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好,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言知茹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邊,見她們神神秘秘的,看了就討厭,明明是窮道士的女兒,裝什么嬌貴。
“言知茹,你不是和陳巧心那些人在一起,不屑與我們為伍,你又過來干什么?”言知非每次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到陰謀,感覺很不舒服,好好的姊妹不當,非要把關系搞得這么僵。
言知茹被這么一嗆,面上尷尬一紅,可是當她看見司徒青青腕上的翡翠鐲子,又恢復一臉不屑,很是眼紅的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愛過來嗎?你沒發現身邊少了兩個人呀!我剛才瞧見知蕙牽著知藍往西邊林子走去!
“什么?!西邊的林子不是男子去的!”那邊種了一片白梅,梅落雪中是同一個顏色,賞梅還是賞雪完全看不出來。
“我已經盡到告知的責任,我們幾個你年紀最大,你要負責!毖灾氵B講話都仰著鼻孔,活似多不可一世。
“我去找她們……”言知非剛一動作,手臂卻被拉住。
“不許去!
“放手,你憑什么不讓我去找人?”真讓她們遇到外男就糟了,那可是對名聲有損!
說得振振有詞的言知茹倨傲的指著司徒青青!白屗,京城里沒人認識她,若是她出了事,還能跑回府里躲起來,過個三、五個月大家就會忘了,可是你不行,天子腳下誰不知你言知非是言丞相孫女,你的名聲要是染上污點,我們丞相府的姑娘也跟著完了!
“言知茹你……”做人能不能別太自私,青青表妹的名節就能不當一回事嗎?
“知非表姊,知茹表姊說得有理,我是生面孔,隨便編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譬如走錯路,不知道梅林分東園、西園等,我比你方便,不會有事!彼就角嗲嗵觳慌碌夭慌碌拿∮址噶,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
“青青……”言知非過不了良心這一關,臨出府前她還向祖母保證過會好好照顧什么也不懂的表妹。
手一抬,司徒青青往她胸前一點!拔液芸炀突貋恚任。”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言知非緊張的瞪大雙眼,為什么她動不了了?
“點穴,我爹教的!彼就角嗲嘈χ铝送滦∩唷
姑丈居然連點穴都會?!言知非欲哭無淚,她只有上身能動,雙腿仿佛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司徒青青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殷紅梅林之中,她的動作快如疾雷,幾個迷蹤幻步就到東園與西園相連接的凈心湖,湖岸四周擺滿數百斤重的巨石,參差相迭,石頭之間有一人通行的小徑,可藏人。
湖心有座涼亭,涼亭兩側是曲橋,由東園到西園走曲橋最快,若要走另一條曲徑則要繞過大半座湖泊,以女子腳程而言,得多行半個時辰。
但對輕功超絕的司徒青青來說,繞不繞路對她并無差別,只在于她看哪一邊順眼,決定從哪里走。
她想過橋。
“啊——我家小姐昏倒了。”
你家小姐昏倒關我什么事,我雖是學醫的,但不表示每個人都會救,而那位據稱昏倒的小姐眼皮正動個不
停,那是假昏吧!當別人沒腦的人才是真正無腦之人,蠢到極點。
司徒青青視若無睹的快步走過帶了四、五名丫鬟的小姐身邊,那么多丫鬟圍著還不救人,她們是來當小姐的嗎?她可不想好心辦壞事,多此一舉。
“喂!你為什么不救我,你真壞心——”
感覺身旁一異物撲來,司徒青青的自保本能啟動,她爹把她訓練得很好,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閃避。
然后……撲通一聲。
“小……小姐落水了……”所有丫鬟們的臉色瞬間發白,抖著唇,驚嚇到話都說不全。
“是呀,我看到了,姿態優美!钡膿渲
一名身著綾紗的紅衣女子在水面撲騰,載浮載沉的連喝了好幾口湖水,她“救”字還沒喊出口,身子就又沉下去了,繡著芙蓉團花湘裙在湖面上飄浮散開,紅得刺眼。
像在看戲的司徒青青很愜意的比著曲橋欄桿的高度,對于好端端的人居然會翻過欄桿掉進湖里,不禁感到嘖嘖稱奇。
“你……你還不下去救人……”一名臉白如紙的丫鬟趾高氣揚的喝道,還伸手想要推司徒青青下水。
司徒青青看了眼水深,冷不防打了個哆嗦!澳阄疵馓珡娙怂y了,我不會泅水,你是要我去送死嗎?”她又不傻,不做傻事。
丫鬟兇巴巴的吼道:“我管你會不會泅水,你給我下去就對了,要是我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陳國公府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著以命賠命!”
