒,停下來啊。
這里一片山路,萬一掉下去,不死也會去半條命,就算能活,都不知道要幾天才會被發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再也沒半分力氣了,就在紅棕馬一次瘋狂的爬坡下,卓正俏整個人被甩了下來,就這樣順著坡地滾了不知道多久,終于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