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佟、駱菲前腳進了綠水樓,談思璘和張令昕后腳也到了。
他們向小二要了一張離她們遠些但又可以看見她們的桌子,叫了一壺酒和幾樣下酒菜。
談思璘也沒做任何遮掩,雖然他現在“病重”,不應該出現在酒樓里,但他本來就少在外走動,京城里認得他的人少之又少,且多半集中在敬國公府和宮里,他有把握就算遇上了認得他的人,也不會不長眼到過來與他寒暄。
事實上,談冠就在近處看著,若是有什么不妥,談冠要做的就是早一步知會他,讓他先行離開。
“佟兒,咱們的銀子能點幾個菜啊?”駱菲看著菜牌子,這道也想吃,那道也想嘗鮮,恨不得把菜牌上的菜全點了。
駱佟看著駱菲那嘴饞的樣子就想笑!跋氤跃忘c吧!你又能吃得了多少?銀子一定夠!
駱菲聽駱佟這么說就放心了,她一口氣點了十道綠水樓的招牌菜,可是菜還沒送上來,竟然就有一群人沖進來將她們的桌子給團團圍住。
“官爺,就是他!”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矮冬瓜一個箭步上前指著駱佟!熬褪沁@個人偷了我的錢袋!”
路傳蹙眉看著他們,圍住她們的人之中有三個穿著衙門衣服的官差,這樣無緣無故的指控,還把官差找來了,分明不尋常。
駱菲被這場面驚呆了!百 〉,這……怎、怎么回事?”
駱佟前生見多識廣,官差闖進挽香坊飲酒的廂房里拿人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然不會被這樣的場子嚇到。
她面色鎮定!皫孜还贍斢泻问?”
那官差公事公辦地道:“有人報官,說你偷了他的錢袋!
駱佟的眼神很銳利!坝泻巫C據?”
“證據?”官差挑眉!八岩凰焉肀阒懒!
駱佟清眸一寒!盁o憑無據,我為何要讓你們搜身?”
“官爺!他這是心虛!”矮冬瓜大聲嚷起來!叭魶]有偷我的錢袋,為何不讓搜身?”
三個官差有志一同地點頭!罢f的不錯,你若是沒偷東西,為何不能搜身?”
駱佟直視著那說話的官差,淡淡地道:“請問官爺,我說你偷了我的錢袋,你讓不讓我搜身?”
她太清楚官兵了,官兵跟強盜其實沒有什么不同。
“你說什么?”那官差一愣,隨即不悅地大聲喝斥起來,“大膽刁民!還敢狡辯?!”
“喲,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鬧成這樣?不知道今天這里有三皇子辦的品詩會嗎?敢在這里吵鬧,不要命了是吧?”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傳進駱佟耳里,她一抬眸,看見季少瑞和他那群跟班走進來,季少瑞的表情極其乖張,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駱佟心里頓時明白了,原來是他安排的,那么他肯定是發現了她不是青兒的哥哥,不甘心才尋了來。
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過她這趟出門也算有收獲,親眼看到了季少瑞是什么樣的人,她一定要想方設法讓崔氏打消將她許配給季少瑞的念頭。
“原來是十八爺!比齻官差都朝季少瑞拱手施禮,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對季少瑞擠眉弄眼地說:“就是個不肯認罪的偷兒,等押回衙門用刑審問,看他還招不招!
“幾位官爺真是辛苦了。”季少瑞示意跟班呈上重重的荷包!靶⌒∫馑,不成敬意,拿去喝茶吧!”
那官差諂笑道:“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駱菲訝然。
這不是公然行賄嗎?而且那惡心嘴臉的官差剛剛說什么了?要把佟兒押回衙門用刑?
駱菲正驚疑不定,季少瑞身邊的小廝就一溜煙的跑到了她們桌邊,踢了踢桌腳道:“你這小子,敢耍我們爺,我們爺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想英雄救美,去牢里蹲著吧你!”
