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簡單的幾件行囊,聶隱娘親自駕車,載著劉昌裔和蘇碩離開了魏城。
聶隱娘顧著趕路,也沒歇息,直到出了魏城數十里,夕陽西下,這才緩了下來。
回首望著來時路,這么遠的距離,縱使查到了什么,應該也追不上他們了。
察覺馬車停下,蘇碩這才拉開布幔,笑開了一張臉,“還以為妹子都不知累的!
聶隱娘對他微微一笑,轉身看著臥在車上的劉昌裔,他的身子因為受傷一直發著低熱。
“他可好?”
蘇碩點了點頭,再遲鈍也看出聶隱娘與劉昌裔兩人有不愉快。
“大人醒了幾次,喝了點水,又睡了。沒多說什么,但是身子沒再發燙,應該無礙!
聶隱娘聽了,心稍安了下來!拔壹敝s路,錯過了旅店,今晚可能得委屈大哥在荒野住上一宿!
“說這什么話,我又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姑娘,若說委屈,你一個姑娘家才是委屈。”
蘇碩跳下馬車,伸了個懶腰,“你看一下大人,我先起個火,然后四處轉轉,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
聶隱娘原想拒絕,但想了一會兒,還是沒阻止他。
把劍放到一旁,她進了馬車,躺臥著的劉昌裔讓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更小,也委屈了蘇碩一個大個兒縮在這里照顧他,不過以蘇碩的死忠,他是不會有半句怨言的。她擰了條帕子,輕拭他的臉。
他的臉色已經好轉,看來真的無礙了。她的手輕撫過他的眉眼,最后輕輕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吻。
從前以為若不再牽掛聶家,她便可以自由自在,歸隱山林,從此清風明月,平靜過一生……她嘴角一揚,現在才知腦中勾勒的平靜美好全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自己最終會跟他回陳許,替他奪來權勢。他想要就幫他,是她一開始心軟,現在又無法割舍,只能接受結果。最難的不過就是抉擇,一旦決定了,猶豫都是多余。
聽到外頭有聲響,她替他蓋好被子,下了馬車。
蘇碩已經升好火,還從附近的河里捉了幾條魚,空氣很快飄著香味。
蘇碩拿著樹枝插著魚,看到她才想起來,“我都忘了你吃素。等會兒大哥去給你找看看有什么野果沒有!
“大哥別忙了!甭欕[娘謝過了他的好意,“有干糧,填個肚子就好。”
蘇碩聳聳肩,也不勉強。這荒郊野外的,凡事只能將就。
看著燃燒的火苗,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聶隱娘輕輕的開了口,“大哥!
“嗯?”蘇碩翻著手中的魚,瞄了她一眼。
“他身上的傷……是你做的?”
蘇碩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談到郡王府的那一夜,他不太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這點事你問我做啥?自己去問大人,大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聶隱娘無奈的看著蘇碩。
蘇碩避開了她的眼,但又被她瞧得心虛,只能嘆口氣,老實說:“大人早就跟我說好當時上郡王府可能面臨的所有情況。那個當口,我只能砍大人一刀,才不會被人懷疑。妹子……天地良心,我刀子劃下的位置是大人交代,沒出錯半分。”
看著蘇碩一臉焦急的解釋,聶隱娘好氣又好笑,傻大個兒還以為她要怪罪他傷了劉昌裔。她搖了搖頭,果然一切都是計劃——劉昌裔心狠,狠到可以拿自己的命當賭注,只為了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瘋子!真的是瘋了!跟一個不顧一切的瘋子,她還能去爭什么輸贏,一開始就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妹子——”
“沒事。”聶隱娘眨了眨眼中的水霧,對他一笑。
蘇碩再憨直,也瞧出了點不對勁,張口正要多問幾句,卻因為看到馬車有了動靜而從地上跳起來。
后頭的聲響沒讓聶隱娘有任何動作,她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火光。
沒多久,蘇碩扶著只披著一件衣服、走路還有些搖晃的劉昌裔在一旁的大石坐了下來。
“大人該好好躺著歇息。”蘇碩一臉難掩擔憂。
“躺了一天,夠了!眲⒉嵛丝跉,空氣有些冷洌,轉眼間已有了絲秋意,他透過火光端詳一動也不動的聶隱娘,“怎么?還生氣?”
