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幾日后,一行人走下了祝融山,來到哨樓。
雅原以為只要下了山,就聞不到那氣味,豈料還是一樣!
該死,難不成這兒專門栽種馬鞭草?整人的是不是?!她暗罵著,拖著牛步跟著大伙兒馬不停蹄地朝驛站旁的市集而去。
“聽團里的人說馬齒驛站是八方最熱鬧的驛站,因為設了馬圈,所以形成了一個市集,和一般驛站不大相同,簡直就像是一座小鎮!瘪汨け砬樯裢卣f著。雅興致缺缺地應聲,走上一段路后若有所思地回頭,望向來時路。
“怎么了?”走在身側的胥瑜低聲問著。
“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是后頭一路追逐而來的濃烈殺氣讓她感到有些在意。
盡管因為氣虛難凝力氣,但是感知未變,她對后頭如影隨形的殺氣有些疑惑。原以為山道不過一條,對方大概也是要過祝融山,但都已經下了山,為何那股殺氣還是尾隨著?
入冬的天黑得極早,待一行人進入驛站旁的市集,早已是華燈初上之時。
走在寬敞的市集大道上,許多賣熱食的商販早已弄好了一鍋鍋的湯湯水水,飯菜香隨著強勁北風刮向整個市集,誘得人莫不往鋪子或是鋪外的位子一坐。
“好香啊……”跟在身后的綠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幾天趕路,吃的都是又冷又硬的干糧,要不便是米湯,沒有半點咸味,如今聞到這飯菜香,教她都快要被口水給噎死。
雅唇角抽動了下,她聞不到綠柳說的香味,只聞得到那該死的味道,就如同后頭的那股殺氣一一依舊跟隨在后。
“胥瑜,你可聽說這團里有與人結怨?”她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一邊分神注意后頭拉近距離的殺氣。
胥瑜聞言,微愕了下!斑@我也不清楚,雅姑娘怎會這么問?”
“你不清楚這團人的底細,當初怎么會跟著他們走?”依之前胥瑜和綠柳的交談,她猜測胥瑜是個家道中落的千金,但不知何故非得要遠離家鄉,于是跟上了雜耍團,以為可以藉此脫身。
然而這雜耍團領頭的羅大娘,她怎么看都不覺得是個善人。
胥瑜像是有些意外她竟會問上這問題,唇角乍現苦澀的笑!拔抑皇窍胍s緊離開胥羅而己。”她張口,像是想說更多,但終究還是乖乖地閉上嘴。
雅微揚起眉,沒再往下追問。
此時羅大娘找著了客棧,一伙人在前頭吆喝著,她們三個便趕緊加快腳步會合。
一進客棧,沒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胥瑜和綠柳便被發派去伺候其他人,雅則是被安置在一間像柴房般的簡陋小房。
說它簡陋,那是因為里頭別說床板,就連桌椅也不見蹤影。
雖然說她向來養尊處優,但是落難時倒也不會講究那么多,隨便揀了個干凈的角落便貼著墻坐下。
她閉目養息,感覺那股殺氣已經近在咫尺。也許那些人不過是同路,夜深投宿在這客棧,但胥瑜的欲言又止似是有難言之隱,教她有些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板門被推開,發出咿呀聲響,她不用張眼也知道來者是綠柳,手上還捧著兩個包子。
雅徐徐抬眼。“你吃吧,我不餓!
說來這丫頭確實是個好丫鬟,跟隨著胥瑜一路上不喊苦,更是一肩挑起了所有的活,盡管自個兒餓得難受,但主子怎么交代,她再不愿也不會抗拒。
“那怎么成?小姐說……”
“綠柳,你身上可有銀兩?”雅突然問道。
“我怎么可能有!本G柳不禁發聲,不敢相信她竟要跟她這個窮丫鬟借錢。
“那么離開這座驛站,到近澤大約要步行幾日?”
“我不知道,剛才聽他們閑聊,像是要在這兒待上幾天似的!
