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你站!”
厚實花崗巖建構而成的厲家堡,曲折婉蜒的回廊下,一名相貌明艷美麗到顯出妖味的女子喝住了那神色淡漠、氣質清冷的的纖細身影。
“姬姑娘,有事嗎?”清麗的眼眸凝睇著一身紅衣,宛如一團耀眼焰火的絕美女子,如影淡然開口詢問。
姬火蘭,厲家堡總管的掌上明珠,個性驕縱任性;永遠是一身大紅衣裳,加上行事作風狡詐多變,擅長迷蹤術,因而被好事的江湖人封了個“紅狐”的名號。
“沒事!”以著鄙夷眼神斜睨著她手中捧著的湯藥,姬火蘭訕笑嘲諷,“怎么?又要去找你那病癆鬼弟弟了嗎?”
討厭!
她討厭眼前這個永遠清清冷冷,好似總是置身事外,冷眼笑看旁人的女人。
哼!顯得自己多清高似的,真以為自己是朵空谷幽蘭嗎?
說到底,只不過是被厲大哥撿回來養的一條狗罷了……哦,不!加上她那病癆鬼弟弟,該說是兩條狗才是。
可惡!只是條撿回來的狗而已,憑什么可以隨侍在厲大哥身邊,擔任那名義上是貼身侍婢,實則是護衛的職銜?
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如影的嗎?
為何厲大哥會挑上如影,卻不選擇自己?
她從小就喜歡著厲大哥、愛慕著厲大哥,奢望著能隨侍在他身邊,可偏偏厲大哥眼中似乎只有如影,這讓她完全無法接受。
如影,一直是橫亙在她和厲大哥之間的最大障礙!
清楚這位驕縱的總管千金對自己的莫名敵意,如影依然神色無波的淡漠道;“如果姬姑娘沒事,請恕如影先行一步!痹捖暦铰,轉身就走。
“站住!”就見姬火蘭身形一閃,再次將眼中釘擋下,憤怒的尖叫質問:“我有準許你走嗎?”
只是厲家堡所養的一條狗,竟然敢在沒得到她的同意下就掉頭走人,是瞧不起人嗎?
聞言,如影向來淡定的神色微微一沉!凹Ч媚,你意欲如何?”不想與姬火蘭起沖突,但若太過分,她也不會含糊就是。
“如何?”冷笑一聲,姬火蘭擺明就是要找她麻煩!安蝗绾,只是找你打一架!痹捖洌咐撞患把诙某稣泄。
心下早就暗自防備著,面對突如其來的偷襲,如影不慌不忙出手相擋,攻守之間,手中的湯藥依然不濺出半分。
霎時間,就見掌影紛飛,一紅一白兩條曼妙身影交纏不休之間,依稀可看出紅影出招毫不留情,攻勢極猛;倒是那白影只守不攻,消極閃避的意味極濃,一時之間倒也僵持不下。
這方,回廊下斗得激烈;那方,遠處涼亭內卻悠閑得很。
“堡主,看來姬大姑娘又閑不住,來找如影麻煩啦!”站起身遙望回廊下的纏斗,俞飛笑瞇瞇的說道,瞧得真是興致盎然。
面無表情地啜飲好酒,厲戎連看也不看一眼,令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思。
“不用阻止嗎?”搓著下巴,俞飛有趣的笑問。
“不用!”沉聲開口,厲戎終于凝望回廊下的纏斗一眼,鷹眸閃動著外人難以察覺的奇異興味!耙苍撚腥藴鐪缂Т笮〗愕耐L了。”
聞言,俞飛大笑出來,心知主子對姬大姑娘平日在堡內對眾人的頤指氣使與處處展威風的行徑已有所不悅,只是礙于姬總管的面子,懶得多加計較。
如今看來,是想趁此機會,讓自己的貼身侍婢——如影來滅滅姬大姑娘的氣焰。
回廊下,交手的兩人不知遠方涼亭內的觀戰,正當如影顧忌著手中湯藥而打得綁手綁腳之際,卻聽惱怒斥喝爆起——
“如影,你只守不攻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嗎?”察覺出對手只守不攻,根本無心纏斗,姬火蘭心火狂燃,只覺自己被瞧輕了,當下更是一番猛攻,招招下留情。
糟!再讓她這樣鬧不去,湯藥就要涼了,屆時藥性一失,勢必得再重熬,如此一來,豈不延誤了平弟的服藥時間?