她緩緩抬起頭,好整以暇的面對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直率的問:“這世間可有令你懼怕的事?”
他唇角一揚,“有!只是還未出現。”
她忍不住搖頭失笑,“好一個不可一世的劉昌裔。曲環已死,上官涚隨時能要你的命,你回陳許也不怕?”
“上官涚?他還不夠格,劉云!彼脑捖暡怕洌坏廊擞昂芸斐霈F在三人的面前。
聶隱娘挑了挑眉,她急著趕路竟沒有發現他在他們附近,這些年的功夫還真是白學了,想起自己最近練幾套劍法就心血翻涌、氣喘不止,她的眼神微黯。
“說吧!陳州現在是何局面?”
劉云沒有遲疑的說道:“曲帥才亡,上官將軍就自命留后,將曲家上下全都拘在節帥府。楚大人帶著大人的軍令,領兵守著節帥府,曲府一門暫無性命之憂。上官將軍氣極,要宣見大人,但陳公早已對外宣稱大人病重,危在旦夕,阮姨娘自愿出面替大人求將軍,兩日前阮姨娘進了將軍府,至今未歸。”
“那女人自愿向上官求情?”蘇碩忍不住啐了一聲。“明明不安好心還說得深明大義!
聶隱娘沒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劉昌裔,發現他不驚不惱,仿佛一切都早有預料。
“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上官涚想要,給他便是。”
蘇碩一臉的錯愕,“大人!那可是你的侍妾?”
“留不住,走了便算!
“大人你這話不對,”蘇碩搔著頭,“若話能通,你又何苦要巴巴的從陳州追到魏城,花兒不過也是個女人,大人也留不住人家,讓花兒走了便算了!
劉昌裔瞪了他一眼,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碩立刻無辜的一個撇嘴,“我……我又沒說錯!
聶隱娘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哥,大人是為了殺田緒而入魏城,與我無關!
蘇碩看到劉昌裔的臉沉了下來,心頭一緊,連忙要出聲解釋,卻見劉昌裔竟不顧自己臂上的傷,直接將聶隱娘拉到面前。
“你真如此想?!”
她看他手臂上的白布又染了血,眉頭一皺,抽回自己的手,“無論我怎么想,你都該知道你的性命寶貴,別拿白己的身子開玩笑!
她起身走回馬車上,去拿止血的藥物。
蘇碩搔著頭,心中暗暗叫苦,小倆口還真是鬧上了,大人是不敢勸,但花兒倒是能說上幾句。
看著聶隱娘專心的替劉昌裔重新包扎,他清了清喉嚨,“妹子,你誤會了,大人真是舍不得你走,所以——”
“大哥,我全知道!甭欕[娘打斷了蘇碩的話,將藥敷上了劉昌裔的傷口,然后用布塊壓住,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大人沒開口要我走,我不會走的。”
蘇碩一笑,花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只是一轉眼看到劉昌裔的臉色似乎又更陰沉了幾分,他的笑容微隱——人都說不走了,這還氣惱些什么?
聞到空氣中有燒焦的味道,他才發現魚焦了,蘇碩連忙跑回火堆旁,決定自己還是多做事,少說幾句。
劉昌裔在曲環喪禮當天趕了回來,一張臉因受傷而蒼白,不用裝就像是大病了一場。
忙了一天,一場哀凄過去,病懨懨的劉昌裔被楚天凡送回府。
梳洗過后,劉昌裔一身清爽,臉上早沒喪禮上的蒼白脆弱,眼中恢復了以往的精神奕奕。他坐在椅上,一手翻著這些日子的公文,一手拿著何鈞端上的藥一口喝完,將空碗交回去。
“大人,今天有些涼,可要備些炭火?”