“是嗎?”綠柳見她若有所思,索性把包子擱在她懷里!拔疫有忙不完的活,沒閑暇陪你聊天!彼墒峭盗飦淼,要是被發現的話,說不準又是一頓罵!熬G柳,你和你家小姐可有仇轉身要走的綠柳突地頓步,不需回答,雅已知答案,便低聲道:“兩條路,一條是把你家小姐找來,我們馬上離開,第二條路是待在這里,盡其可能地和雜耍團的人混在一塊,別有落單的機會!本G柳頭也沒回,小跑步離開。
換作是她,她會馬上離開,但畢竟胥瑜、綠柳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不敢擅離也是可以想見,只能希望對方不是針對她們,又或者是對方不至于敢明目張膽地在這客棧里下因為現在的她,沒有把握能夠護住兩人。
夜極深,柴房里沒有點上油燈,綠柳和胥瑜還未回來,雅從小窗望出去,深沉的天空厚云蔽月。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毖判@著。
話才剛落下,敏銳的感知發覺不遠處的殺氣朝這兒逼近,她想也沒想便起身走到外頭。
盡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但以她的能耐,黑暗都阻擋不了她的視線。
她朝通往這柴房的唯一小徑走去,蟄伏在暗處的殺氣快速朝不遠處一個小光點而去,她不假思索地喊道:“快跑!”那個光點晃了下熄滅,風聲呼嘯而過,雅咬緊牙往前奔去,抓起地上塵土,朝兩側伏擊的身影扔去,瞬間爆開咒罵聲。
雅藉機來到綠柳和胥瑜身旁!巴硕嗟牡胤饺,快!”胥瑜急問:“你呢?”
“綠柳,把你家小姐帶走!”雅沉聲命令。
她的狀況不佳,只能想辦法墊后,替她們多爭取一點逃離的機會。這些人會挑在暗處動手,就代表他們不至于在人多的地方下手,也由于這些人一路尾隨,該是來自胥羅,而這兒已是八方王朝的境內。
先逃過今晚,其余的明日再議!
綠柳應了聲,一手抓著胥瑜,一手撩起裙擺飛快往前奔去,但后頭的追兵動作更快,身形急如星火地擋在兩人面前,映著前院的燈火劍鋒凝動殺機一一雅奮然向前推開兩人,千均一發之際閃過了掠下的銀光,自個兒卻失去平衡撲倒在地。胥瑜見狀,回頭欲拉她一把,頓時銀光乍現,鮮血四濺。
“胥瑜!”卓雅掃腿躍起,踢開傷著胥瑜的殺手,一把將她護在懷里,使盡全力朝天發出如狼嚎鷹鳴的聲響,嗓音尖銳洪亮,仿佛可以穿透云霄。
前院因此起了騷動,有人開始對那古怪聲嗓議論紛紛起來。
快來吧!卓雅將胥瑜拽得死緊,就盼著前頭有人可以聽見她的聲音趕至。
蟄伏在暗處的殺手聞聲殺意更濃,銀光再現,綠柳毫不猶豫地撲向前,以肉身護住胥瑜,雅飛快地將她拽入懷中,雖避開致命一擊,但肩頭依舊中了一劍。
“綠柳……”胥瑜淚流滿面地緊握著綠柳的手。
“雅姑娘……保護公主、保護公主……”綠柳忍著痛央求。
雅怒瞪著前方揚起的長劍,氣憤自己竟如此狼狽不堪,居然連要保護個人都做不到。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血香,掩過了令她虛弱的馬鞭草味……她好餓,真的好餓!
思緒微動,然而劍身再次落下,她只能以己身去擋,凝氣探手穿入對方胸口,那人發出哀嚎聲,引來同伴注意,殺氣直朝她而來。
很好,全都向著她來,至少她絕對可以撐到有人趕來!她氣虛地起身,向前數步,想要再將他們引開一些。
但是殺手卻在來到她面前時突地散開,幾個人朝她身后奔去,她隨即回身撲到胥瑜和綠柳身上,至少她必須搶救一個。
她一手護著身下之人,一手凝氣打向一殺手的胸口,對方像是早有防備,在胸口吃痛的瞬間連退數步,幾乎是在同時,另一把長劍落下,她只能弓起身子,盡可能將兩人掩覆在身下,避開危險,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鏘”的一聲,劍刃在砍入她肩頭時被打歪,掉落在地。
幾個殺手微愕抬眼,完全不及防備便被踹倒在地,一切快得只在眨眼之間,就連自個兒到底是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
后頭一陣訓練有素的腳步聲趕至,停在男人后頭。
男人頭也沒回地道:“還杵著做什么?還不趕緊拿下!”
