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姑娘,別來無恙。”
溫和男嗓順著春風,輕輕拂過冬安雪白耳廓。
晶亮水眸先是用力眨了一下,接著她才像是憶起什么似的,迅速抬頭朝著那好聽的男嗓望去。
春光下,就見尉遲觀徐步朝她走來。
他氣質閑雅,卻靜若深海,目光溫和,卻深斂沈穩,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噙在嘴角的笑,還是那樣的溫煦迷人。
“尉遲觀?!”她驚喜低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噢!莫非老天爺是心憐她一路尋人太辛苦,才進了羅佳鎮,又被那個“死不仁”相中,命人將她綁到了府邸,所以特地好心將尉遲觀送到她面前嗎?
老天實在待她不薄。
她發誓,待她搞定這些走狗和那個“死不仁”后,她就馬上執行爹爹交代的任務!這一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把人給弄丟了。
念頭一定,冬安當下便決定,要將剩下的三個人一并解決掉。
兩個大男人才扛得動的桌子握在她手中,輕巧得就像是把掃帚,紅菱小嘴不過嘿咻一聲,木桌便像爆竹似的飛了出去,不料尉遲觀卻猝不及防的撈過桌腳,巧妙化去木桌的勁勢。
他只手舉著木桌,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些人罪還不足以致死,還是手下留情吧。”他溫聲勸道,同時還將木桌擱回原地,過程中不發出丁點聲響。
“這木桌頂多砸得他們頭破血流,不會弄死他們的!彼龓缀跏悄坎晦D睛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同他這般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即便如此,國有國法,這些人若當真有罪,也該由當地官員問案懲處!
唔,就連他的聲音也好迷人啊。
在尉遲觀的勸說之下,冬安還真的乖乖的點了點頭,溫馴得就像是只無害的兔子,完全讓人想象不到,她適才還打算拿桌子砸人。
“好,都聽你的,這些人就交給官員處理!狈凑餐婺伭恕
“哼!我家老爺就是國法,想辦咱們,等下輩子吧!”僥幸逃過一劫,三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掄起刀劍,囂張對著尉遲觀揮舞。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多無禮的話,便讓鐵碩給點住了穴道,登時成了三座石雕像。
“干得好!”冬安忍不住撫掌喝采,贊嘆鐵碩的快狠準!斑觯@里還有尊石雕。”她好心獻上順手摸來的暗器,可惜鐵碩卻沒領情,他甚至沒有多瞧她一眼,便迅速退至尉遲觀的身側。
“快!就是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快替我拿下她,當心別弄傷她!”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忽然自石板路的另一端飆了過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四名壯漢扛著一頂黑木涼轎,火速朝冬安奔來。
涼轎門面大開,一身珠光寶氣,卻生得腦滿腸肥的史簿仁就坐在里頭,正以又愛又恨的目光遙瞪著冬安,轎子四周還跟了群彪形大漢,瞧那些人的穿著,全是官府派來的人。
得到命令,所有官差立即沖向前,將冬安團團圍住,手中的兵器在春陽底下,折射出駭人的光芒。
石板路上,尖銳的抽氣聲此起彼落,所有人都為冬安的安危感到憂慮。
“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他胖到沒人扛得動了呢!鄙頌槟繕耍驳故且稽c也不害怕,反倒嘀嘀咕咕的抱怨著,只是下一瞬間,她卻忽然鉆到尉遲觀的身后,可憐兮兮的哭嚷起來!拔具t觀救我,這些人想捉我!
“放肆!快離開爺。”鐵碩板著臉叱喝。
“不要。”冬安搖頭拒絕,非但沒離開,反倒靠得尉遲觀更近了!澳切┤讼胱轿遥液煤ε,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幫我狠狠的教訓這些人嘛!彼钢⒃谑迓分醒氲娜鸬裣瘢碌酶舐暳!熬拖袼麄円粯友健!
“什么!”十幾名官差才聽見冬安的話,果然全變了臉色。
瞧那三人僵硬的站姿,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莫非這蒼衣男子是武功高手,而且是來和史大人搶人的?
所有人連忙握緊手中兵器,充滿殺氣的緊盯著鐵碩,而后者,這才驚覺冬安的陰謀。
她一路竄逃胡鬧,鬧得整條大街雞飛狗跳,卻在這緊要關頭躲到爺的身后,擺明就是想拖爺下水!她甚至還故意在官差面前將他拱出,將他當作擋箭牌──
可怕的青筋,瞬間浮現在鐵碩的額角。
“兄弟們,上!”伴隨著兇猛的呼喝聲,所有官差立即蜂擁而上,急著將鐵碩拿下。他們不曉得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曉得想立大功,就要心狠手辣,就要置人于死!
鋒銳的兵器自四面八方襲來,鐵碩壓根兒沒有逃脫的空間,只能被迫抽出長劍,正面迎戰。
刀劍相擊,鏗鏘尖鳴頓時不絕于耳。
“耶!好棒好棒,就是那樣,對對對!再補他一拳、再賞他一腳!倍埠喼睒穳牧耍灰娝吲e雙手,拼命的搖旗吶喊,就算綢袖滑到臂膀,露出大片粉嫩的肌膚也絲毫不在意。
“冬姑娘,當心著涼了!辈涣衔具t觀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輕輕將她的手臂拉下。
小手垂下,大紅綢袖也一路下滑,迅速遮覆住所有誘人肌膚,不讓任何男人占去絲毫便宜。
冬安卻不以為意,她只注意到,尉遲觀就在她的身邊呢!
