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男人一離開破氈房就死命地往山巒里奔。他們逃命的速度絲毫不慢,但對兩個武功高強的人來說,要跟上他們易如反掌。不過喘氣時間,那三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
為了不驚動他們,黑鷹和云珊只好遠遠地跟著他們。
很快,他們尾隨著那三人繞過聳立的山峰。一片平展的草場出現在眼前,還有不少木屋和游牧民常用的臨時帳篷散布在附近。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燈火,也看不到人畜。
“這里就是古臺嗎?”看著消失在前方的三條黑影,云珊湊近黑鷹低聲問。
“沒錯!焙邡椂Z似地對她說:“前面就是耿氏點將臺!
耿氏點將臺?云珊心中一動,那可是她久仰的地方呢!雖說從未來過,但師傅和氓山叔叔告訴過她和師妹,這里就是西漢名將耿恭點兵抗擊匈奴的地方。
躍上臺階,她看著月色下寂靜宏偉的點將臺,想象著這里曾戰鼓雷鳴、戰旗飛揚的景況,心里充滿了崇敬之情。
“走吧,以后再慢慢看!焙邡椀吐曊泻羲。她一看,那三人已消失在殿后那排馬廄內,黑鷹正如蒼鷹般飛上屋頂,她立即展開流云步騰空而起,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邊。
黑鷹滿意地看著她靈巧的身形,貼著她的耳朵說:“注意聽下邊!”
“小六子,你們幾個是怎么被放回的?”馬廄內有人嚴厲地問。
“誰知道?也許我們不是他要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又聽那人間:“挨打啦?”
“沒,沒打。”
“那就好,照姑奶奶的規矩,做了俘虜放回來,都得去她那兒回個話!
“廟里?”
“沒錯。主子來了,八神傷了三神,如今都在廟里養著呢!
聽到這,黑鷹輕拉云珊,示意她跟他走。
兩人輕巧地沿著馬廄屋脊走到頂端,跳離馬廄。晶瑩的月光和陣陣夜風中,湖面閃爍著道道光練,北岸湖口處有座很大的石山高聳于水面之上,石山上用粗壯的樹枝搭建了一個似廟宇的建筑,它與點將臺的正殿遙相呼應。
“聽見沒?他們的主子來了,也許八煞都在這里呢。”云珊驚訝地輕聲說。
“沒錯,連沙陀羅都來了,他們一定有什么行動!币股,黑鷹的目光閃亮!翱,那是神廟!彼檬种馀雠鏊丝趟麄z正蹲伏在湖邊的山崖上。
云珊注視著黑色夜幕覆蓋下的廟宇語帶崇敬地說:“聽說就是這座神廟庇佑了當年的耿將軍百戰百勝!
正觀察著廟宇的黑鷹回頭看看她,替她撩開被風吹到額前的頭發!笆怯羞@樣的說法,你知道的事也不少嘛,誰告訴你的?”
“我師傅和氓山叔叔。”云珊自豪地說著接過他手中的頭發將其塞進發辮里,并發現自己已經很習慣他的碰觸,跟他在一起也越來越自在、開心了。
黑鷹當然也注意到這些變化,心里既高興,也憂慮。他不知道等這件案子結束后,他要如何對待她。放她離去?不舍;留下她?沒理由!
“快看,有燈!”就在心情沉重時,云珊突然拉他,要他看前方。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他摒除心頭雜念,專心眼前的事。
只見對面廟宇右側有燈光閃過,但很快就消失了。以他們的閱歷都不難明白,那是因為有人開門泄出了燈光,而關上門,燈光自然隱去了。
“他們到底在干嘛?”注視著重歸黑暗的廟宇輪廓,云珊猜測著里面的情形。
“我們得過去看看!
“那現在就過去吧,在這里是等不來什么的!痹粕杭鼻械匾酒饋!俺嘞鰟σ欢ň驮谀抢铮业萌ゲ槊!
“不要莽撞。”黑鷹拉住她!澳阋娺^八煞嗎?”
