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戴天祈閑逸的步伐倏地頓定,轉頭瞪著他的秘書,微笑凍結,始終俊雅斯文且冷靜沉著的臉上掛著難得的驚愕。身為薄家大賬房,向來很少有事能讓他變臉,相對的,如果他變了臉,就表示事情非常非常的嚴重了。
“薄少春!泵貢顏喣樕殴值赜终f了一次。
“薄少春?難道是……薄五叔來臺灣工作時和女人胡搞生下的女兒?”戴天祈困難地從記憶檔案調出那個模糊的印象,輕聲低呼。
“沒錯,就是她,薄五叔從外頭接回薄家的私生女,她就是新任的宗主!崩顏喺馈
“怎么可能?”
“這是千真萬確的,總經理!
“薄家‘少’字輩的女人法力強的不少,再怎么樣也輪不到她來當宗主!贝魈炱眭局∫蓦p眉。薄少君死后,大家等著新任宗主名單的公布等了兩個月,怎知等到的卻是這個驚人的訊息。
“但這件事已經確定了,是由前任宗主在過世之前親自選定,長老們已經看過遺囑,也開過會了!崩顏営值。
“真是的,少君到底在想什么。俊
戴天祈納悶地雙手插在口袋,望著一○一大樓外帶點灰蒙的大臺北景色,陷入沉思。
薄少君的心,就像這片灰蒙一樣,深不可測。
從以前他就老是搞不清楚薄少君的想法,雖然他們兩人年紀相同,也一起長大,但薄少君那家伙從小就是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孩子,后來薄少君成了宗主繼承人,身分崇高,他這個薄家歷代賬房的小孩,自然就被告誡要和薄少君保持距離。
之后不久,薄少君繼位成了宗主,他則上大學學財經,然后繼承父親衣缽,成了薄家賬房,他們之間的關系從幼年玩伴變成了主仆,兩人之間的友誼漸漸變淡,也甚少交集,唯一的接觸,只剩下每半年一次的口頭財務報告,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和薄少君才有機會單獨見面。只不過,隨著年紀愈長,他總覺得薄少君愈陰沉,氣色也愈差,每次見他,總是意興闌珊地聽著他的報告,彷佛對薄家財務一點都不關心,有時還會開玩笑地盯著他道:“天祈,我真嫉妒你……”
“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可是個奴才!”他總會笑著這樣回答。
薄家傳承千年,累積的財富不少,這筆財富,需要有個賬房來守住,并且想辦法讓它擴大增值,而他們戴家,從很早以前就一直扮演這個角色。
也不知當年是什么因緣際會,或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內情,總之,戴家祖先立誓為薄家效命,戴家子孫代代都得有人繼承賬房一職,為薄家掌管財務。
而他,就是這一代的賬房,大學一畢業,正想出去闖闖,就奉薄少君的命令接手賬房一職,從那時起,他日日夜夜辛苦打拚,為薄家理財賣命,守著薄家龐大的基業,這不叫奴才叫什么?
當然,他的口氣是戲譫的、自嘲的,絕對沒有一點點的埋怨。
他從不埋怨,事實上,他很能調適自己的心情,在別人面前,他戴天祈很少臭臉,很少惡言,微笑是他的招牌表情,不疾不徐是他的做事態度,不論對內扮演薄家的賬房,還是對外扮演薄家轉投資“曜石”的總經理,他都能拿捏得當,表現稱職。整體來說,他是個地道的商人,可恭可倨,能屈能伸,只要能得到利益,只要能達到目的,他連自尊都可以拋開。
“就算是奴才,你也是個一流且完美的奴才!北∩倬@么說他。這句話乍聽像是贊美,但薄少君的冷凜表情卻令他莫名地起了警覺。
以他在商場的敏銳,他倒認為薄少君這句話像是個警告。
有那么一瞬,他覺得薄少君似乎看穿了他。
嘖,真是個危險的家伙,他有時還真不喜歡薄少君那雙彷佛要將人看透的眼睛,更不喜歡他那副陰氣鬼氣的模樣。
“但奴才終究是奴才,不論是一流,還是完美!彼p笑。
薄少君盯著他,突然嘆了一口氣!澳惚任疫要陰險哪,天祈!
“會嗎?”他還是笑著。
“不過,我喜歡有心機的人,做人如果太單純天真,就太沒意思了,你說是不是?”
“要努力幫薄家鉆錢,保護薄家的資產,又要應付心機重的主子,的確不能太單純天真!彼p巧地回將了一軍。
薄少君笑了,深深看他一眼,又道:“下次,找個時間一起喝個酒吧!我們很久沒好好聊聊了!
