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她拉開與后面追兵的距離時,身側忽然出現一道黑色身影。
臭男人!怎么又是他?!
當認出來人是誰時,她恨恨地咒罵,但因一心惦記著云彤,她無心與他糾纏,腳跟一轉,便往草場另一頭奔去。
已經清除體內毒素的黑鷹怎會放她走,見她轉向也立刻緊緊跟上。
經過幾次交手,云珊知道他輕功不錯,要在眾多追兵中甩脫他很難。便在全力奔跑的同時尋找其他方法甩脫他。見對面有騎兵策馬沖來,她不避不讓,迎向跑得最快的一騎奔去,等人馬接近后,她順勢揮劍往坐騎的前腿擊去。馬兒吃痛,悲鳴著仰天而起,前蹄猛的空踢,揚起草屑塵土,險些踢中她。但她機靈,見勢不妙,立即翻身著地一滾隨即躍起。
“攔住她!”
龔易洲的咆哮驅使府兵們蜂擁而來,最難纏的黑衣人更是縮短了與她的距離。
眼見被前后包圍,敵眾我寡,云珊明白今日對方早有預謀,自己已無路可逃。既然兇多吉少,她無法再仁慈了。
鏗鏘一聲,她抽出了一直未出鞘的劍,橫握手中,森森劍光伴著她飛旋直上,擋道者不敢碰其鋒芒,她殺出一條血路,踢落一名騎士,躍上馬背向遠處奔去。
“用套馬繩!”見她即將逃走,黑鷹內力充沛的聲音震得人心直打顫。
經他的提醒,龔易洲也急急下令!翱欤锰遵R繩套住她!”
士兵中本不乏套馬出身的蒙古大漢,于是馬蹄疾起,數條繩索往云珊拋來。
雙拳難敵眾手!根本來不及變招,云珊的身子即被牢牢套住,拖離了馬背。
。
黑暗陰冷又十分狹窄的地牢里,正中豎立的巨大石柱下不時傳來沉悶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墻上兩只火把飄著半明半暗的火苗,搖曳的火影讓這間陰暗的地牢更顯得鬼氣森森。
四肢被鐵镮腳鏈鎖在石柱上的云珊憤怒而焦慮地運氣,試圖掙脫鐵镮?墒侨螒{她手腕都已經被磨得皮開肉綻,那該死的鐵镮仍牢固地套著她。
將她關在這里是龔易洲的命令,除了怕她逃脫,另外就是他要磨光她的銳氣,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
然而,她絕對不是個認命的人,她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彤兒,你在哪兒呢?千萬不要為了救我而做傻事。
她靠在石柱上憂慮地想,依師妹的個性,一旦得知自己被囚,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來救她,那必定是自投羅網,因為她相信這里早已布下了陷阱!
想到師妹,她再次用力地掙扎,不在乎冰涼的鐵镮磨傷細嫩的皮肉,不理會那鉆心的疼痛,雖然死對于她來說一點都不難,可是她不能死,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師傅的寶劍尚未奪回,仇人還活著,師妹還需要她的照顧……
她與師妹都是孤女,自幼由師傅天山老人和氓山叔叔撫養長大。一年多前,當她和師妹練武返家,卻見師傅渾身冰涼地僵臥在地,氓山叔叔則胸前插著長刀奄奄一息,而師傅藏于秘室內的赤霄寶劍也被盜。氓山叔叔臨終前告訴她們,這都是八煞干的,八煞為了奪取赤霄寶劍而殺害了師傅和氓山叔叔,毀了她們的家!
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徹底改變了她們的生活,她與師妹在師傅的墳前發誓,一定要替師傅和氓山叔叔報仇,殺死八煞,奪回赤霄寶劍!
為了報仇尋劍,她帶著十四歲的師妹離開了她們自幼生長的雪嶺,離開了她們熟悉的家鄉。她知道,活潑頑皮的師妹一直是師傅和氓山叔叔最不放心的人,如今師傅和氓山叔叔去了,年長師妹三歲的她更要好好擔負起照顧師妹的責任!從那以后,她們花了近半年時間才打聽到八煞正是如今勢力漸長的吐蕃王子沙陀羅的八大護法,可是因為沙陀羅居無定所,八煞為人狡詐,因此追蹤不易。
一年多來她們從天山到大漠,從安東到北庭,從未放棄追尋。一個月多前她們終于抓到了正在狩獵的沙陀羅,但他矢口否認見過赤霄劍,后來被云彤用刁鉆手法折騰得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承認赤霄劍在他的手下“雷神”手中,但他堅稱不知寶劍來自何處,對天山老人及氓山的死也一無所知。
唉!她微微皺眉嘆息,那時若非吐蕃兵在八煞帶領下放火燒她們的營地轉移她們注意力的話,她們還可以從他身上問出更多,也絕對不會讓他被救走!
