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誰敢在韓璟睿頭上動土?常勝將軍、不敗將軍的名號不是唬來的,也只有那些用錢買動的傻子才敢拿命換銀子!眳蜗遄g搖頭,苦嘆。
這種事遭遇第一次時,還覺得驚心動魄,但一年遇上個三、五回,心臟已經強大許多。
至于璟睿嘴里的“他們”是誰,還用猜?
呂襄譯沒有朝堂上的朋友,只有喝酒作樂、掩人耳目的紈褲酒肉兄弟,他從不礙著任何人的利益,誰會花銀子鏟除他?除了家里那兩位對世子之位有著志在必得的“庶哥哥”之外。
他悉心盡力為平王府賺錢,可不是用來讓人買兇追殺自己的。
“不能想個法子讓他們消停些嗎?”璟睿不耐煩。
“行,我回去后立馬裝病,把府里的庶務交出來,想買刺客?銀子自己賺!
“說到做到,別老留著那幾根雞肋,味道不好又占位兒,鬧心!”
“是,回去立刻辦。先說說,這次有幾個?”呂襄譯的武功不如璟睿,聽音辨位的能力更是遠遠不及。
璟睿眼珠子轉過一圈后,說:“八個,武功平平,我五、你三,十招內結束。”
“不,你六、我二,我懷里還兜著鹽引呢,行動不便!
“呿!這也能當借口?”
璟睿覷他一眼,但話出口同時,馬背上一輕,他后往一竄,刀子抽出,直接沖殺過去。
呂襄譯翻白眼,嘟囔一聲,“還真是性急!
他抓起鞭子,“行動不便”的往空中一抽。
“啪”地一聲,飛身搶身過來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臉上被打個正著,摔落馬前三、五步處,眼看馬腳就要踩到自己了,黑衣人心頭一緊——
呂襄譯拉緊韁繩,逼得白馬前腳高高昂起。
黑衣人松口氣,本以為呂襄譯要停下馬,一個鷂子翻身,高舉大刀,沒想到人還沒站穩,下一瞬間呂襄譯的馬鞭甩來,扣住他的腰,將他往前一拉,拉到……馬蹄下?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聲揚起,他的肋骨全斷。
“兩招!毕遄g對著在遠方打斗的璟睿說。
璟睿一劍劃過,又一個刺客倒地不起,大概是他太硬、難啃,其中一個圍攻他的刺客聰明轉身,尋找“軟目標”。
眼看一前一后,兩人迫得呂襄譯前進不得,后退不行,這時,璟睿劍氣劃過,往身前的敵人出招,下一瞬,那黑衣人胸前激噴出血,傷不算重,但場面很驚悚。
璟睿抓起對方,使出神力,往呂襄譯身后的刺客丟過去,人丟出的同時,他飛身向前,把呂襄譯面前那個用劍挑開。
同時間,呂襄譯身后那位被同伴撞得七葷八素,沒站穩腳,摔在地上,璟睿把手中長劍擲去,把兩人像烤串燒似的被釘在地上。
回過頭,璟睿濃濃的眉毛一彎,驕傲地對好友說:“八招,七個。”
“驕傲啥,你是不敗將軍,我是紈褲子弟,又不是在同一線上的!眳蜗遄g撇撇嘴。
璟睿挑挑眉,說:“鹽引賺的,五五分!
“嘿嘿,早說好的六四分,怎么能改?”
“救命之恩。”
他丟下一句話,走到被釘在地上的刺客面前,一舉手把劍抽回來,拭凈,收入劍鞘里。
呂襄譯瞪他一眼,“強盜,一成至少有兩、三千兩!
“舍不得?那就想法子整整你家里那幾個瘋子,別讓他們老玩這些爛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朝廷命官都很閑!
呂襄譯嘆道:可不是嗎?
以前看在老頭的分上不屑和他們斗,可這些人手段一次比一次陰險狠毒,還真的不能放任不管了。
“你沒發現,這一撥撥來的素質越來越差?”呂襄譯得意問。
“怎么,你給的銀子不夠使?”
“可不是,誰教平王府的鋪子田莊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呢!
他嘆口氣,眉眼卻勾得很妖嬈,這廝不當小倌還真是埋沒。
“想使什么詐,盡快,這次打完,說不準皇上還要讓我到東邊去打海寇,你不是想把生意做到東邊去嗎?”
“你要帶我去?”呂襄譯眼睛一亮。
“想跟的話,京城里的事盡快搞定。”
“沒問題。”
一個說盡快搞定、一個說沒問題,其實當中問題大得很,堂堂的平王世子出京,得報備皇上、皇太后,可皇太后這么喜歡他,讓她點頭的機會不大,更何況要挪窩……那些秘密產業得安排妥當,想起來事情還真多。
不過,兩個男人什么風浪沒見過,怕啥?