那些個圍觀的人群之中,有人為了討賞去向他家少爺舉報,說那賣繡品的姑娘根本就沒有哥哥,只有一個病重的弟弟,把他家少爺氣得不輕,命他們大街小巷的搜人,總算給他們在綠水樓找到了,隨即又找來與他們相熟的官差,打算整一整那不長眼的小子。
“怎么辦啊佟……佟弟?”駱菲哭喪著臉,她心里充斥著各種害怕,怕駱佟真被捉進牢里,也怕鬧到侯府去,太太不會饒了她們的。
后方臨窗桌邊,談思璘眼見差不多了便道:“你還不出手?”
張令昕瞪大了眼!拔胰?”
他父親可是最討厭家中子弟在外頭跟人家打架鬧事。
“難道我去?”談思璘揭開茶盞蓋,不緊不慢的啜了一口,眼里一片清澈,好整以暇的看著張令昕。“張公子,我可是病重之人!
誤交損友啊,張令昕摸摸鼻子,認了!昂茫悴≈,我沒病,我去行了吧談公子?”
其實,他也想在駱菲面前顯顯威風。
他起身大搖大擺的走過去,不耐煩地道:“吵什么啊?”
見到來人,三名官差立即嚇到,瞬間齊刷刷地立正站好!皬埗!”
在身分上,張令昕比季少瑞高了十座山頭,理國公身為內閣要臣,除了有爵位,且是一品官員,深受皇上重用,而忠勇伯府只有個爵位,也式微了,府里沒半個有出息的子弟,他們會買季少瑞的帳全是看在銀子的分上。
“我問你們在吵什么?”張令昕語氣更加不耐煩了,他指著駱佟和駱菲!斑@兩位公子是本少爺的朋友,你們在這里打擾他們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嗎?有什么天大的事,這就說出來給本少爺聽聽!
駱菲瞪圓了眼,這人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
張令昕有些得意的看了眼駱菲。你可是認出本公子了?本公子今日一定要對你表明身分!
三名官差頓時嚇到了,期期艾艾地道:“呃……原來是二爺您的朋友啊……其實也沒什么,看來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張令昕眉一挑!罢`會?既然知道是誤會,還不快走?難道要看著他們吃飯你們才開心嗎?要不要本公子唱首曲兒來送你們走?”
“不、不敢,小人這就走……”三名官差誠惶誠恐地說道,爭先恐后地溜走了。
駱佟認出了張令昕,他是喜宴那日在湖畔邊突然跑出來嚇了她們一跳的人,不過,他為何說是她們的朋友?
她下意識尋找喜宴那日拾走她繡帕還說自己會飛著打水漂兒的男子,原只是碰碰運氣,想不到真讓她看到了那男子。
兩人目光一相對,那男子竟執起茶杯遙敬她,眼中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一愣。
他這是要她如何回應他?也學他舉杯遙敬嗎?雖然此刻她身著男裝,但她畢竟是女兒身,要謹守男女大防,她哪里能與他對敬了?他們連彼此是誰都不知道。
“那個——佟、佟弟……”駱菲拉著她衣袖,語氣有點緊張。
駱佟回過神來,看到駱菲無所適從又微燙的臉,發現那些官差和季少瑞等都走得干干凈凈,但那個被官差稱為張二爺的人卻沒有走,她朝張令昕拱手!岸嘀x公子仗義相助!
路菲也忙不迭有樣學樣,拱了拱手!拔乙捕嘀x公子相助!
她那滑稽的模樣令張令昕想笑,他索性坐下來,一臉興味的瞧著男裝的她們,一個俊秀,一個可愛。
“甭客氣了,我知道你們是女扮男裝的,知道我們見過吧?喜宴當日,在寧遠侯府的湖畔……”他清了清喉嚨!翱龋∑鋵嵞,我乃是理國公……”
“三皇子到!”綠水樓外有人拖長了聲音宣報。
張令昕濃眉一挑忙起身。
要命,三皇子來了?
三皇子溫王,是寶琴公主的兄長,跟赫連家也有交情,可不能讓他看見應該躺在床上只?跉獾乃辑U好端端的在這里坐著。
他急得抓耳撓腮,想要暗示談思璘快走,可看過去,哪里還有人?