思及此,如影心急,一心想擺脫姬火蘭的蠻纏不休,卻又得顧忌著不讓湯藥打翻灑出,正思索著該怎么脫身之際,卻聽到遠方傳來一道愉快的笑嗓——
“如影,把湯藥給我吧!”早看出她顧忌著手中湯藥而施展不開,俞飛朝回廊方向扯開喉嚨叫道,非常愿意幫忙。
聞聲,纏斗中的如影偷空朝聲音來源觀去一眼,乍見黝黑爽朗的笑臉映入眼簾,當下毫不猶豫地手腕一震,那湯藥瞬間脫手朝涼亭急射而去,平穩的連濺出一滴都沒有,足可看出其武藝深淺。
急如流星的藥碗急射而至,俞飛笑瞇了眼,抬手正欲接下之際,驀地,一道驚人的巨大勁流忽地自后方襲來,震得他手腕一麻,就這么延遲了一下,那湯藥已自眼前溜過,隨即就聽“乓乓”一聲,回頭定睛一瞧,亭柱上已經濕了一片,視線往下,藥碗摔成好幾塊在地上晃啊晃的。
完了!他怎么向如影交代?
臉都綠了,俞飛表情慘慘的看向“罪魁禍首”,心知肚明那道突如其來的內勁除了自家堡主,不可能出自旁人,但是……他大爺為何要這樣做?
“堡主,你……”
“怎么?”抬眸反問,厲戎臉色沉得讓人自動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沒、沒事!”嗚……他無辜啊!俞飛暗自悲憤,卻孬種的沒膽問個清楚,只能當縮頭烏龜的憋了回去。
這廂,有人既無辜又悲憤的當定了烏龜;那廂,如影卻再也無顧忌,宛如飛燕般凌空躍起,趁姬火蘭眼前一花,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人已落至紅影身后,出手如電的連點了她幾處大穴。
霎時,就見姬火蘭瞬間被定住,動彈不得之余,只能老羞成怒的尖叫咆哮,“如影,我剛剛只是不小心,別以為這樣就打敗了我!還不快解開我的穴道,我們再打一局……”
“姬姑娘,請恕如影沒么多空閑時間陪你消磨!睙o視她的憤怒叫囂,如影淡漠說完后,蓮足一蹬,縱身迅速朝涼亭飛掠而去。
“如影,我們還沒分出高下,你給我回來……”
在陣陣怒吼聲中,如影已飛身掠進亭內,才落腳,乍見石桌前啜飲美酒的厲戎時,她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
“堡主!贝瓜卵垌埌,向來淡然清冷的眼眸迅速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不自在。
“嗯!陛p應一聲,厲戎沒有拾眼瞧她,依然斟酒自飲。
平日,如影就很難摸透眼前這個男人在想些什么;如今,她急著端藥去給親人,更加沒有心思去揣測上意。
她逕自對著一旁的俞飛追問:“我的藥呢?”
“呃……”眼光偷偷朝厲戎瞄去,見他只是沉著臉一語不發的喝著酒,絲毫沒有要出來“認罪”的打算,俞飛也沒膽指認“兇手”,只得摸摸鼻子背起黑鍋,干笑道歉,“不好意思,我剛剛一時失手,沒接穩……”
邊說,視線邊往柱子下碎成好幾片的“尸骸”瞄去。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如影一陣沉默無言。
“如影,真的很抱歉……”愧疚。嗚……雖然是堡主害的,但是他也有責任啦!