“真好笑,又不是我推她的,況且你們幾個是死人嗎?看見主子落水竟然見死不救,大寒天的這湖水多冷,未生育的姑娘家若在冰冷的湖水泡太久會落下宮寒的毛病,恐怕影響將來生育!
想害她?眼睛要擦亮點。
“宮寒?!”丫鬟們面面相覷,這時臉上才有慌色,著急地在曲橋上走來走去,想找什么好救起自家小姐。
“需要幫忙嗎?”戲看夠了,人也沒氣了,司徒青青才端起一副“人溺己溺”的慈悲面容問道。
“當然!全是你害的,若是你不避開,我家小姐也不會掉下去……”嗚……她死定了,小姐、夫人一定不會饒過她,她沒把小姐護好……嗚——
司徒青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方才那種情況,對方不下去便是我下去,既然她是國公府的小姐,我自然要禮讓。
她狡獪一笑!熬热艘幻欠e功德,那我救嘍!”
幾名丫鬟用力點頭,頻頻催促她快點救人。
深吸一口大氣,司徒青青卯足了勁大叫,“救命呀——快來人呀——陳國公府的小姐跳湖了,快把她救起來……!!又沉下去了,哪個好心的公子快來救命,她快不行了……冒泡了,冒泡了……”
在水里掙扎的陳巧心聽到高呼聲,真想死了算了。這人這般大聲嚷嚷,她的名節也沒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投湖自盡,若再被男子碰到身子……
她真的想死,但臨死前又舍不得死,身后有個人將她托起,她抱住浮木般的緊緊抱住那人。
“誰敢偷襲,納命來——”
暗器出,是一排針灸用的銀針,釘死在粗糙的松木樹干上。
“是我!崩淅涞哪猩せ氐。
誰知道你是誰,她司徒青青行走江湖多年……不,是打小當捉鬼除妖的小道童,還沒人敢從她背后出手。
被人往人高的石頭后方一拉,她又準備祭出絕命大絕招——點穴,可是她的手才一抬起,一只手上有繭的大手便包住她可憐又無助的指頭,同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似笑似無奈的輕嘆。
司徒青青抬頭一看,“咦!怎么是你?”
“你還活著?”歐陽溯風墨深的眼瞳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真是她。
她一聽,很不悅的皺起細眉。“兩、三個月不見,你一見面就咒我,難道你當我是鬼魂不成?”
“我曾回去找你,卻見竹屋燒毀,只剩一地焦土!
當時他慌得手腳發寒,瞬間襲來的強烈心痛讓他幾乎站不住,口中泛起淡淡腥味,胸口的痛讓他意識到,那個有點小奸小惡的小姑娘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他已經把她放在心里,那么深、那么重。
接著他做了這輩子不可能做的事,徒手翻開燒得不成形的焦物,想要找尋尸骸,縱使人不在了,他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可是他什么都沒找著,只有竹子的灰燼。
他的心還是吊著,生死不明才是最熬心,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那么竹屋的主人去了哪里?有人受傷嗎?傷得重不重,能不能復原?司徒青青雖是醫者,但不表示她就不會受傷,若她真的燒傷燙著了,那該有多嚴重?
焦慮、不安、憤怒、恐懼、哀痛……種種情緒折磨著他,他恨自己來得太遲,若是早到數日,也許就不會發生憾事。
“喔,晚上煮飯忘了熄火,火星子彈出灶膛,落在一堆干柴上,火就燒起來了,而灶上放著油……你自己想想嘛,那火燒得有多快,我們能逃出來已是萬幸!焙蜕窆鞯炀昧耍就角嗲嘁渤闪税雮神棍,編起瞎話來比真的還真,全無破綻。
“真好,你沒事!睔W陽溯風的表情明顯放松許多。
“我爹是何許人也,龍虎山捉妖大師,遇鬼殺鬼的空空道長,他聞風便知災禍,礙于不能泄露天機才隱忍不發!彼傆X得她爹有很多秘密,不過她不在意,給她銀子就好,子不嫌爹丑,何況他還不丑,有勾引女人的本錢。
司徒青青從不認為她爹厲害,神棍混吃混喝總要有點本事,所謂術業有專攻,神棍爹也是靠這些古古怪怪吃飯,養活女兒不容易呀!為人父者多操勞。
一聽她提起她父親,歐陽溯風俊逸的面容便多了幾分復雜!澳阒滥愀赣H是誰嗎?”
她不以為意的隨口回道:“不就是個道士!
“二十年前,本朝有一位史上最年輕的國師,他天賦異稟,年僅十六能窺天機,知過去未來,一手《易經》斷陰陽,改命運死轉生,風云驟變挽袖間,他是能顛覆皇朝的陰陽相師,世上無人能及!
