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明月高掛,醉仙樓的高墻外,忽然傳來梆子的聲音,以及更夫的報時聲,那聲音先是悠長,接著緩緩的漸行漸遠。
天香小苑里,計劃著要將尉遲觀灌醉的冬安,卻忽然松開手里的酒杯,軟綿綿的趴到了圓桌上。
咚的一聲,酒杯落到桌上,迅速朝桌邊滾去,眼看就要摔下桌面,尉遲觀慢條斯理的探出大掌,撈住酒杯,輕輕朝桌上一放。
冬安卻始終若無所覺,只是安穩的吐息著,一雙粉頰就像是抹上胭脂,染著誘人的酡紅。
“冬兒?”他輕聲喚她。
“嗯?”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本能的舉起小手,又對他邀杯。“再喝……再喝啊……”她斷斷續續說著,壓根兒沒發現手里早已沒有酒杯。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他露出莞爾的笑容。
“誰說我醉了,我才沒醉……嗝!”酒嗝忽然溜出小嘴,她不好意思的捂著小嘴,朝 傻笑!澳隳兀磕阕砹藛?”
“我沒醉!彼由钚σ狻
她噘起小嘴。“騙人,我明明……明明就讓你喝下了好多好多的酒,你怎么可能沒、沒醉。”
“杜康酒并非什么烈酒,還難不倒我!彼粗嵬嵝毙钡南胱鄙碜樱瑓s又總是在下一瞬間,歪歪斜斜的趴到桌上,不禁伸手攬住她,將她拉靠到自己的手臂上!袄哿,就休息吧!
“不行,你還要喝……再喝、再喝嘛!彼凰佬牡纳扉L了手,亟欲拿起桌上的酒壺,他卻忽然將她欄腰抱起!鞍。惚易鍪裁?”討厭,她差一點點就能構著酒壺了。
“自然是讓你上床休息!彼铰纳蚍的走向床榻。
“可我不想睡。”話是這么說,她卻不自覺的將頭靠到他的胸膛上,安心的閉上了眼。
早在初見面時,她就覺得他身上有股好特別的氣味,那氣味不特別香,卻幽然沉定,就像深山古寺散發出的沉香,總讓她安心,聞了還想再聞。
“夜深了,好好睡吧。”他彎下腰,用最輕柔的力道,將她放到床榻上,并細心的為她脫下繡鞋、羅襪后,才替她蓋上衾被。
燭火搖曳,連帶也搖晃了他在墻上的身影。
他在床畔坐下,情不自禁伸手撫摸她被酒染紅的小臉,并沿著她粉嫩晶瑩的肌膚,勾勒她甜美的睡容。
顯然她的酒量并不好,才幾杯黃湯下肚,便忘了該藏好狐貍尾巴,瞧她一邊勸酒,一邊偷偷竊笑,他就明白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一定沒料想到,他是千杯不醉吧。
他微笑抽回大掌,正打算起身,不料安然入睡的冬安卻又睜開水眸。
“不行。”她伸手捉住他的大掌,不讓他離開。
“怎么了?”
“我熱!彼龘u頭抱怨,隨意扎起的麻花辮也因此散了開來。
“睡一會兒就涼了。”他安撫的說道,同時將她的小手藏回衾被里。
“不要!彼肿交厮拇笳疲踔劣昧⑺酱才仙!澳憷^續摸著我嘛,你的掌心好涼、好舒服!彼龑⑺拇笳瀑N上自己的小臉,像嬌憨的貓兒,不停的撒嬌磨蹭。
燈火下,她的眸光迷蒙如霧,精致小臉絢麗如桃花,軟潤紅唇吐出的話語,足以讓全天下的男人失去理智。
她醉了,醉得徹徹底底。
然而千杯不醉的他,卻也醉在她無邪的誘惑里,耽溺地舍不得放開她。
“唉,我究竟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他自制卻無奈的低喃,她迷糊聽著,卻不是很明白他話間的意思,只能眨著迷蒙的大眼睛,傻傻望著他那炙熱卻溫柔的黑眸。
在他的注視下,她不只頭兒發暈,就連她的心,似乎也漸漸暈了。
“我雖貴為神官,卻并非人見人愛,誰,都有一、兩件不想被人知曉的秘密,人人敬我,卻更畏懼我,可你卻不同!彼粗男刨嚨难凵瘛!澳憧偸切臒o芥蒂的靠近我,偏偏我卻無法得知關于你的一切!
她眨眨眼,似懂非懂的歪著頭。
“你討厭這樣嗎?”