說時遲、那時快,三皇子已經帶著一串侍衛招搖的走進來了。
張令昕頓時松了口氣,人走了就好,肯定是談冠先一步報了信,所以思璘早走了……
可他就真有點無語問蒼天了,為什么他每次要向駱菲表明身分都會被打斷?難道他注定不能告訴駱菲他就是理國公府的張二爺?不能在她面前耍威風、顯擺顯擺?
“令昕,你也在這兒啊!”三皇子楊采眼尖看見了他,表情甚是高興。
他當然只得走過去請安!耙娺^溫王殿下!
三皇子不要提起品詩會,千萬不要啊,在這里坐上兩個時辰品詩,那真不是人干的……
楊采大步走過去搭著張令昕的肩拍了拍,笑道:“令昕,今日你哪根筋不對?往常的品詩會,請你都不來,今日卻自己來了,是來讓本王開心的是嗎?”
張令昕愁眉苦臉!熬褪恰粫r興起!
他哪里是來品詩會的,他根本對品詩毫無興趣,不過某人都不講義氣的走了,苦命的他只好過去應酬愛熱鬧的三皇子了。
駱佟望向臨窗那空空如也的桌子,心里有抹怪異的感覺。
自己怎么就在意起那個人了?
寧遠侯府接到了一張帖子,理國公府的大姑娘張令霞生辰,邀請駱七姑娘和駱八姑娘到理國公府做客。
為了這張帖子,駱芙氣得摔東摔西,只差沒掀屋瓦!盀槭裁凑埶齻儍蓚賤人不請我?我才是大姑娘未來的弟媳不是嗎?”
崔氏也冷著臉,把駱佟和駱菲叫到跟前問話!澳銈儍蓚是什么時候和張大姑娘攀上交情的?可是喜宴那日?”
“回太太的話,我們不認得張大姑娘。”駱菲、駱佟異口同聲地說,態度十分恭敬。
“還敢說謊?”駱芙滿臉慍色,揚起手就要扇兩人巴掌。
崔氏大聲喝斥!败絻,你住手!”
駱芙及時住手,但她心有不甘的跺腳,氣急敗壞道:“娘,為何不讓女兒打這兩個賤人?”
崔氏眉頭皺了起來。“宴期就在這兩日了,難道要讓她們腫著臉去赴宴,那侯府的顏面何在?”
“哼!”駱芙還是不解氣,索性往駱菲、駱佟的小腿肚各踢了一腳。
而崔氏也由著她,只要不傷到臉就好,踢腿不礙事。
駱菲、駱佟吃痛但敢怒不敢言,這種程度真的不算什么,駱芙賞人巴掌才是真痛,臉頰足有三天會印著巴掌印。
“你們兩個小婦養的賤蹄子還不說,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讓張家放帖子的?”駱芙又揪著她們頭發逼問。
“回四姊姊的話,我們真的不認得那位張大姑娘……”縱然頭皮疼痛難忍,兩人也只能逆來順受的任由路芙撒氣,她們知道崔氏根本不可能為她們主持公道。
“還不說?還不說?”駱芙當著崔氏的面繼續施暴,除了揪頭發、踢小腿肚,還不斷的捏她們手臂,這些都是不太容易發現的地方。
“四姊姊,我們真不知道啊……”駱菲在心里大罵小賤人,我不咒詛你生的孩子沒屁眼了,我咒詛你生不出孩子來!
她們矢口否認認得張令霞,崔氏也拿她們沒法,帖子都來了,總不能扣著人不讓她們去,且為了侯府的體面,還得給她們置辦新衣裳和新頭面,想想實在不甘。
“芙兒,你放手,你們兩個下去吧。”崔氏臉色有幾分難看,她嚴厲的說道:“這幾日好好跟教引嬤嬤學習禮儀,到了國公府,千萬不能壞了規矩,不許給我丟人。”
兩人連忙曲膝稱是,迅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