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去夏大夫那兒拿過去瘀化血的藥膏了!闭f話的同時,腦中猛然憶起原本福嬸要她去取藥膏的用意,心下不免有著一絲羞窘的澀意。
“那就好!”放心點頭,杜孟平猛地緊緊握住那從小照料著自己,讓體弱的自己得以活到現在的纖細小手,神情萬分認真。
“姐,再一年,你再等我一年……咳咳咳……咳咳……”
驀地,從喉頭涌出的激烈劇咳打斷了他急欲表達的話語,也讓如影驚得連忙跳了起來,不停拍撫后背幫他順氣。
“怎么好端端的又咳了起來?要不要緊?我去請夏大夫來……”
“不……不用了!”飛快拉住擔憂不已的親姐,杜孟平又咳了好一會兒,待順過氣后,才一臉堅持的微笑道:“我很好!這是老毛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夏大夫來了,還是一樣的!
“可是……”如影依然不放心。
“沒什么好可是的!”打斷她憂慮的話語,杜孟平淡然輕笑!敖憬悖愫芮宄,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向老天爺偷來的了。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從小到大,你都讓我給拖累了,我真希望有一天能放你自由……”
“不許你這么說!”總覺得他這番話似乎在征兆著些什么,如影感到極端的不安,眸底泛起淡淡的紅。
“我們兩姐弟從小相依為命,姐姐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說這些是把姐姐當外人嗎?”
“不是的!”輕輕搖著頭,杜孟平瞅凝著眼前這位血脈至親,唇畔泛起柔和的微笑!熬鸵驗槟闶俏业闹劣H姐姐,所以才要替你打算!
打算?
他要幫她打算什么?
還有,剛剛他說要她再等一年是什么意思?
滿心的迷惑與不安,如影正想問個詳細之際,卻見他坐靠在床頭疲倦地閉上眼,唇邊還帶著淺笑——
“姐,我累了!边@身子愈來愈不中用了,精神的時間漸少,倦累卻日漸加深,他還撐得了一年嗎?
“是嗎?那我不擾你休息了!币窒滦闹械囊蓡,如影連忙起身,又深深的凝睇他蒼白得令人心驚的臉龐好一會兒后,這才懷著不安的心情悄悄離去。
空氣中,那屬于親姐的淡淡馨香消逝,明白她已經走遠,杜孟平這才又睜開眼,清冷俊目流轉著回異于平日溫文的森寒,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咿軋!
驀地,竹門發出細微聲響,杜孟平收斂心神轉頭望去,果然就見厲戎掀簾進入內房.
“賬冊查得如何了?”一見人,厲戎沒有多余的招呼,直接單刀直入的提問。
聞言,杜孟平淡淡一笑!坝腥思热徊蛔袷貐f議,我也沒有義務幫忙查帳,不是嗎?”
“你!”冷峻臉龐一凜,凌厲氣勢四射。
“如何?”絲毫不受驚人氣勢所懾,杜孟平冷淡的回覷一眼,沉靜卻又深沉的開口道:“當我這兩年是白癡嗎?無論你是否后悔,協議就是協議,沒有作罷的道理!”
“去查‘莊記’的主事者和姬總管的關系吧!”從枕頭底下取出賬冊丟還出去,他不接受厲戎的“后悔”,但還是遵守約定的做好自己的義務!爸灰呛汀f記’的買賣,利潤都少得詭異,我懷疑姬總管和‘莊記’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利益掛勾!
原來如此!莫怪當他要賬冊看時,姬文遠會那般關切了,想來是怕被看出手腳吧!
好!好一個姬文遠,竟敢中飽私囊,他真是小覷了!
嘴角勾起一抹兇殘冷笑,厲戎心不已有定見。
正事談完,杜孟平覺得是該談談私事的時候了!敖憬憬袢毡患Щ鹛m掌括一事,你知道嗎?”
“她向你訴苦了?”瞇起眼,厲戎眸底迅速閃過一絲暗惱。
哼!她受了委屈只肯向親弟傾訴,卻從來不對他說上一字半句,真是令人惱怒至極。
“姐姐何需說?”毫無溫度的一笑,杜孟平寒著臉道;“若非睜眼瞎子,任誰都看得出來她臉上的紅腫!