但也因為那次的經歷,她們發現了八煞的行蹤。
雖然他們很快就分成兩路,但她和師妹商量后決定先找回寶劍再報仇,于是她們緊追著雷煞一伙人來到庭州。
今天總算看到師傅的寶劍高懸于眼前,可是卻由于她一時疏忽大意中了對方的埋伏,寶劍未奪得,仇人未抓獲,自己反而成了階下囚,置師妹于孤獨無依中,這讓她如何能甘心和安心?!
一陣響動,她微微抬眼,看到頭上的鐵門被打開,紛遢的腳步聲隨著更多的光亮侵入,一只大火把引導著幾個男人沿著長長的石階走來。領頭的正是神情倨傲的龔易洲,但是云珊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著跟在他身后的黑色身影。
“怎么樣,白嬌娃,考慮好做我的七夫人了嗎?”龔易洲邪笑著走近她。
“呸,做你的夢去吧!”云珊毫不客氣地啐他。
“好!好!老夫就喜歡馴服烈性小牝馬,痛快!”龔易洲不怒反笑,對身邊的男人得意地說:“黑鷹,你這招連環計果真厲害。還有,若非你提醒用套馬繩,老夫又何處去套得這么有趣的烈馬呢?”
黑鷹?他就是黑鷹?!聽到此名,云珊心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黑衣男人的臉上,與他深沉冷冽的目光相接。
無論在安東、安西,還是北庭,她都聽過關于他的傳聞,沒想到被她和師妹咒罵過多次的“攔路虎”居然就是被人們傳頌多時的名捕黑鷹!
可是當知道他也是今天設下重重陷阱置她于囚籠中的人時,她心頭怒火高熾。
該死的男人!如果沒有他,沒有套馬繩,她怎么可能被捕?
她憤怒的目光集中在這個一再阻礙她報仇,今日又令她功虧一簣的男人身上,她發誓只要自己死不了,就一定要報此大仇!
黑鷹聽到龔易洲的話,面上并無任何表情,也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注視著眼前正試圖用目光宰了他的女孩。
從走進這間地牢,與石柱上的她目光相接的剎那,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平靜。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他從未想過那個屢次破壞他追捕計畫的蒙面女子竟是如此年輕美麗,而從今天的情形看,她與八煞并非同伙。
那她為什么要一再阻礙他追捕八煞的行動呢?他困惑地想,并發現在與她銳利而冷漠的目光對視間,他竟有生出一種令人懊惱的罪惡感。
就在他們兩人四目交鋒時,龔易洲突然伸出一只手輕撫云珊白皙柔嫩的臉,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欲望。
“拿開你的臟手!”云珊冷然命令。
龔易洲不但不從,反而用力在她面頰上捏了一下,淫笑道:“臟手?我這雙臟手可是能舉弓射雕,擒狼伏虎,更能給女人帶來快樂……”
云珊一扭頭,厲聲阻止他!伴]上你的臭嘴,否則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龔易洲的臉驀地變了色,他陰冷的笑聲更帶著一股寒氣。“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頭,被鐵鐐鎖著還這么硬氣。不過這樣更有趣,老夫就是綁也要把你綁上床!”
說著,他伸出邪惡的手指用力捏擠她小巧的鼻子,再摩挲她柔軟的唇瓣。
“啊——”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把隨他同來的人都嚇呆了。
原來云珊忽然張口咬住了他徘徊在她唇上的拇指。
“拉開她!快拉開她!”龔易洲狂吼,可是云珊死死咬著他不松口。
護衛們七手八腳地拉扯她,竭力想將大人可憐的手指從她的齒縫里救出。
一陣拉扯拖拽后,云珊張開了嘴。
“啊……你!你竟然咬傷老夫的手指頭?!”龔易洲暴跳如雷地揚起未受傷的手往云珊臉上狠狠打了一掌,她白皙的臉上旋即留下五個鮮紅的指印。
“呸!”一口帶血的吐沫直射龔易洲臉上。
“大膽賤人竟敢折辱本府,我要你死!”龔易洲滿臉漲紅,擦拭著面頰怒罵。
云珊冷冷地看著他,無所畏懼。
“賤人,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府兵都喜歡你這樣的小妞!”手指的疼痛和她蔑視的神態激怒了龔易洲,他瘋狂地大吼!皝砣,送她去大營,讓士兵們痛快地玩她,玩到死!”