“是!笨上,他們卻再也沒有機會一起喝酒,因為那次是他和薄少君最后一次對話,接下來沒多久,薄少君就在一次與東方老四爭奪新娘的激戰中中彈身亡。
薄家的宗主是薄家的支柱,即使薄少君早已算出他三十歲大劫難逃,但他的死還是讓整個薄家驚慌失措,在這種混亂時候,正需要一個有魄力又能安撫整個家族的新任宗主,孰料,薄少君所指定的繼承人,卻是個毫無分量、毫無能力可言的薄少春!
一張純真卻帶淚的小臉很快地閃過戴天祈的腦中,他微蹙著眉,算了算,那丫頭應該有二十四了吧?印象中,她根本是個軟弱無能的傻妞嘛!
別說薄家正統的除厄法力了,她連最簡單的畫符好像都不會。
為什么薄少君會挑上那個丫頭來當下任宗主?
他還以為,目前薄家法力最強的除厄師薄少妍才是下一任宗主呼聲最高的人,不只是他,有許多長老也都是薄少妍的支持者。
但薄少君卻出人意表地選了薄少春,他究竟在想什么?
戴天祈盯著窗外,總覺得事有蹊蹺,以他對薄少君的了解,這個決定背后肯定藏著什么目的。
“總經理,除了這件事,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向您報告……”李亞又道。
“還有什么事?”他仍遠眺著外頭的街景。
“大長老說,薄少春小姐目前人在臺灣,要你順便把她接回去。”
“我?”他一怔,轉過身。
“是的,大長老傳來秘訊,說目前有很多長老和除厄師對薄少春非常不滿意,他怕有什么閃失,所以希望由你親自護送她回北京。”李亞打開手機,調出長老傳來的簡訊,交給他看。
他看了一眼,笑了笑,聲音從鼻間哼出:“我這個賬房,什么時候也開始兼任保鑣了?”
李亞不敢接口,他跟了戴天祈五年,深知這個被長老們稱為“笑面虎”的薄家大賬房,每當用鼻子說話時,就表示他在生氣了。
“罷了,我們戴家注定就是要給薄家使喚的,你去查一下薄少春目前的行蹤!贝魈炱砗芸炀驼J命,將不爽的情緒壓下,把手機還給李亞,并交代工作。
“我已鎖定,她人就在臺北,目前在一家便利商店打工。”李亞立刻道。
戴天祈贊許地點點頭,這就是他會用李亞的原因,這個男秘書辦事能力真的很不錯。“好吧!那今晚就帶我去找她,可能得向她母親說明一下……”
“她母親已在兩個月前過世,她現在是一個人!
“一個人?”戴天祈一怔。
“是的!
“那事情就更簡單了!贝魈炱硇α。
這個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李亞在心里嘀咕。
“對了,她本人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戴天祈又問。
“是的,我想應該還沒有人通知她!
“唉,可憐的孩子,薄五叔已死,她母親又不在了,整個薄家就像個勾心斗角的戰場,孤立無援的她,這個宗主之位,能坐多久啊……”戴天祈輕嘆的語氣里全是嘲諷。
“的確會很慘!崩顏喴采罡型。
“那也是她的命。我們也只有靜觀其變了!彼L眼微瞇,戴家在薄家向來都保持中立,只管帳,不管人。
“希望薄家不會因此大亂才好!崩顏喼孕牡仄谂巍
“是啊……不過,亂一點……其實也沒什么不好!贝魈炱碚f著,笑了笑,雙手插進口袋,信步走開。
李亞一怔,實在不太懂他在笑什么,更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不過,不懂沒關系,只要繃緊神經就對了,因為,每當戴天祈笑了,就表示他又在算計些什么,也表示,有人要遭殃了。
薄少春怕鬼。
這對一般人來說應該很正常,畢竟,誰不怕鬼?
但薄少春不能怕,也不該怕,因為,她身上可是流著中國北京薄家的血液!
