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芷晴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男生手牽手,有點小小緊張,有點小小甜蜜,心頭不斷冒出像仙女棒的火花,噼哩啪啦閃亮得好夢幻。
他大她八歲,但是,這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細細地體會,好小、好軟的手,這么握著,仿佛手心與手心之間連上某種無法再割舍的牽絆,從此之后,他們就分不開了。
當兩人沉浸在從朋友突然變成情人的微妙氣氛中,病房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你是誰?!”一位著白袍、年近七十歲的醫生走進來,捍衛似地沖到病床邊,扯開他們的手。
“庭南……別沖動……”甄母隨后也跑了進門。
甄庭南盯著這個待在他女兒病房里的男人,一定就是害他寶貝女兒病倒的兇手。
“爸……”甄芷晴見父親眼中飽含怒氣,畏縮了下,但這次,她不會真的退縮,也不再膽怯,鼓起勇氣介縉。“他是墨行殊,我要嫁給他。”
甄父只覺耳邊雷聲一下一下地轟隆作響,昨晚女兒說待在家里很痛苦,剛才妻子說女兒談戀愛了,才不到半小時,他的寶貝女兒居然已經要嫁人了……
這接連而來的打擊讓他險些站不住腳,待穩住腳步后,他狠狠地瞪著墨行殊,斬釘截鐵地大叫:“不行!”
“爸……”她拔掉手上連接著點滴的針頭,扶著床架下床,兩天沒進食的她虛弱地站不穩步伐,甄父慌忙地想去扶她,但墨行殊已搶先一步,抱住她。
這親密的動作,無疑是在甄父的怒火上淋上一桶汽油。
“你身體不舒服,回去躺著,我來跟伯父說!蹦惺庖娝p得像根羽毛,心疼不已,她想爭取的心意,他看見了,但是,這種事當然得由他出面。
“可是,我……”她想讓他知道她會為愛勇敢。
“乖,聽話!彼麑④魄绫Щ卮采。
甄母走過來把點滴重新插好,輕聲地在她耳邊說:“別擔心,讓他們好好談談,這事急不得的!
墨行殊拍拍她的手,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而后不慌不忙地站直身來。“伯父,能不能找個地方,有些事想跟您談一談?”
“沒什么——”甄父原本想一口回絕,但是,沒弄清這個小子的來歷,沒搞清楚為什么他寶貝女兒突然想嫁人,他半夜也睡不安穩,轉個念頭,改口說:“跟我出來!
墨行殊跟在甄庭南身后,并沒有因為他的反對而忐忑不安,他對自己有信心,也認為甄父的反對是人之常情。
他們坐進電梯,上到最頂樓,又走過長長一段走道,最后進入“院長室”。
墨行殊很意外,原來,他就是爺爺口中經常提到的“甄院長”。
甄庭南一進辦公室后就往沙發坐下,用眼神示意墨行殊坐下。
“謝謝!蹦惺鈴娜莶黄鹊刈叩剿麑γ娴奈蛔泳妥。
“你跟小晴怎么認識的?”甄庭南見墨行殊氣宇軒昂、不卑不亢,若不是關系到他的寶貝女兒,他或許能用更欣賞的角度看他。
“我到醫院來探望我祖父的時候認識的。”墨行殊將甄芷晴“扮瞎子”那天的情形約略講了一下,當然不提他先前對她的捉弄。
“你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想結婚?!”甄父不聽則已,一聽簡直要大發雷霆,當場因這年輕人的沖動行事而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了解伯父的心情,畢竟芷晴年紀還小,又是您的掌上明珠,而您還不認識我,不清楚我能不能讓芷晴幸福。我只希望伯父給我一個機會,允許我和芷晴交往,其余的,我認為只有時間能證明。”
“小晴的生活一直很單純,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總之就是不行!
雖然墨行殊的話中肯且中聽,但甄庭南根本沒想過女兒有嫁人的一天,所以,無論他怎么說,答案永遠都是三個字——“不可能”。
墨行殊拿出自己的名片,擺在桌上推向甄父!斑@是我的名片,在您認為足夠了解我之前,我想見芷晴會先向您報備,并且到家里見她,不會帶她到任何您認為不安全的地方!
墨行殊明白甄家對女兒的保護,明白其中的難度,但是,他最不怕的就是挑戰。
甄庭南才不管他名片上面的職稱是總統還是什么董事長,不行就是不行。
他執意不去看墨行殊的名片,墨行殊也不再為自己多說話,兩個男人就這樣注視著對方,一個怒目,一個心平氣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甄庭南發現這小子還真沉得住氣,絲毫沒有露出退縮與膽怯的神情,他斂了斂眉,目光輕輕掃過桌面上那張名片。
不過,他有老花眼,根本看不清楚。
愈看不清楚就愈想看清楚,這下變成甄庭南坐立不安了,最后,他索性從口袋里掏出眼鏡,拿起名片仔細端詳。
“墨老先生是你的?”在看到“鳳肴集團”后又看見他姓“墨”,甄庭南不禁脫口問。
“是我祖父!