“我先隨你去一趟平王府,給王妃請安!杯Z睿說道,這話圓融,他分明是擔心呂家庶子還留有后手。
呂襄譯接下他的好意,“行,我娘老叨念你呢!
楊氏寵愛兒子,愛屋及烏,對璟睿頗上心,又與璟睿親娘交好,兩人甚至私下約定,要替兩兄弟求娶同一家閨女,讓他們成為連襟。
話出、揚鞭,長風吹起、衣袂翻卷,御風似的,兩兄弟奔馳在一望無垠的綠野上,風中混雜了泥土與青草的清香,令人心馳神往。
一陣玫瑰的清香傳來,璟睿皺眉,哪里來的玫瑰花?
疑問生起同時,照片伴隨著花瓣從空中翻落,璟睿迎風駕馬,照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前,他直覺拍胸,把照片壓在胸口。
停下馬,拿起胸口的紙片,這一看……怔愣,他久久無法言語。
清楚了,夢中女子的容顏一清二楚,是她……他敢發誓,就是她。
這紙片,太平滑、太光亮,上面的人物不像用畫的,反而像是把人給縮小、貼上,然而讓他無語的是,紙上的另一個人是自己?為什么?
為什么他和那名女子同時出現在紙片里?為什么那個畫面出現在自己的夢里?為什么那女孩的笑容會牽動自己的心?
他定在原處,想不通。
呂襄譯發現璟睿停馬,狐疑地朝他望去一眼,策馬回奔。
“怎么不走?”他用鞭子戳了戳璟睿。
璟睿愣愣地將照片遞給呂襄譯,他接手,湊近細看。
這是什么東西?走遍大江南北,看過多少奇珍異寶、稀奇古怪的東西,怎么會有……他亦是滿肚子的疑惑不解。
璟睿怎會穿著古怪白袍?這就罷了,他不好女色的,怎么容許身邊女人靠得自己這么近?
那女子長相普通,勉強稱得上清秀,可是她笑著,眉松松的,怎么看怎么舒服……
“你怎么有這個東西?誰畫的?”他問。
“這不是畫的!杯Z;卮穑砀窆,這不是人的手藝。
“不是畫的?那是怎么弄出來?”
“我不知道,但紙片上的女人……”
“很丑?”呂襄譯直覺接話。
“很美!杯Z睿卻道。
呂襄譯傻眼,這樣的程度叫美?他的眼睛有沒有毛病?
呂襄譯與璟睿一起回到平王府,他們沒去拜見平王,先往后院去見平王妃。
兩人剛跨進后院,就聽見下人們聚在一起的竊竊私語。
大白天的不做事?呂襄譯見狀,咬牙,眉心微緊,這群踩低拜高的家伙!
平王府上下就數“守靜園”里的丫頭嬤嬤最沒規矩,每次他不在府里,就敢鬧將起來,專欺平王妃好脾氣,要是把這群人送到苗氏跟前,一個個立刻變成遇上狐貍的小母雞。
呂襄譯揚聲怒道:“怎么回事,還有沒有規矩?”
一名大丫頭發現世子,立刻順順頭發、整整衣服,妖妖嬈嬈地扭著屁股上前回話。
守靜園里沒什么油水,若不是存有那么點心思,哪個年輕丫頭肯留下?
這大丫頭嬌聲柔語說道:“稟世子爺,昨兒個夜里,敏兒已經沒氣了,誰知道早上要把她抬出府,她卻活過來,吳嬤嬤說她是被鬼魂附身,讓人去請示苗夫人!
講幾句話,媚眼拋出三、五個,看得呂襄譯直反胃。
“敏兒是誰?為什么好端端的人會死?”
“敏兒是守靜園的三等丫頭,在小廚房里打雜的,昨日苗夫人過來同王妃閑話家常,敏兒卻不知死活的硬是沖撞王妃,苗夫人下令打三十板子,打過板子后,敏兒發燒不止,熬到半夜就沒氣了。”
這話更不通了,既然敏兒是三等丫頭,又在小廚房打雜,根本不會在王妃跟前伺候,怎么能夠沖撞王妃?滿口胡言亂語!
在府里,呂襄譯素有混世魔王名號,做事不必思前想后,全憑喜好,他對這大丫頭的媚眼很火大,便藉機上前,揚起手,“啪、啪”清脆兩個巴掌聲后,這大丫頭兩邊臉頰瞬間腫起。
冷眼一望,眾人下意識退開兩步。
“有人想說實話嗎?”嘴角挑起冰涼的笑,呂襄譯寒冽目光逐一掃去。
滿院子下人嚇得縮在一處,卻是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半句話,有機靈的轉身想逃,呂襄譯豈能容他,旋身一踢,那人像破布似的飛到半空中后重重落地,嘴里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眾人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刷地全數跪地磕頭求饒,卻沒人敢提半句敏兒,而他們越是這樣,越證明當中有鬼。
璟睿冷哼一聲,這平王府后院著實令人“驚奇”。
惡奴欺主,一個、兩個已經不得了,沒想到一屋子全是這種貨色,苗氏的手段未免太厲害。
璟睿道:“進去問問王妃不就知道事情始末,至于這群奴才與他們置什么氣?全給捆上,找個人牙子發賣出去吧。”
“發賣?這等賣主奴才,一個個全砍了才痛快!我明兒個進宮,讓皇姑姑發個話,找劊子手把他們全拉到苗夫人院子里行刑,搞個血流成河,才叫痛快!