劉昌裔頭也沒抬,無關緊要的東西隨意一翻就擺到一旁,“這里不用。給夫人房里送去。”
何鈞自然不用問所謂的夫人是誰,只是……“夫人不在府里!
劉昌裔的眉頭一皺,抬起了頭。
“夫人去了蘇府!焙吴x立刻回答。
他抬起頭,目光看著窗外,外頭已是星光滿天!笆裁磿r辰去的?”
“過午便去了!焙吴x問,“可要派人去叫?”
“不用了。”劉昌裔收回自己看向窗邊的視線,心想她或許是第一次見高娃,說得投機,所以忘了時辰。這樣也好,這陣子看她總是悶悶不樂,去看看高娃心該會放寬些。
“大人可要用膳?”
“等夫人!
“是!焙吴x也不再多言,靜靜的退到了一旁。
等一看到聶隱娘帶著小翠出現在院門口,他立刻迎了上去,在她面前低語了幾句,聶隱娘看了眼議事廳的方向,點了點頭。
何鈞又立刻跑了回來,“大人,夫人說梳洗過后再與大人用膳!
“嗯!眲⒉嶙焐喜徽f,目光停在其中一封公文上頭——許縣的兵馬使安國寧。他分心的說:“就在這擺膳吧!”
何鈞立刻照辦,幾個奴才安靜又迅速的上了菜。
劉昌裔一直聽到門口有聲響才抬起頭,就見聶隱娘披著一身紅袍耀眼而嬌貴,他不由得微揚起唇,覺得還是鮮艷的色彩比死氣沉沉的黑色適合她,他站了起身,對她伸出手。
聶隱娘也沒遲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都這個時辰,怎么還未用膳?”
“看些東西,不知不覺就到了這時辰,你呢?”他打量著她,看來今日去蘇府心情果然好轉,“蘇碩沒留你?”
她與他一起坐下,笑了笑,“留!怎么會不留?只是下午吃了點糕點,肚子還不餓。”
“特地跑去見你嫂子?”他順手替她夾了塊豆腐進她碗里!叭绾危俊
聶隱娘側頭看著他,“是個美人兒,與大哥挺相配!
“這樣便好。”
她靜靜的吃了幾口飯,才又開口,“這段日子我想去蘇府練劍!
他挑了下眉,院里便能練劍,根本無須大費周章跑到蘇府去。心中狐疑一閃而過,但未來得及細思。
“我與嫂子投緣,聽她談些關外風光,很有趣!
聽她一說,他立刻點頭,“好吧!
“謝大人。”
她的字句令他眉頭輕皺,曾幾何時兩人之間多了份疏遠?
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她疑惑的看著他。
“你還在生氣!边@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或許有些難過,但她心中早已沒了怒火。她搖頭,“我只是怕你處心積慮留我,我卻幫不了你!
他覺得可笑,“安分的當你的劉夫人,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我很安分,”她瞅了他一眼,“不安分的是你的姨娘。”
她不出府也就算了,今日在蘇府,她可聽到太多有關阮姨娘與上官涚之間的風花雪月,說什么將軍因節帥之死,夜不成眠,因有營田副使劉大人的侍妾一旁撫琴才能安眠,而劉大人為表其忠心,也命其妾侍奉一旁。說的好聽是忠心為主,說的難聽是賣妾求榮。
“隨她!眲⒉岵辉诤酰胺凑贿^就是借她的美貌和手段,在曲環死后,拖著上官涚一些時候罷了!”
“所以又是計謀?”
他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不論是或不是,對她,我已算仁慈。”
他對阮世君向聶隱娘下毒的事還耿耿于懷。
聶隱娘對劉昌裔有許多的形容,但仁慈……絕不可能。
“大人,”何鈞上前,低聲的說道:“阮姨娘回府了!
“嗯!眲⒉岵焕洳粺岬暮吡艘宦。
“你想如何處置?”等何鈞退到一旁,聶隱娘問。
“先用飯!彼麑λ恍Γ斑@茄子燒得不錯!