“不!彼雌鹨荒ê艿艿男,不禁伸出另一只手,撫摸她的眼眉!拔抑皇呛ε庐斈阍俅坞x去時,我卻再也無法找到你。”
撲通!
彷佛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忽然她撞進她的心里,在她的心頭掀起了波濤。
某種她也不明白的感受,讓她迅速坐直了身子,并拉開他的雙臂,一股腦兒的鉆到他的懷里坐好。
“往后我會注意,不會再亂跑了。”她像個知錯的孩子,小聲的向他保證。
健壯的身軀倏然緊繃,他看著她信賴的靠著自己,只能克制的將手臂固定在身體兩側。
“你醉了,到了明早就會忘了自己說過什么!本瓦B他的聲嗓,也透著一股緊繃。
“才不會呢,我說話算話。”她很認真的看著他“我就陪著你,絕對不再讓你寂寞!彼攀牡┑┱f道,接著理所當然的拉過他的雙手環上自己,彷佛他的胸膛就是她的床,他的雙手就是她的衾被。
若說她連串的舉動是把火,那么她眼底的憐惜,無疑便是淋在火上的油,讓他再也無法克制。
從來沒有人認為他也會寂寞,唯有她、唯有她……
黑眸黝黯,隱藏在體內深處的欲望再也無法壓抑,他情不自禁的收攏雙臂,緊緊的擁著她,并低頭吻上她軟嫩的唇。
“唔!”
冬安錯愕的猛眨眼,不明白他怎么會突然吻住她。
他們不是在說話嗎?他這樣……她就沒辦法再說話了啊。
貼在健臂上的雪白小手,輕輕的推了推,像是想提醒他快放開她,可幾乎她才有動作,他便加深力道將她擁得更緊。
他的吻熱烈得進乎狂霸,他用的唇含住她的小嘴,不斷的舔吮挑逗,不放過每一寸甜潤,貪婪得像是想將她嘗遍,他甚至還撬開她的唇瓣,將舌尖喂入她的口中,糾纏勾繞她的小舌。
彷佛有好多好多的火苗在他們之間竄燒,她暈眩著,逐漸失去力氣,不知不覺間竟也閉上了眼,生澀回應他的挑逗。
她的響應無疑是最大的鼓舞,他嘶啞地喊著她的名。
“冬兒。”他捧起她的小臉,更加的深入她。
火苗很快蔓延成大火,她不住喘息,感覺他的大手由冰涼轉為熱燙,并迅速解開她胸前的盤扣,探進她的衣裳里,粗糙的掌心先是來回輕撫她的肩臂,接著一路向下,掬握住肚兜下的雪嫩。
帶著粗繭的指腹,輕輕的刷上那最柔嫩的蓓蕾──
“。 睆娏业乃致楦兴查g貫穿全身,她驚嚇似的睜開眼,總算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尉……不行……”她偏過頭,軟綿綿的避開他的吻。
“為什么不行?”他沒追上,卻沿著她粉嫩的頸一吻一吮。
她急促喘息,無法自制的顫栗。
“因為……”她咬著下唇,差點就要發出如貓兒般的嗚嗚。
“因為什么?”他的唇舌來到她的鎖骨,他用舌尖描繪那纖細的突起,并張嘴輕輕舔吮,而他的大手,就這么流連在她的豐盈上。
她難耐的將頭后仰,任由長發傾瀉,自小嘴逸出的喘息更加的急促,她揪著他的衣裳,試著在滾燙紛亂的思緒里,尋找他不能親吻她的理由。
“因為……因為……”優美的小腳抵著衾被,無意識的蹭著、蹬著,一不小心卻踢到了絲枕。
啪!
絲枕掉到了地上,那聲音不大,卻瞬間驚醒了她。
“不行!”雪白小手用最快的速度推開胸前的大掌,冬安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出他的懷抱,甚至跳下大床,直奔房里最遠的角落。
天啊,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竟然──竟然讓尉遲觀吻了她。
就算有再多的酒意,這下也都嚇得全退了。
“冬兒?”失去軟玉溫香,有一瞬間,尉遲觀幾乎想將她捉回到床上,但他只是克制的握緊雙拳,坐在床畔看著她七手八腳的扣上胸前的盤扣。
“不行!不行!不行!”她一連說了三個不行,小小的頭顱就像博浪鼓似的左右搖著。“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吻我?你不可以吻我!”