提起薄家,內行人都知道,這個家族是著名的“除厄師”,是傳承了千年的法師,代代以“除厄”為業,最擅長的就是驅邪除鬼,消災解厄,祈福納吉,身為薄家的子孫,怕鬼,那就太丟臉了。
而她這個不肖子孫偏偏就是沒遺傳到這種本事,從小到大,別說念個符咒了,就算叫她畫,她也畫不出來。
不過,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怕鬼的她很容易見鬼,而且,鬼也特別愛糾纏她。就像現在,她就杵在路的這頭,怎么也不敢穿過那條小巷。天色昏暗,巷子里有無數只小鬼在那里擋著路,但來往的人都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他們看不到那些鬼,沒有人看見,只除了她。
所以,路人都用異樣眼光瞄著她那要走不走,要退又不退,全身僵硬慌張的古怪模樣,人人心里想的都一樣:這個年輕小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薄少春壓根沒心情去在意別人的眼光,抱緊她的大包包,吞了一大口口水,決定冒險跟著其它人,假裝沒事地闖過去。
也許就像母親說的,她就是太去注意那些陰邪的東西,才會更吸引那些東西上身,只要她不去看、不去想,那些鬼東西應該就不會再騷擾她。
于是她鼓起勇氣,目不斜視,跟在一個路人身后,大步走向前。
可是,一走近那群小鬼,他們就齜牙咧嘴地朝她一擁而上。
“哇!”好……好可怕!
她驚叫一聲,抱緊包包,急著后退,卻絆了一下,跌坐在地,眼看小鬼就要撲過來,她嚇死了,驚慌之中,卻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一句派得上用場的咒文,唯一說得出口的只有!“走……走開……”軟弱無力加上微微顫抖的喝斥聲,別說趕鬼了,連只小狗小貓都趕不走。小鬼們哪里肯走,見她害怕,更樂了,一只只跳到她跟前,撲到她身上。
“!別纏著我!走開!”她驚恐地尖叫,拚命揮舞著雙手,但沒趕跑小鬼們,反而把往來的路人嚇得一一逃避。
也不知是不是體質的關系,她特別容易吸引這些陰邪的東西,常常到處見鬼,隨時撞邪,小時候還被鬼絆倒跌跤上百次,有一次甚至摔破后腦,縫了十幾針。
父親為此還特地送她一塊辟邪玉石,讓她帶在身上,可惜一點嚇阻力量都沒有,妖鬼還是三不五時地來鬧她、整她、纏她,把她嚇得快神經衰弱。
同族的姊妹們都笑她笨,連只鬼都驅不走,從沒給她好臉色。
她也知道自己沒除厄的天分,不像她們,個個從小就懂得施法念咒,其中那個叫少妍的堂妹,長得不但漂亮,甚至十六歲就取得了除厄師的資格,她曾看她輕輕一揮手,鬼就痛苦地渙散消失,那種高超能力,實在令她羨慕得要死。
也因為這樣,她始終遭到排擠,從兩歲被接回薄家,一直待到二十二歲,這二十年她在薄家過得一點都不快樂,除了被迫學五行奇術,最痛苦的還在于那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同族的人把她當外人,尤其是父親的正妻更是討厭她,動不動就羞辱她,找她麻煩,說她母親是搶人丈夫的壞女人,說她不配當薄家的孩子。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當!要不是薄家家規規定,所有薄家血脈都得接回薄家,她還寧可和母親住,平凡長大就好。
只是,為什么現在都躲回臺灣了,還是躲不掉這些惡鬼?
為什么就只有她會被鬼欺負,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她抱著頭,在心里哀鳴,不停發抖,哭道:“嗚……你們走開啦……全都走開……”
惡鬼們見她尖叫,變本加厲,開始揪扯她的頭發,趴騎在她的肩上狂笑。
!好重……好痛……
誰來救救她?誰啊……
她恐慌地抬頭張望,但四周空蕩蕩的,路人都不知跑哪兒去了,只剩下她一人……
還有一群鬼。
嗚……怎么辦?救命啊……
“真是的,都十多年了,你怎么還是一樣沒長進呢?薄少春!”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后方響起,她駭然轉頭,只見一個身穿英挺深色西裝的俊雅男子雙手環在胸前,正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盯著她。細瘦修長的身形,清朗的五官,面容有點眼熟,而且還像是早已認識她似地喊著她的姓名……
這個人……是誰?
薄少春愣了愣,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
男子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走向她。
薄少春大驚,急忙喝阻:“別……別過來―這里有……有……”
她話到口邊,卻不敢說。不是人人都看得見鬼,她說了常常被當成笑話,也沒有人會相信。
男子果真什么都沒看見似的,大步來到她面前,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頓時,那些趴在她肩上的惡鬼慘叫地彈飛出去,沉重的壓力和透骨的陰氣瞬間消失。
她驚異地睜大雙眼,瞪著他。
這個人……這個人懂法術嗎?不然為何一拍她,小鬼們就彈散?