他的神情令她玩味,聶隱娘也沒再多問,阮世君在將軍府待了好幾天,這口氣是男人絕對都吞不下去。偏偏她今天在蘇府,從高娃的口中得知,阮世君會進將軍府是陳公建議……
若是陳公出手,背后就肯定有劉昌裔的意思,這便解釋了他原該有許多情緒,卻總是平靜,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現在人回來了,她真好奇他打算如何安排?
阮世君早有預料劉昌裔會派人來叫,懶洋洋的起身著裝,她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眼波含春,黑發如云,她嘴角一揚。
她并不想回來,但是她畢竟還是劉昌裔的妾,之前說是劉昌裔病重,上官涚要見一面不得,所以發了好人的脾氣,她才在陳公的建議下,上將軍府向上官涚求情。
表面上她是為了劉昌裔,其實她還是為了自己。在將軍府留了三日,外頭的傳言難聽,她也不以為意,劉昌裔又能拿她如何?她可是打著替他求情的大旗,要不他也不會這幾日連派個人來探都沒有。
阮世君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絕美的臉上掛著一抹淡笑。知道現下這個局面,就算劉昌裔心中對她有氣也是莫可奈何,曲環已死,陳許節度使的位置已握在上官涚的手里,劉昌裔還得靠著她才能留得一條命。
她被帶到了議事廳,就見劉昌裔一如往常斜臥在一旁的榻上,面前擺著棋盤,手握黑棋正在思量。
她款款的行了個禮,“這些日子無法見大人,妾身心里急得慌,今日見大人氣色極好,君兒實在開心!
“讓君兒擔心,”劉昌裔看著她,露出一抹淺笑,“是我的不是了。”
阮世君為他似笑非笑的俊秀容貌微失神了下,他實在是個好看的人,他倆站在一起,是多相配的一對璧人啊,可惜……為何今日得勢的人不是他?
“這幾日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還真不能好好的靜養!眲⒉釋λ戳斯词帧
他的溫柔令阮世君恍若失神的向前,將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低著頭,看著他手中這雙柔嫩的手,“說到底,是我承了你一份情。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阮世君聽到這句話,心不由得一動,或許她可以助他,她脫口說道:“眼下情勢雖難,以大人的本領也未必沒有勝算,大人還是可以一爭!
“不爭了!彼麑λ沧煨α耍鄣讌s無一絲笑意,“事已至此,只求全身而退。”
冷冷的一句話令阮世君原本激動的情緒瞬間冷靜下來,“大人想求全身而退,只怕難上加難!
他覷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君兒這話……你知道了些什么?”
“將軍之所以至今未對大人動手,一方面是節帥才死,另一方面則是認為大人的腿已殘,將軍以為大人對其無一絲威脅才放過。若讓將軍得知大人早已痊愈,以將軍疑人的性子,只怕大人想走也走不了!
“確實如你所言,所以,我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阮世君卻在之中聽到了一絲危險,他是她越來越捉摸不透的一團謎,她原以為一切盡在她操控中,最后卻好像陷入了設好的局,只是她沒了回頭路。
“妾身能幫大人瞞住此事,若是大人愿意自卸軍權,妾身可以去向將軍求情。上官將軍要我,只要大人將我送給將軍,我便能保大人平安。”
最后,她還是要他承她一份情。
他盯著她半晌,“若我說,我不要你走,縱使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呢?”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她早聽多了男人的花言巧語,但劉昌裔的話還是令她動了心,只是——
“妾身不愿,縱使心儀大人,妾身卻更愛榮華富貴。若大人執意不放妾身,”她的眼神一冷,出口威脅,“妾身只能將大人腿傷已愈的事告知將軍!
劉昌裔的手緩緩的放開了她的手。
看著他的目光轉為森冷,她一驚,正要抽身而退,但是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聲音危險的輕柔,“你威脅我?”