“為什么不行?”他深深的吸氣,然后吐氣。
“因為你該吻的應該是別人哪!”她臉紅如霞,整個身子滾燙得就像是染上了火,直到這會兒才意識到羞澀。
“我只想吻你。”他筆直的望著她,目光依舊炙熱得令人顫抖。
小臉更紅,她發軟的靠著冷墻,幾乎不敢看他。
照她的計劃,應當是在他醉倒之后,她就得盡快找來個姑娘摧毀他的清白,可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他竟然還說他沒醉?!事實證明,他壓根兒就醉得一塌糊涂,否則怎么會酒后亂性?
若不是千鈞一發之際她回過了神,她真不敢想象她和他之間,究竟會──
“你討厭我吻你?”他忽然問。
“呃!”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冬安羞得連腳趾都蜷了起來,幾乎想挖個洞將自己藏起來。
“你討厭我吻你?”他重復著,執意得到她的回答。
盯著自己的小腳,她知道就算此刻她逃出了門外,他依舊會將她拉回來問個清楚,所以她只能壓下羞意,扭動脖子,迅速的搖了下頭。
“那是為什么?”高大的身軀依舊動也不動,然而那雙熾熱黑眸卻始終緊緊的鎖著她,不訪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因為……因為……因為那是不對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尉遲觀瞇起黑眸,可不認為親吻心愛的女人,有任何的不對。
相遇以來,她始終處心積慮的將其他女人推向他,他不曉得她是受了誰的指使,又是為了什么而這么做,不過他早已決定,再次相遇,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
高大的身軀忽然間有了動作,冬安迅速抬起頭,防備的看向他,以為是自己的回答惹惱了他,所以他正打算過來捉她,可出乎意料的,他卻只是將地上的絲枕放回到床榻上,接著便邁開步伐,朝花廳的方向走去。
“今晚我睡花廳!痹陔x開內室之前,他看著她這么說著,臉上的神情平靜得讓人讀不出任何想法。
她睜著水眸,望著他一步一步的離去,胸口底下的心兒卻是愈跳愈快、愈跳愈亂,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內室的另一頭,直到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他的聲息,她才發現,他的離去并沒有讓她松口氣,反倒勾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
她是春史,唯一該做的,就是促成他的春事,可她卻忽然懷疑自己究竟是否能完成這個任務。
比起爹爹交代的任務,此時此刻,她竟然更在乎他的想法。
雖然她拒絕了他,但是她卻不希望他生氣,更不希望他因此而討厭她,還有,她只是太過害臊,才會將他推開,并不是真的討厭他……
想當然耳,冬安一夜無眠。
一整個夜里,她都躺在床上,聽著尉遲觀的動靜,哪怕是他輕輕一個翻身,都能讓她緊張得心跳加快。
自小到大,她早已看慣男歡女愛這檔事,她可以聽著淫穢聲發呆,也可以看著男人的裸身呵欠,無論是何種淫亂的場面,在她的眼里都不過是無聊的一出戲,只是親身經歷,她才明白那種感覺竟是──竟是──
雖然尉遲觀只是酒后亂性,待他酒醒了,八成會忘記自己做過了什么,但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卻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不可能會忘記的!
紅著臉,她將衾被拉到頭上,正想斥責自己不害臊,門外卻忽然傳來動靜。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遠方天際早已露出了魚肚白,即使忙了一夜,錙銖必較的老鴇卻還是起了一個大早,領著兩名丫鬟來到了天香小苑,急著將前晚的拍賣金額給結算清楚。
三人站在門外,有禮的敲了敲門,冬安聞聲,迅速拉下頭上的衾被,正打算下床應門,可人在花廳里的尉遲觀卻早她一步,起身將門打開。
“大爺您早啊,不知昨晚,咱們天華伺候得可還周到?”老鴇的聲音在花廳里響起,顯得格外響亮。
明白老鴇是來“驗收”成果,冬安連忙跳下床,七手八腳套上羅襪和繡鞋,就想直沖花廳,可想到尉遲觀人就在外頭,昨晚的一切立即涌上心頭。
她揪緊衣擺,小臉瞬間酡紅得像是顆蜜桃,一雙小腳怎樣就是跨不出去。
“嬤嬤,你來得正好,我打算和你商量件事。”低沉的嗓音不答反問。
“是是是,大爺請說!
“我打算幫天華贖身!
“什么?”老鴇驚訝低叫,就連隨行的兩名丫鬟也發出聲音。
不過做錯愕的還是冬安。
開玩笑,她是來醉仙樓救人的,可不是來替老鴇發財的,之所以會同意拍賣初夜,也是打定主意要在臨走之前,將這筆不義之財一塊兒帶走救濟貧困,只是她卻萬萬沒想到,買下她的人會是他。
昨晚他已支付一百五十萬兩,如今還想替她贖身?
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