“都護大人如果還想要天王玉璽的話,就收回此令!”冷漠的警告突然從一直沒插手的黑鷹口中說出。
龔易洲一愣,回頭瞪著他!澳闶鞘裁匆馑迹繉せ貙毼锸悄愕呢熑,處理小妞是本府的權力,這兩事沒關聯!”
“有關聯!”黝黑的眸里沒有絲毫溫度。
“沒有!”一聲叫囂充滿了權勢和威嚴。
“有!”堅定的語氣表現了說話者不可動搖的決心。
“你——”龔易洲惱羞成怒地捂著流血的手指命令他!澳愀襾恚
“命令取消?”黑鷹腳跟未動。
“取消!”龔易洲怒氣騰騰地回應,再怒視著守衛!翱春盟
火把往石階移動,一群人往上走去。經過這番折騰,龔易洲全然沒有了來時的悠閑和威風,垂著肩膀由護衛攙扶著走上石階。
緊跟在他身后的黑鷹沉默地離去,并沒有看柱子上的云珊一眼。
“呸!老色鬼!”看著門被關上,云珊用力吐了口唾沫,憤怒地罵。
對龔易洲那樣有權有勢的色魔,她見得多了,這也是她和云彤總以紗巾覆面的原因,可是她不懂黑鷹為何要幫她解危,雖然心里感激他及時出聲阻止了龔易洲,但對他的恨意仍一絲未減。畢竟,是他將她置于如今這樣的險境的。
*
“放她?!為什么?”大堂內,龔易洲對站立身前的黑鷹怒吼。
“屬下已經說過,破案需要她!”黑鷹的回答不慍不火。
龔易州的表現則全然相反,他怒氣沖天地瞪著他!案美锬敲炊嗖犊爝不夠嗎?你為何獨獨需要她?!”
“因為捕快中沒人有能力對付八煞!”面對他的咆哮,黑鷹不為所動,簡單卻堅定地回答。
“借口!”龔易洲揮手狂吼,卻扯動了剛包扎好的手指,疼痛令他面色劇變,更加暴躁地咬牙道:“就是殺了她,我也絕不會放她!”
黑眸不為所動地說:“如果都護大人執意如此,尋寶之事可另請高明!”
“你——”聽到他的話,龔易洲一時氣結!盀榱诉@個女人你竟敢要脅我?”
黑鷹傲然挺立在他面前,目光沒有絲毫閃避。
龔易洲憤怒地警告他。“黑鷹,你搞清楚自己在跟誰說話!不要以為仗著安東都護府的寵信,就敢在本府地盤上猖狂放肆!”
“屬下所言是事實,并非借口,更非猖狂放肆。”黑鷹的神色依然平靜。
面對他冷漠的臉,龔易洲對于一個小小的捕頭居然有如此鎮定自若的大將之風深感惱怒,更恨自己不得不有求于他!
但再怎樣憤怒,老謀深算的他也知道眼前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是他無法用金錢地位收買拉攏的硬漢。同時,他也知道如果沒有這只犀利的鷹,失竊的天王玉璽就無法尋回,而那塊傳說中有神秘力量的玉璽不僅價值連城,更是他實現稱霸一方、謀求永世霸業夢想的保證。因此,他不能得罪他,起碼現在還不能!
可是要他如此輕易地便宜了這小子,他說什么也不甘心!
“難道,你喜歡那個女人?”他語氣一變,邪惡的臉上帶著淫蕩的笑容。
“屬下只想尋回大人寶物!焙邡棽徽婊卮。“如果都護大人允了屬下今日所請,屬下定將天王玉璽完好找回!”
龔易洲瞪著充血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從牙縫里擠出帶著怒氣的話。“一個月的期限已過一半,十五日內,你若無法取回寶物,別怪本府折鷹翅砍鷹頭!”
“但憑都護大人處置。”黑鷹這時才微微欠身,表現出下屬的尊重。
龔易洲站起身,面帶慍怒地說:“那個婊子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