“除了日煞,我和師妹都見過他們。”然后她簡單說了一個多月前她們活捉了沙陀羅,后來八煞帶人來劫走他,還燒了她們的營地一事。
黑鷹仔細聽完后提醒她!澳沁^去后你得留神點,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都在這兒。而且,你還得跟緊我!
云珊知道他熟悉地形,便站起身痛快地答應。“我會一步不落地跟著你!
對她的配合,黑鷹既吃驚又高興,自然對她露出了非常有魅力的一笑,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真正笑容,頓時讓云珊雙膝發軟,喘氣不均。
噢,可惡!她抓著巖石穩住心神。這個男人的笑容太具殺傷力,她得留神,否則太危險。
“以后你少對我笑!彼椴蛔越貙λ岢鼍。
“什么?”正往另一塊巖石邁步的黑鷹被她沒頭沒腦的話弄糊涂了。
“特別是在緊要關頭!痹粕翰焕聿撬捏@訝,繼續警告他。
黑鷹更糊涂了,伸出握劍的右臂擋住她!澳阍谡f什么?”
云珊綁緊身上的包袱,不耐地教訓道:“你是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這時候犯迷糊了?叫你不要對我笑,更不要在危機時刻對我笑,這也聽不懂嗎?”
“為什么?”似乎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但黑鷹還是有趣地問她。
“因為你那樣對我笑,我會膝蓋發軟,沒辦法登山過湖!闭f著,她推開他的劍跳上那塊巖石。
如果此刻她回頭看到緊跟在她身后的黑鷹的話,準會失望得大叫,因為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竟眉眼都帶上了大大的笑容。
好在當他帶著她走上湖邊山崖時,他不再笑了,因為這里的路實在難行。
為了不驚動廟宇內的人,也為了節省時間,他們不能利用?吭诤叺男〈,也來不及繞廟后山道前往,只好就近選擇環湖而立的山崖攀石而過。
然而,這里根本沒有路,而且越靠近廟宇,越見危崖峭立,崖壁上長滿苔蘚藤樹,秋夜霜重,苔濕壁滑,幾乎無法立足。
云珊憑借流云步尚可飛騰跳躍,黑鷹輕功不錯,本也可以抓住藤蔓輕躍慢蕩,可是受傷的胳膊沉重如錘,只靠一只手,他無法行動自如。
“來,讓我走前頭替你拉藤蔓!笨闯鏊木狡,云珊要求。
黑鷹知道若不靠她幫忙,自己難以過去,便站住讓她走到前頭。
由于道窄,云珊不得不貼著他的身子擠過狹小的石道。雖然經過幾天的相攜奔跑,他們已不再陌生,但像這樣正面的身體接觸還是第一次。云珊擦身而過時他倆同時感到心跳如鼓,面熱耳臊,幸好夜色朦朧,掩蔽了他們的窘態。
“你等著!”云珊一走過去,就克制住心里的慌亂低聲對他說,然后抓著一根藤蔓貼壁飄墜,再把手中的藤蔓拋過來,黑鷹一把抓住,學她的樣子飄至丈許停下,就這樣,兩人配合著無聲無息地到了廟宇頂角的山崖。
異響由下方傳來,云珊被身后的黑鷹一壓,隨他趴在崖上,隨即見腳下泄出一縷光。兩人探頭往下看,可被凸起的石崖擋住,除了那縷光什么都看不見。
云珊貼著黑鷹耳朵說:“你等著,我下去看看!
出于保護她的本能,黑鷹馬上拉住她,同樣貼著她的耳朵說:“不可以!”
云珊立即爭辯!拔倚凶呷缌髟疲WC不會驚動里面的人!”
“不行!要去我們一起去!”
“別傻了,你手臂受傷,使不上勁,只會弄出聲音來!
“那……”黑鷹還是不放心。
云珊不讓他反對,堅決地說:“你在這兒等著我,聽到我學鷹叫,你就下來。學鷓鴣叫,你就別動!”