歐陽溯風并不認識那位名聞天下的大國師,但耳聞過,那時他還太小了,不記事,他兩歲那年大國師離京,從此去向不明,多少人尋他尋不著,廣發榜文重金懸賞。
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如同一滴水放在日頭底下,蒸發了。后來有人得知他藏身無憂谷,于是尋了去,未果。
誰會想到仙人一般的大國師竟會化身九流之派的道士,搖起招魂鈴,大張聚魂幡,出沒在大家小戶,以最真實的面目掩人耳目。
最真,也是最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就連他也被騙過,以為他是招搖撞騙的茅山老道,若不是太子發現……一思及東宮那位,他清漠無波的黑瞳閃著晦暗不明。
太子太急進了,急著掌控一切。
“你該不會說我爹就是那位大國師吧?”司徒青青噗哧笑出聲,眼眉盡是明媚的春色,在北風中綻放。
“如果我說是呢?”歐陽溯風試探她的反應。
她俏皮的勾唇。“我會說別逗了,換個笑話吧,我爹那樣子是國師?那鯉魚都要破冰而出了。”
她是真的不信,國師的樣貌應該更威嚴,不茍言笑,眼神冷得不像世間人,跳脫三界之外。
“青兒,不少人在找你爹!卑ㄌ印
日漸柔媚的面龐露出一絲怔忡!澳怯秩绾危俊
“不如何,可是會牽連到你,若是他們知曉你是司徒長空的女兒,恐怕會對你不利!
很有可能會捉住她來要脅國師。
“司徒長空?”那是誰?
看她神色茫然,歐陽溯風不忍隱瞞!澳愕!
“我爹叫司徒長空?”司徒青青真懵了,她爹不是叫司徒空空嗎?
“是的,他本名司徒長空,除了當今圣上,他是本朝第一人。”甚至皇上也聽他的,信他的推算。
一絲苦味在心頭漫開!八B我也瞞著,壞爹!
“也許他有苦衷,不告訴你說不定是為了保護你!备概煨裕賰礆埖囊矮F也會護著幼崽。
司徒青青覺得胸口好悶,她重重吐出一口氣后道:“你還要抱多久,我快喘不過氣了,而且身子好熱!彼捏w溫很高,傳到她后背,原本有點冷的身子都熱了。
“我也熱。”歐陽溯風的呼吸變得濃重。
“那你放開呀!我覺得不太對勁!痹趺疵骖a也發燙,熱氣一直往外冒,全身熱烘烘的?
“不想放。”這姿勢很好,聞得到淡淡雪梅香,她剛走過梅林,染上絲絲梅香,很淡很雅,混著雪的清新。
“歐陽溯風,你也抽風了嗎?”盡說胡話。
聞言,歐陽溯風忍不住低笑,將頭靠向她左肩,渾然不覺衣服覆蓋下的雪肩產生變化,指片大小的鳳眼睜目了。
“笑什么,你很重耶,快點離開,我要被你壓扁了!贝巳怂烙谥貕海嵌鄟G臉。
他稍稍放松,但垂落的雙手還是松松地環著她柳條似的腰身。“你沒戴我做的莉玉梳!
鑲南珠流蘇簪子垂落鴉黑發際,頭一動,粉色南珠便閃著迷幻光澤,帶著日升海面的瑰麗。
“外祖母說不合適,她從妝盒中給我這支簪子,讓我戴著來赴宴!蓖庾婺柑鬯,這是找了借口給她添點首飾。
“你的外祖母?”話落,歐陽溯風不由得為自己的驚訝感到好笑。誰無父母,她的爹娘也有親爹親娘。
看這簪子的做工和品相,鑲在簪子上的南珠不比御賜的差,能擁有此簪者必出身富貴,甚至是朝中高官的夫人。
原本以為她是國師的女兒已經夠驚人了,沒想到她母親也是出自顯赫人家,看來事情越來越棘手了。
“嗯,我爹帶我到外祖家認親,見到了外祖父、外祖母,我才知道我有三個舅舅,還有很多表兄弟姊妹,他們都對我很好,把我當一家人看待。”目中無人的言知茹除外。
“你有三個舅舅,很好,多幾個人疼你……”等等,親舅有三,言丞相府中有子三名,難道……
歐陽溯風心中駭然,暗暗希望他的猜測是錯的,可是繼而一想卻也是對得上,以司徒長空的國師身分,他奇高無比的眼光豈會看上尋常女子,曾有傳聞他拐走丞相之女,兩人雙宿雙飛,做了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
國師妻子是言府長女,應有七分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