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見姜渲安,是十天后,他正式搬進來的那一天。
早上,華流蘇從路盡頭的山林中散步回來,見對面鄰居的鐵柵門敞開著,藍頂白墻的歐式別墅前停了幾輛大卡車,十幾人在搬東西,姜渲安剛從大門口的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一樣戴著金色半截面具,露出他那尊貴傲人的下巴,遮住他的眼,手里一樣拄著拐杖。
一身休閑運動服的她應該直接回家洗個澡、吃點早餐,再小睡一下的,這是她每天的固定作息,可她的雙腳卻不聽話,忍不住便朝那男人走去,那男人似乎也看見她了,想也不想的轉身進屋。
「等一下,姜先生!谷A流蘇用中文叫住他。
姜渲安的腳步頓了一下,可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等等我,姜先生,啊——」華流蘇突然大叫一聲,身子一彎,人順勢蹲了下來。
聽到身后的驚呼聲,姜渲安下意識地回眸,見那女人彎身蹲在地上,想也不想地便跨步朝她走去——
「怎么樣了?你哪里不舒服?」姜渲安一口流和中文,上前便蹲下身去要扶起她,沒想到這女人竟身子一軟朝他跌了過來,他趕緊伸手環住她!傅降啄睦锊皇娣靠煺f話!」
這嗓音……不是夜焰。
夜焰的嗓音很好聽,溫溫柔柔地,這男人的嗓音卻顯得格外沙啞低沉……
一股強烈的失望感讓她瞬間有些暈眩,本來只是佯裝不適,此刻竟真的覺得頭暈目眩,說不出話來。
她抬起頭來望住他,那好看光潔的下顎、那戴著半截面具卻依然清楚分明的下顎輪廓,明明像極了他,竟不是嗎?當真不是嗎?不,沒看見那張臉她是不會死心的!可他鐵定是不會讓她瞧的,不用點計不行!
想著,她的身子更加軟倒在他懷里——
「我……頭暈得厲害!顾龔氐资救,嬌嬌柔柔的模樣很是弱不禁風。正好因為方才那股失落感太強,她蒼白的臉色也是真的。
姜渲安皺起眉!干眢w這么不好,為什么一大早就在外面亂跑?你是孕婦,就不知道安分點嗎?」
咦?他罵她?
不是英雄式的把她抱起,不是紳士的扶她到他的新家坐坐,也不是干脆冷冷的把她推開不理,竟然是先罵她?
噢……他真的不是夜焰!
夜焰是溫柔體貼的、很少大聲說話的,就算天快塌下來也頂多只是挑挑眉頭,他真的不是夜焰!可話雖如此,她還是得更加的確定一點才行。
心動手便動,華流蘇手一伸便要拿下這男人的面具,一只大手卻更快一步的制止了她妄動無禮的小手——
「你想干什么?」嗓音,冷得像冰。抓著她的那只手卻沒使什么力,只用一股巧勁讓她不能亂動。
身手……不錯啊。華流蘇眨眨眼。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判讀她的意圖并制止她,而且不是粗魯無章的揮開她的手……是高手呢。以此看來,這男人還是有很多的可能性……
「我想看看你的臉!狗凑疾蝗缛,她索性直白地說。
他挑眉,嗓音更冷了!笧槭裁?你對每個戴面具的男人都這么有興趣?甚至不惜裝柔弱的倒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中,只為了想揭開人家的面具?」
嗓音冷得要命,卻波紋不興。唉,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對方竟然把她的伎倆都給識破了,把她說得像是心懷不軌、投懷送抱的壞女人……
「當然不是!顾p輕地抗議。
「所以,你感興趣的只有我?」語氣中帶點笑意了,嗯,是嘲笑。
華流蘇想從他懷中爬起來,他卻沒松開她,依然低低地瞧著她。面具下的那雙黑眸,深沉而迷人,溫柔似海。
「不是說我裝柔弱嗎?你可以放開我了,何必陪我作戲作得這么認真!」
嘖,她現在是在埋怨他對她太好嗎?
是啊,以對一個陌生人而言,他真的是對她太過禮過了。一向拒絕再讓其他女人靠近的心,偏偏對這女人例外……
姜渲安嘆口氣,把手中的拐杖往旁一扔,陡地將她攬腰抱起——
「啊,你干什么?」她嚇得臉更白了,下意識緊緊圈住對方的脖子!缚旆盼蚁聛!我很重……你的腿……不是,我有寶寶的……如果有一點閃失我會殺了你……快放我下來!」
她嚇得真是有點語無倫次了,看來他拄著拐杖的模樣讓這位小姐很不放心他的抱人技術。
「怕我把你和寶寶摔了就安分點,不要亂動。」他穩穩地抱著她,往她住家的方向走去,半點也不像腳殘人士。
「可是你的腿不是受傷了嗎?如果突然痛起來——」
「就算我的腿會因此斷了殘了,我也一定不會把你捧下去。放心吧。」
「可是……我可以自己走啊!乖掚m這么說,她的手可是緊緊的圈住對方脖子,完全不敢松開半分,就怕對方有任何一絲閃失。
他低眸掃了她的臉一眼,淡道:「你的臉很蒼白!