毫不客氣的暗嘲某人是個睜眼瞎子。
“令姐沒求我為她出頭。”低沉的聲調暗藏著不悅。
“求你?兩年前那一求,已讓她賠上自己,你認為姐姐這一生還敢再求人嗎?”定定凝著眼前這個冷厲男人,杜孟平臉上神色一緩,逕自又笑得柔和起來!盁o所謂了!再一年,我們姐弟倆就自由了,姐姐也可以過她想過的生活……”
聞言,厲戎臉上一緊,繃著嗓音沉聲追問:“如影想過什么生活?”
憶起兒時的記憶,杜孟平柔笑輕喃,“還能有什么呢?青山、綠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農家生活哪……”
毋需富貴、毋需名利,只要小小的一塊安身立命之地,那就已足夠了。
“多么平凡!”冷嗤。
“我們姐弟原就是平凡人家,并非每個人皆如堡主有著那般雄心壯志的!逼届o回答,對于那冷然嗤笑,杜孟平絲毫不以為意。
呵……平凡就是一種福哪!
若他還能和姐姐過一年兒時生活,他的余愿已足矣。
對他那安然神色分外感到刺目,厲戎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到清冷帶嘲的嗓音追了過來——
“堡主,你也該學著看帳了!狈駝t被下面的人暗盤勾結,中飽私囊卻不自知,遲早厲家堡要倒下。
聞言,像是被踩中痛腳,厲戎倏地轉身怒瞪杜孟平,好一會兒后,才咬牙惱恨道:“術業有專攻,會看帳沒什么好驕傲的!”話落,悶火暗燃,甩門走了。
可惡!會看帳了不起嗎?由得這病鬼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說嘴?哼!
。
無論你是否后悔,協議就是協議,沒有作罷的道理!
黑夜中,杜孟平神態堅決的言語不停在腦海中盤旋,厲戎神色緊繃,心情不悅至極。
“哼!倘若我真不遵守,你這病鬼又能耐我何?”冷然一笑,他喃喃自語。“如影……如影……宛如我之影,她從名兒到身上每一根毛發,本就是屬于我的,豈有離開之理……”
幽魅的嗓音在夜色中輕輕蕩漾,高大身影悄然無聲潛入隔壁貼身侍婢的房間,靜坐在床沿沉凝著那在睡夢中也柳眉輕蹙的秀麗臉龐。
有人!
被一股違和的異樣感驚醒,如影倏然睜眼朝床沿邊的黑影擊出一掌,卻被一股柔和勁風輕描淡寫的化解,須臾間,手腕已被黑影抓住,并鉗制在兩側。
心下大驚,如影還來不及出聲,那黑影已然傾身貼覆在她身上,隨即一股熟悉的氣息竄入鼻間……
“堡、堡主?”如影詫異輕喊。
“嗯!陛p應一聲,溫熱的鼻息吹拂過嫩頰,厲戎貼著她未曾稍動。
感受到精實偉岸的身軀緊壓著自己,直覺以為他想要自己,如影下意識的全身一僵,臉色瞬間蒼白。
她在怕什么?
察覺到她的僵硬,厲戎眸光微閃,想通了什么似的,似嘲似諷的冷淡道:“放心吧!我今晚不會要你!
話雖這么說,可黑夜中卻一個翻身地躺上床,以著驚人溫柔的動作將她摟擁入懷。
他……想做什么?
有些驚訝,如影直覺開口想問:“你……”
“你是我的人,我是不會讓你走的!”如魅嗓音在黑夜中幽然蕩開,厲戎神色隱諱難辨,可一雙鐵臂卻悄悄泄漏其激蕩的心情,用力之猛似乎要將懷中女子融入自己骨血中,誓不松手。
他的人啊……
沒有察覺到他深藏的不安,如影只覺得自己就像是物品般被標記占有,當下不禁澀然一笑!拔以缇褪悄愕娜肆耍皇菃?”
仿佛聽出她話中的澀意與無奈,厲戎臉色一繃,不由分說將她摟得更緊,隱隱透露出心中的堅決,可卻始終沒再出聲。
他不應聲,如影也不再開口,只能將苦澀往心底藏。
逃不開,也就只能這樣了啊……
“你想要什么?”驀地,厲戎沉聲詢問。除了兩年前那件事,她從不曾對他有過任何要求。
要什么?
她還能要什么?
早就什么都不敢要了!
緩緩閉上眼眸,如影始終沒有回答,任由沉默在兩人之間無聲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