“屬下遵命!”雅疲憊虛弱地抬眼,瞥見幾名同樣穿著赭紅色衣袍的男子,將已倒下的幾名殺手輕易制伏,眼前一抹亮逼近,她將眼抬高,對上那張分外深邃,俊爾非凡的臉,沒來由的,腦袋像是竄過一抹電流,迸現破碎的畫面,她試圖捕捉,但意識已經逐漸遠去,將她帶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姑娘?”卓勒輕喚兩聲,瞧她眨了眨眼,最后昏厥過去,再見她身下還有兩人,趕緊吩咐,“來人,快去把大夫找來!”兩名下屬隨即離開,而另一名下屬則從前頭走來。“頭子,那幾名刺客已經服毒自盡了!
“可有找出任何蛛絲馬跡?”他稍微檢視雅的傷,再探手把她的脈,就見濃眉微攢,眼底透出一絲困惑,接著把另一位綠衫姑娘的脈,濃眉攢得更緊,暗惱沒來得及救人。
“頭子,雖說他們從頭到尾都沒發出任何聲響,聽不出口音,但他們拿的刀是胥羅特有的赤鐵劍。”年巽央頓了頓,搔了搔頭道:“但這些都沒什么特別,較奇怪的是有一個人是胸口穿破而死!
“胸口穿破?”他微愕!笆裁匆馑迹俊彼麑⑹直茸魇值。“就像是被手給穿透,頭子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那死狀…-很特別!弊坷論P高濃眉,手緩緩把向第三名姑娘的手,余光瞥見雅的另一只手,轉而拉起那只手,卻見她的手染滿鮮血,指尖甚至尚有肉末。
他怔怔地望著雅良久,低聲道:“巽央,派人通知驛官收拾善后,要北防都統來見我,還有去問明這幾位姑娘可還有隨行之人!
“明白。”年巽央領命,本要離開,但實在抗拒不了內心的好奇,忍不住問:“頭子,你這脈會不會把太久了點?人家姑娘都受傷了,應該趕快找大夫吧?!”
“關你什么事?”卓勒笑容可掬地反問。
年巽央搔了搔臉!澳信谑懿挥H嘛,而且頭子的手從人家姑娘的手腕把到頸間,要不是我認識頭子很久,我會以為頭子是個垂涎美色企圖意淫,又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弊坷招Σ[魅眸。“原來你這字詞懂得還真不少,回頭把你剛剛說的那句話給我抄寫一千遍,天亮之前擱到我房里。”
“……其實我說了那么長,只是想說頭子是個高風亮節的君子。”他可不可以只寫高風亮節就好?
“我是個垂涎美色企圖意淫,又趁人之危的登徒子”這句寫一千遍!弊靠焙箜托,卻不見笑意。
年巽央那張忠厚老實的臉頓時垮下,背過身去在心中暗咒數聲。
“兩千遍!
“頭子,我什么都沒說!”救人啊,他干在心里也有罪喔?
“對呀,所以兩千遍!弊坷沾浇悄ㄐ,眸色漸冷!叭绻阏f出口,那就是二了,巽央!蹦曩阊雽⒆烀虺梢恢本,這下連心底都不敢存在半點不爽,快步走開,他的頭子很可怕,一直都很像鬼。
卓勒斂去笑意,垂眸直睇著雅毫無血色的臉。
沒有脈……可她剛剛昏過去前還和他對視:明明看起來是個柔弱的小姑娘,但她的手殘留著肉末,吻合了穿透胸膛的可能性……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