不就是被你嚇的嗎?華流蘇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就不怕我現在把你的面具拿下來嗎?」她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精致金色面具,手癢得很,超想拔下它。
淡淡的笑痕掠過姜渲安的唇邊,倒是云淡風輕得很。
「如果你不擔心我把你摔在地上的話!顾f。
她怕啊,怕死了,一個孕婦被一個傷殘人士抱著,再大的膽子也會被丟掉吧?聰明的人都會很安分的。
華流蘇安靜了下來,乖乖地讓這男人抱著,雖然不止一次興起想要把他的面具拔下來的念頭,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寶寶,她便硬是把這念頭給按下。
氣氛詭譎得緊……
明明是個陌生人,他抱她卻像是抱得很習慣似的,她的不自在、她的臉紅、她的僵硬,他全沒放在眼里。
「你還是放我下來吧,姜先生,這樣……很不成體統!
「你剛剛故意偎到我懷里就很成體統嗎?」
嗄?華流蘇的臉更紅了。
「那不一樣……」她忍不住抗議。
「哪里不一樣?」
「我是有目的而為之……」
「我也是!
什么?真是讓人無言啊……
「你也是?」她驚詫地看著他面具下的黑眸!改愕哪康氖鞘裁矗俊
「讓你愛上我!
華流蘇的身子一僵,像看瘋子似的看著他!附职病
姜渲安淡淡一笑,似乎挺滿意她叫著自己的名字。「不錯,看來你對我真的很有興趣,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你剛剛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吧?」如果不是,那他就是個瘋子。
「你說呢?」
「我是個快要當媽的人了……」何況,她應該沒有美到讓他對她一見鐘情吧?至少現在大腹便便的她不可能有多美。
他瞄了她的肚子一眼!膏牛苊黠@,看得出來?赡銢]老公不是嗎?」
「誰告訴你我沒老公的?」華流蘇下意識地反駁他,那種一眼便被看透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他挑高了眉!改阌袉幔俊
她瞪他,咬住唇,想繼續說謊下去,可是在這男人犀利的目光下,她發現她說不出口。
「既然你沒老公,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一個人帶著小娃兒過生活,而不打算再愛別的男人?」
「……不行嗎?」
「娃兒的爸爸不要你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像是要存心讓她不好受似的,姜渲安竟是直話直說。
聞言,華流蘇瞪著他,眼眶紅了,伸手推他。「誰告訴你娃兒的爸不要我的?你這人懂什么?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再不放我就跳下去,然后告你謀殺!」
姜渲安這次倒聽話,真的把她給放下了,當華流蘇的腳終于踩在地板上,這才發現經過剛剛和這男人一番的唇槍舌劍,她竟然已經被抱到家門口了。
她冷冷地盯著姜渲安瞧,胸口起伏不定,彰顯了她的憤怒。
姜渲安也定定的看著她,對她此刻生氣的模樣覺得新鮮有趣,面具下的黑眸直勾勾地望住她。「因為我說娃兒的爸不要你,所以你在生我的氣?原來你是寧可躲在事實后面的逃避鬼,自欺欺人的活著——」
「你住口!」她真惱了。被戳破心事的她感到一絲絲的狼狽及很深很沉的難過與悲傷。
這男人為何要這樣惹她傷心?為何偏要挑她的痛處狠狠的撕開她的心?真的很過分……
「你究竟是誰?」對她這么壞……于他而言有什么好處?
「我是姜渲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面具下的黑眸微笑著,紳士的對她微微欠身道:「進去休息吧,很高興成為你的鄰居,華流蘇小姐!
那男人轉身走了,步履溫和穩定。
她望著那道高大英挺的背影,就像以前看過數百次的夜焰的背影,不管是在資料上還是電腦螢幕上甚或是親眼目睹過的……
「姜渲安!」她驀地朝那背影大喊出聲。
男人的身子一頓,緩緩地轉過身來——
華流蘇突然朝他奔了過去,速度又急又快,完全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他驚得只來得及張臂接住她,意外之際,臉上的金色面具已被她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