確定春光不再外泄,大掌便打算有禮抽回,她卻更快的捉住他,她仰高小臉,一雙無邪水眸就像仲夏星空,燦爛得難以言喻,那彎彎微笑的紅唇,甚至比月牙還要美麗。
她是如此的嬌小,即便踮起腳尖也不及他的肩高,莫怪總讓人誤會她只是個娃兒,但她卻又太過美麗,無論到哪兒,似乎總有麻煩追著她──
又或者該說,她帶著麻煩到處跑?
“尉遲觀,沒想到我們這么有緣,才分離半個多月,又見面了呢!彼杠S說道,一雙小手親昵地拉著他的大掌,彷佛他們之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溫煦黑眸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淡淡掃過那熱情的小手,再淡淡回到她美麗的小臉上。
“先前沒能和冬姑娘當面道別,還望冬姑娘別見怪!彼卸Y賠罪,閑適得像是沒瞧見,有好幾名官差正從眼前飛過。
“怪什么,反正我們又見面啦!彼窀褫p笑!皩α,你可不可以別老喚我冬姑娘?相逢自是有緣,你就喚我冬兒嘛,我爹都是這樣喚我的!彼Φ煤锰鸷锰,整顆心都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
“冬兒。”他從善如流,試著將手抽回。
“嗯,果然順耳多了!彼由钚σ猓掷∷拇笳,像是不允許他離開身邊半步。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官差就這么驚險的自他身后掠過,整個人撞上一株柳樹,樹倒了,人也暈了。
鐵碩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十招之內便解決了所有人。十八名官差暈的暈、倒的倒,沒暈沒倒的,也全被拋到十幾丈遠的渡河里,忙著泅水上岸。
眼見底下的人全被打得落花流水,史簿仁終于肯移駕他那肥敦敦的身子,自涼轎上走了下來。
“廢物,全是一群廢物!”他火冒三丈的叫罵著,同時還舉起肥滋滋的短腿,踹了下趴在轎邊的官差。“還不快給我爬起來!
“史……史員外”那人呻吟得更大聲了!安弧⒉恍邪,那人實在太強了,咱們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呻吟聲和抽氣聲不斷自那人口中逸出,任誰都看得出那人傷得多重。
可惜史簿仁天生就沒良心,他聽不下解釋,反倒多補了那人兩腳,震得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肥肉,晃蕩出令人眼花撩亂的波濤。
也許是太過氣憤,也或許是平時太過疏于活動,這兩腳竟也踹得他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跤,四名轎夫立即撲了過去。
“老爺,當心啊!”四人雙臂大展,八手相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合力將史簿仁扶正。
“全都給我滾開!”史簿仁用力推開四人,氣急敗壞的來到鐵碩面前!澳闶悄睦飦淼募一,竟敢到我的地盤上撒野?! 你曉不曉得我是誰?”他大聲質問,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彷佛是這世界的帝王。
鐵碩懶得回答,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混賬,你是沒聽到我的話嗎?”史簿仁學他瞇眼,仰高的鼻恐一漲一縮的噴著氣。“嘖!該不會是個啞巴吧。”他甩著寬袖,徑自下出結論。
冷銳黑眸微瞇,鐵碩開始考慮,該不該將眼前的神豬直接塞在土里。
“鐵大俠才不是啞巴,他只是懶得理你!便y鈴笑聲忽然插入兩者之間。冬安拉著尉遲觀,蹦蹦跳跳的來到史簿仁的身前。
瞧見冬安,鐵碩臉色更沈,就連額角也再次浮出青筋。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姑娘家竟然公然對爺手來腳去,簡直是不成體統、不知羞恥!爺是什么身分,怎容許她冒犯?
大掌猝不及防向前一探,就想拉開冬安──
“你這個臭丫頭,還不快跟我回去!”見到冬安,史簿仁也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想捉住她。
“不要。”在兩人碰到自己之前,她一溜煙的又躲到了尉遲觀的身后。
“出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等等、等等,我找個東西。”她一手揪著那潔凈素袍,一手探到嫁裳里摸索著!鞍,找到了!死不仁,你瞧這是什么?”小手終于掏出一個小木匣,她將木匣伸到大餅臉前晃啊晃的,臉上的笑容既天真又燦爛。
“大爺我管它是什么東西!笔凡救蕷鈮牧耍幌胝宜阗~!澳茏尨鬆斘蚁嘀锌墒悄愕母,你卻私自逃跑,甚至勾結外人鬧事,待官府再派人來,信不信我全讓你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當然信,畢竟,官府里養的全是你的走狗嘛!彼锰煺娴恼f道:“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逃走之前,我順道進你的書房‘借’了兩本賬冊,沒想到賬冊里全是你勾結賄賂官員的證據,你說屆時官員來了,會是跪下來求我呢?還是幫著你捉我呢?”小手繼續揮著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