“沒關系!”嘆氣搖頭,如影心知就算這碗藥沒砸在這兒,在姬火蘭的蠻纏下,只怕也是兇多吉少,是以也只能苦笑。“算了!我再重熬一碗……
“當我的貼身侍婢還挺閑的嘛!”驀地,幽魅嗓音驟然揚起,打斷未完的話語,厲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嘲似諷的睨覷她一眼后,逕自起身離去。
聞言,清冷秀顏不禁一僵,如影沉默不語,遲疑了一下后,最后還是沒有跟上厲戎的步伐,反倒掉頭朝灶房而去。
無論是誰的冷嘲熱諷,為了平弟,她都可以硬生生吞下的,還是趕緊熬藥去吧!
“呃……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見兩人背道而馳,各自遠去,獨留在涼亭內的俞飛只能瞠目結舌,完全傻眼。
剛剛他有錯過什么嗎?怎么完全看不懂?
*
厲家堡,位于西側,人跡罕至的偏僻小院落,簡單卻不失雅致的竹屋內響起了陣陣的輕咳聲……
“咳咳咳……”書案前,與如影相似五官的清俊男子咳嗽不斷,臉上有著病態的蒼白,身形更是明顯的瘦弱,一看就知身帶惡疾。
然而他似乎不以為苦,反而嘴角永遠漾著淡淡的笑,愉悅的沉浸在閱讀萬卷書的樂趣中。
忽地,竹門“咿軋”微響,驚擾了清俊男子的閱讀。
有人來了?
這偏僻幽靜之處,平日就只有兩個人會來,姐姐來探他時,必會尊重的先敲門才進入;而另一個從來不出聲就隨意進出的沒禮貌之人,就只有……
“難得堡主駕臨,我這寒舍都蓬華生輝了。”微笑回過頭,他毫不意外地瞧見那身形高大、氣勢不凡的偉岸男人映入眼簾。
鷹眸冷冷睇他一眼,厲戎若不經心的環顧擺設簡單卻頗有韻味的周遭一圈,最后視線落在那整片擺放各門各類奇珍古書的墻面上,老半天不發一語后,終于冷笑出聲——
“又增加收藏了?看來如影對你這個弟弟還真是費盡心思!”冷淡嗓音中,有著暗藏的不悅。
哼!那些奇珍古書,若不是特別用心搜羅,是極難弄到手的,由此不難看出他那貼身侍婢的心思都在哪兒。
聞言,清俊男子——杜孟平,亦就是如影的血脈親弟不禁露出柔和淺笑!敖憬銘z我體弱,不能行萬里路,只好努力滿足我讀萬卷書的心愿!
聽聞他無意間透露出如影對他的親昵情感,厲戎臉上雖神色無波,可心底卻燃起一股惱火,冷冷哼了一聲,朝書案丟去一本疑是賬冊般的本子。
“給我好好的查,要在厲家堡吃口飯,就得有貢獻!”寒著臉,逕自坐落椅子上,擺明要等他馬上看完。
“有什么問題嗎?”取過本子,杜孟平隨口問道。
“三個月前那筆絲綢買賣,讓厲家堡虧損了不少!背谅曊f道,厲戎臉色不太好看。
當初,那筆買賣就是在這病鬼的建議下,他才讓下面的人去進行的,沒想到卻損失慘重。
虧損?
怔了怔,杜孟平直覺搖頭,“不可能!三個月前,絲綢價格正好著,怎么可能虧損?”
他雖不能行萬里路,但卻讀了不止萬卷書,對經商有著極敏銳的嗅覺,同時從厲戎那兒可以很快的得到各地情報,依其分析,讓厲家堡相準時機從事各種買賣,好賺取利益。
照理說,三個月前,江南一帶采蠶皆染上怪病暴斃,絲綢正是缺乏之時,厲家堡趁那時賣出先前囤積的大批絲綢,應該是大賺一筆的,怎可能反倒虧損?
“所以我才要你查個仔細!”哼!這病鬼身體弱歸弱,倒是有著極為聰穎的腦袋,至少這兩年來聽從他的建議后,厲家堡確實賺進不少銀兩。
說到底,厲戎還是信任他的,心知那筆買賣會有虧損,其中必有古怪,這才前來找他研究其中原因。
“嗯。”輕應了一聲,杜孟平翻閱帳冊看了好一會兒,哪知愈瞧眉頭擰得愈緊,最后,他拾起頭詢問:“可以把其它買賣的賬冊也給我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