聞言,有那不禁嚇的先開了口,緊接著一個一個爭先恐后,開始講述昨日發生的事。
幾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呂襄譯和璟睿已聽出個大概。
原來苗氏打算先毒王妃,再害世子,事成后平王府就成了他們母子的天下,于是買通廚房汪大娘在燕窩里下藥。
苗氏還怕王妃不上當,特地走一趟守靜園,要親眼看著王妃把燕窩吞下。
沒想到這件事被小丫頭敏兒發現,在大丫頭呈上燕窩時,她硬起膽子沖進偏廳,把王妃手上的燕窩打碎。
燕窩掉地,苗氏氣得一口氣提不上,而王妃養的狗竟跑過去舔食燕窩,才舔沒幾口就口吐白沫死了。
事敗,苗氏誣賴敏兒毒害主子。
王妃雖性格怯懦,卻也明白事理,她不斷為敏兒求情,但苗氏堅持打敏兒三十大板。
一個小丫頭三十板下去還能活?當晚就沒了氣。
沒想到今天要把人拖出去,她又活過來?這太嚇人了!
有人說王母娘娘見不得敏兒委屈,把人給送回來,也有人說她被妖魔鬼怪附身,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尚未有定論。
此刻,去給苗氏回話的下人回來,他一進園子就大聲嚷嚷,“把人抓出來,夫人說了,再打三十板,就不信打不……”聲音在發現呂襄譯時,戛然停止。
呂襄譯冷笑一聲,問:“這么急著把人打死,是在害怕什么?怕平王寵妾滅妻之事傳出去,還是怕皇姑姑一道旨意,滅了平王府后院的“亂源”?”
這種話誰敢接?應了他,豈不是把苗氏給得罪死。眾人紛紛低頭,大氣不敢多喘一聲。
“先去看看那丫頭!杯Z睿道。
呂襄譯回過神,沒錯,那丫頭是母親的救命恩人。
他隨便指個丫頭,說道:“你帶爺過去,剩下的乖乖跪著,不要命的盡管往苗夫人跟前遞話。”
他這樣講,誰還敢動?世子爺是個混世魔王,連王爺的面子都不給,何況是苗夫人?
在丫頭的帶領下,兩人快步往下人房走去。
認真算來,這是平王府后院的事,璟睿沒必要摻和,他只是好奇,一個三等丫頭哪來的膽子?
丫頭領著他們走到一間屋子前面,卻是打死都不敢進門。
呂襄譯不理會她,逕自推開門,大步進屋。
屋子很簡陋,一張大通鋪,有五席褥子,床下有幾個簡陋的木箱,靠門處有張桌子、兩個水盆,除此之外再沒有多余的東西。
一個丫頭縮在墻角,蜷著身子,把頭縮在膝間啜泣著。
兩人走到床邊,呂襄譯還沒發現,璟睿已感覺奇怪,被打三十大板,應該是連起身都困難,她怎么能夠坐得住,不痛嗎?
“敏兒!
呂襄譯出聲,小丫頭抬起頭向他們望去,她滿臉都是淚水,眼睛紅通通,但在視線接觸到璟睿剎那,一臉驚喜。
猛然跪起身,她不敢置信地用力掐自己的臉頰一把后,停頓三息,之后不管不顧爬過來,一把抱住璟睿的腰!
璟睿和呂襄譯互視一眼,他們都在彼此眼底看見不可思議。
余敏放聲大哭,“哥……救我!”
璟睿沒有把小丫頭推開,任由她緊緊地抱住自己,因為她的哭聲居然……居然讓他的心重重猛抽幾下。
呂襄譯也久久無法言語。
是啊……能說什么呢?太太太……太奇怪了,那紙片上出現璟睿已經夠奇怪,沒想到另一個長像普通的女人,居然出現在他家后院?
這一切要怎么解釋?
在短暫的恍神后,璟睿說:“襄譯,我先帶她回睿園,她在平王府不安全!
“好,我馬上過去。”
整件事情實在太詭異,讓人無法解釋,他很好奇。
璟睿打橫把人抱起,出門前他想到什么似的,補上話,“把她的賣身契一起帶過來!
“知道。”兩兄弟有默契慣了,一前一后走出下人房,各自理事。
余敏躺在璟睿的臂彎里,云里霧里的搞不清楚什么狀況,只是……從下仰視他的下巴,看著熟悉的哥哥,惶惶不安的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