“喔……”甄庭南靠向椅背,表情瞬間變得很復雜。
甄庭南一向很敬重墨朗。
二十年前甄庭南在一次宴會場合初遇墨朗,交談中提醒他注意肝臟方面的問題,而后為他動了一次肝臟手術,墨朗便一直將這份恩情記在心里,兩人遂成了莫逆之交。五年前,“龍柏”擴建病房,墨朗在財務上給了甄庭南許多幫助。
當然,他不會因為他和墨朗的交情就毫不考慮地答應女兒與墨行殊交往,只是他曾不止一次聽墨老提起他一個很優秀的孫子,經這一想,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沒錯。
剛剛,墨老才特地打電話來邀請他參加他的壽誕,怎知道隔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教訓起墨老的孫子了。
他瞄一眼墨行殊,再想想自己的寶貝女兒,再怎么好,這個要奪去他心頭肉的男人,還是教他牙根發癢。
思緒在甄庭南腦中翻騰,搖擺不定,就是沒有足夠的理由讓他斷然說出拒絕兩字,除了他舍不得。
“芷晴和我交往并不會影響您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她永遠是您的寶貝女兒,只是多了一個人疼愛她,并且和您一起保護她。”墨行殊將自己擺在甄父的位置,盡可能平撫他的焦慮。
甄庭南抬起頭看他一眼,訝于他的敏銳度,又氣惱他的能言善道,這家伙句句都命中一個做父親的疑慮。
“你喜歡我女兒什么?”無論性格還是生長環境都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為何會受到對方吸引?
墨行殊想了想,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很溫柔的笑!袄蠈嵳f,我很難解釋。”
“她跟你提過她的身體……”
“我只知道她有心臟方面的問題,當然我想了解實際狀況,不過,無論如何都不影響我想和她交往的決定!
“如果我告訴你……不止心臟,而且……很嚴重,你還是愿意娶她?”
“是!闭绺笇φ畿魄缟眢w狀況的暗示,令他再次浮現隨時會失去她的恐懼,但,這恐懼更加強了他的意念。
“為什么?即使隨時有可能失去生命,你也一點都不在意?”甄庭南很懷疑,認為太漂亮的承諾反而顯得虛假。
但以他的家世,又不需覬覦甄家的財力。
“就是不想失去她,才希望跟她在一起!
說這些話的同時,墨行殊益發感受到一種無法解釋的強烈情感,這情感超越了所有現實的考量,他只想留住她的笑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墨行殊沉穩且堅定的眼神卻令甄庭南動容。如果明知前方等著他的可能是悲傷的結局卻仍不改初衷,甄庭南還能懷疑他的真誠嗎?
“小晴罹患的是一種叫‘心室中膈缺損”的先天性心臟病!闭绺刚f。
“嗯……”他聽著,屏住氣息,不自覺地捏緊了掌心。
“這是初生嬰兒經常出現的癥狀,不過,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已經自動愈合了,所以她并沒有心臟病!闭缤ツ峡刹幌朐{咒自己女兒,試探出結果,還是得解釋清楚。
“她不知道從哪個護士那里聽來的,就算我們拚命澄清,她還是不相信,以為我們不準她出門全是因為心臟的關系!
“蛤?”墨行殊像是聽到醫生告訴他得了絕癥,而后又說弄錯病歷般地如獲大赦。
這個小笨蛋,騙去了他多少擔心。
“不過,她的免疫系統較弱,容易受到感染,我們小心翼翼地保護,卻惹她嫌……”甄庭南不知不覺跟墨行殊抱怨了起來,似乎對他不再像先前那樣排斥。
“芷晴很愛你們,最在乎的就是伯父的想法,如果你不同意我們交往,我想她盡管痛苦,還是會選擇家人!蹦惺膺@小狐貍,凈挑好聽的講,句句講到甄父的心坎里。
“是嗎……”甄父果然轉憂為喜,說實在,他也舍不得女兒難過!澳銈兊氖隆乙紤]一下。”
“我明白,謝謝!敝辽伲幌褚婚_始那樣的強烈反對。
“在我答應之前,你想見小晴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
“我會的!
兩人相視一眼,化解所有干戈,雖然還保留幾分待觀察,情勢卻已整個逆轉了。
“爸——”
突然,院長室的大門被粗魯地用力打開了。
“爸——小晴說她要結婚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進門的是甄芷晴的三位兄長。
甄庭南看著墨行殊,指指后面莽撞的三位醫生,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過得了我這關,后面還有這三關!
“沒問題!蹦惺獾灰恍。
這下,就連甄父也想知道,什么事才能讓眼前的這個男人“變臉”。
*
甄芷晴的母親和嫂嫂們在了解她傷心欲絕、睡不好、吃不下的主要原因,原來是“戀愛癥候群”,立刻站到同一陣線,陪她一同對抗甄家男人。
墨行殊也從甄母那里得知她住院的整個經過,才明白在醫院的那個下午,他無視她眼中的淚,轉身離開,為她帶來多少痛苦。
這個小傻瓜,真是教人一刻也不能放心。
他想留在醫院陪她,但在不應繼續刺激甄家男人的考量下,決定暫時先回公司,給大家一點時間消化這突來的轉變。
回到公司后,他撥通電話給墨朗,告訴他芷晴的狀況。
“就這樣?這么久沒見面,沒有天雷勾動地火之類的?”墨朗聽來并沒有很擔心甄芷晴的病情,倒像是故意制造他們見面的機會。
“你早知道芷晴只是血糖太低?”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醫生,醫生也要見到病人才知道生什么病!蹦史裾J。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芷晴是甄院長的千金,只是剛好打了通電話給甄院長,聽到他提起昨晚那場差點掀掉甄家屋頂的混亂,才乘機推自己孫子一把。
不過,墨行殊的行動力實在教他失望,明明他就看出了兩人互有情意,卻遲遲沒有進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墨行殊半信半疑,更嘔的是,墨朗才告訴他做人不要太鐵齒,結果,真被料中了,為了不讓爺爺太臭屁,他故意不把他向甄芷晴求婚的事告訴他。
“我要工作了,記得你說一個月內不拿婚事煩我的。”
“你只要快點把芷晴娶進門,我就再也不煩你!
“請遵守游戲規則,一個月后再說!蹦惺庖蚕肟禳c啊,但是,他想娶,也要人家老爸肯放人,總不能上門用搶的吧!
“好啦!好啦!真是的……”這次,換墨朗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