她的心狂跳,但還是一臉的堅持,“大人三思。我沒將我的丫鬟帶回府,我留了一封信給她,若是我有任何不測或是大人不將我贈予將軍,她便會將這封信轉交將軍,到時大人的事,將軍就全知曉了!
“好!極好!彼従彽乃砷_了手,“阮世君,牢牢記住,這是你選的路!
阮世君楞楞的看著劉昌裔,他眼中已不見一絲憤怒責怪,反而是一切了然于心,令她沒來由的心頭發寒。正想開口,但是劉昌裔卻向門外喚道——
“何鈞!
門外的何鈞進了門。
“備車!眲⒉岙敊C立斷的說:“去將軍府!
何鈞立刻轉身去交辦。
有一瞬間,阮世君后悔了,但是劉昌裔已經大步走開了。
她開口想喚住他,眼角余光卻看到榻后的屏風有個隱約人影閃動。
那'身紅袍,雖未看清長相,她也知道是蘇氏——那個雖無大婚,卻被劉昌商以正妻視之的女人。
她的神情冷了下來,與其還得跟個女人爭個已沒有權勢的夫君,不如跟著上官涚,又得寵,甚至不得寵也能保有榮華富貴。
夫君失勢,到頭來只能任人魚肉。心神一定,不再遲疑,她走了出去。
劉昌裔一句不留戀,真的將阮世君送走,同時把手中的兵馬交給蘇碩,然后告病窩進了府里,縱使外頭說他為求活命,不借獻妾,連良心、尊嚴都不要,當個賣妻求榮、茍且偷安之輩,他依然活得怡然自得。
聶隱娘在蘇府練完劍,洗凈了一身汗,回到劉府,就在院里的大樹下看到單手枕在腦后,雙眼閉上,睡得安穩的劉昌裔。
她讓何鈞退下,緩緩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的兵書,該是看累了睡著了,他睡得安穩,根本不管外頭流言如何甚囂塵上。
她伸出手,輕輕撫過他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子,來到他的唇,手卻突然被一口咬住,她驚了一下。
他輕笑的翻身坐起,一把摟住了她。
“你沒睡?”
“睡了會兒,”他語調輕松,“你才走近就醒了。今日回來得較早!
“嗯。”她點頭,也沒瞞他,“陳公來找大哥。”
聶隱娘有些無奈,她雖無傾城之貌,更非絕世紅顏,但在陳公心里早把她當成了禍水。
劉昌裔挑了挑眉,陳慶賢至今無法接受他為了聶隱娘入魏博,縱使他殺了田緒,也無法抹殺因此沒在曲環咽下最后一口氣時陪伴在一旁的罪過,陳公不敢對他多言,但對聶隱娘就沒好臉色。
“看到陳公,我才想起,這段日子怎么不見楚天凡?”
他不以為瞄的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妻,在我懷里,還想著別的男人實在不妥!
“這話聽來可笑,”她把頭倚進他的懷里,放松自己,“你還把侍妾送給了將軍。”
劉昌裔一點也沒因此而動怒,眉語間還有些洋洋得意,“她也去得心甘情愿,那日你不也親耳聽到了?”
她在屏風后聽得清清楚楚,也把阮世君的遲疑看進了眼里。她不相信劉昌裔沒察覺,只是他根本不給阮世君任何反悔的機會。
說到底,是他心狠!她忍不住戳著他的胸。
他將她的手壓在身上,“若她不愿,我也逼不了她。你要起惻隱之心,去養些貓狗便罷了,別盡胡思亂想。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顧著自己都來不及,你還有空去理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聶隱娘實在想提醒他,這個所謂無關緊要的女人對他該有一絲情意,但最終只是一聲嘆息。縱使有情又如何?劉昌裔無心也是枉然。
至于他們倆呢?她有情,他呢?像是不服氣似的,她抬起頭,用力的吻向他的唇。
劉昌裔有些驚訝她的主動,眸光轉柔,摟著她的手一緊。
其實把玩權勢很有趣,但平靜過日子,好像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