“那你要當心點!”見她如此,黑鷹只好同意。
對他的讓步,云珊很高興,曲起身子安慰他!胺判陌,我不會壞事的!
咬了半天耳朵,兩人之間早已幾乎臉貼著臉,云珊這一移動,自然貼得更緊,就算黑鷹自制力超強,在感覺到她柔嫩的肌膚摩擦過粗糙的面頰時,仍立覺柔肌涼滑,軟玉盈懷,難免心旌搖動,周身感覺有些異樣。
他情難自抑地側過臉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放開她道:“去吧,我等你!”
長這么大從來沒被人親過的云珊突然被他親一口,不由一愣,歪頭看著他。
她該因他的輕薄之舉生氣的,可是朦朧夜色中他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她不但氣不起來,心還像眼前的湖水一樣波光蕩漾。
鬼使神差般地,她身子往前一傾,噘嘴在他面頰上用力親了一下,然后足尖一點往崖下屋頂躍去。
被她意外地回親一下,黑鷹的心亂了,如果不是她消失得快,他真會拉回她好好再感受一下那甜美的滋味。不過此刻,他更關心她的安危。
離開他后的云珊同樣被那個大膽的親吻弄亂了心神,幸好眼前起伏陡峭的屋脊和一線亮光攫住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暫時把那個陌生又刺激的感覺拋到腦后。
不許胡思亂想,那不過是個意外接觸!拍拍滾燙的面頰,她安撫自己,然后身形輕巧,如騰蛇游壁般往亮著燈光的下方而去。
原來那里是間禪房,因其隱蔽于山崖之后,廟宇主樓之側,所以從外面是看不到這里的燈光和任何動靜的。
靠近廟宇主樓時,她忽將身子一偏,往側倒轉,改成頭下腳上,往那間禪房的屋檐躍去。等一把抓住屋檐下的椽子時,她再緊趴在屋檐上活像只大壁虎似的,往禪房半敞開的窗戶移去。
屋里有個光頭,她定睛一看,正是八煞中排名第二的月煞。而被窗檐擋住的門邊有個人在跟他說話!按蟾缫雅阃踝与x去,令我等護送寶物至沙州,二哥看何時啟程較佳?”
“越快越好!”月煞雙目一張,云珊頓覺寒氣欺身。此人眼神冷得出奇,過多的白眼吞噬了黑眼珠子,整張臉仿佛石蠟雕刻的,不帶一絲熱氣,不需開口就給人一種森然殺氣。
回應他的是一聲低喏。
“寶劍玉璽得準時送達,否則牟羽可汗不會同意與王子聯盟!”月煞再次開口!八麄儌麆萑绾?”
“已經沒事了!遍T邊那人回答。
“走吧,去看看。”儈人起身走出房門。與他說話的人緊隨其后,那是個五短身材,同樣著玄色長衫的男人,云珊認出此人正是火煞。
雖然得知吐蕃王子和八煞的老大離去讓她有點失望,但想到他們口中的“寶劍和玉璽”,她明白自己和黑鷹要找的東西都在這里,不由一陣緊張和高興。她立即翻身躍上屋頂,仰頭對著山崖發出兩聲鷹鳴。
可她趴在屋頂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黑鷹出現,心里好生納悶,再想學鷹鳴喚他時,他出現了。但不是從石崖上下來,而是從她身后走來。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從那頭來呢?”她驚訝地問。
“噓!別說話!”他警告地看她一眼,拉著她的手往他剛才過來的方向走。
這里的屋頂同樣陡峭,生滿苔蘚,瓦棱之間還有不少沾滿露水的雜草,濕滑難行,要保持寂靜無聲需要超絕的輕功,好在他們倆走來都還順利。
“他們的主子和老大走了!痹粕簻惤吐暩嬖V他。
“是嗎?”黑鷹隨口應著,輕輕拉她!斑@邊走,下去!”
云珊知道他一定發現了什么,便不說話,跟著他悄悄跳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