“來,起來吧!”男子接著又伸出手,等著扶她。
“你……你是誰?”她臉頰掛著淚,呆愣地問。
“怎么,你不記得我了?”他淡笑,一把將她拉起,掏出一條折得整齊的手帕,遞給她!翱彀蜒蹨I擦干吧!身為薄家的人還被鬼嚇哭,你啊,真是丟盡了薄家的臉了!”
咦?這個景象……也好像發生過!
好像是在她十二歲那年,放學回薄家的路上,她又被鬼惡整得蜷縮在墻角大哭,那時,一個大男孩也像這樣給她一條手帕,也說了同樣的話……
她眨了眨布滿淚水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他的身分。
他是薄家現任的賬房,戴天祈!
“你是戴……戴……”她詫異地掩住嘴,想不出該怎么稱呼他。
“戴什么?”他覺得她的表情很好笑。
“戴……戴天祈……呃……大賬房!币郧八推渌⒚靡粯咏兴鞔蟾,但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他的身分也變了,想來想去,只能客氣地叫他“賬房”
“想起來啦?我還以為你離開薄家記性也變差了。不過現在看來,你其實一點都沒變,上次見到你也是在哭,十二年后再見到你,你還是在哭。”戴天祈椰褕地打量她。
在薄家,他認得每張臉孔,也和一些同齡的薄家子女偶有互動,唯獨這個薄少春,她長得不起眼,又總是躲在角落,很少和人接觸,他和她并不太熟。然而,他對她的印象卻很深刻,因為她是薄家最弱勢的一個,大娘折磨她,其它女孩欺負她,長老們忽視她,甚至連妖鬼都糾纏她,她的狼狽和軟弱,在整個薄家里實在太突出了。
因此,在一次見她被鬼惡整得快昏倒時,他看不下去,忍不住出手救了她,兩人才算有了接觸。
那年,她才十二歲吧!小小一個黃毛丫頭,長得瘦弱又蒼白,簡直就像營養不良的小雛雞。
后來她漸漸長大,模樣依然沒多大改變,依然瘦弱,也穿得隨便,在注重外表的薄家女孩中,她就像個女仆一樣。
如今,離開薄家兩年,她的外表和她的能力一樣沒長進,長發隨手扎著,齊眉劉海亂亂地遮在前額,一件簡單的舊T 恤和牛仔褲,背了一個大帆布包,還是那么膽小怯弱,那么內向無能,那么……不具分量。
不過,這樣很好。
剛剛好。
他詭異地笑了。
薄少春還杵在驚愕之中,對戴天祈出現在她面前又救了她一次感到非常意外。當年那個解救她的好心大男孩,現在已變成了穩重干練的男人了。那時,十八歲的戴天祈就已經很帥了,記憶中,有不少薄家女孩偷偷暗戀著他,都在私底下找機會和他聊天,而現在的他,雙眉依然英氣勃然,眼睛依然細長深邃,但白凈斯文的臉上已多了些洗煉的歲月痕跡,身形更加高姚挺拔,全身散發著俊雅沉斂的熟男魅力,加上那自然迷人的淺淺微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專業、自信,有禮、得體,而且擁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以為,他早就不記得她了,畢竟,她和他也只接觸過那么一次,后來他成了薄家賬房,長年在薄家投資的公司工作,她和他之間就再也沒有交集。
沒想到,十二年后再次見面,卻是在遠離北京的臺灣臺北,而且還叫得出她的名字,這怎能不教她吃驚?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專程來接你!”戴天祈揚起他的招牌職業笑容。
李亞曾形容他的笑容是最可怕的武器,因為他總是笑得親切真誠,笑得毫不虛偽,彷佛是個好朋友般,能輕易讓人卸了心防,然后任由他擺布。
“接我?”她還是愕然。
“是的,因為你即將是薄家下一任宗主,大長老特地派我來接你回薄家。”他拿起她一直捏在手中的手帕,親自幫她擦去眼淚。
“什么?你……你在說什么?”她呆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清楚嗎?我是說,你就要成為宗主了,薄少春,上一任宗主在遺囑中直接指名由你接任!彼苡心托牡刂貜鸵淮。
她足足呆了好幾秒,才好笑地推開他的手。
“你別開玩笑了!”
“這種事能隨便拿來開玩笑嗎?”
“就是不能,你才不可以亂說……”她神色一正,瞪他。
他不再多說,打開手機,按了按鍵,連絡上大長老,再把手機交給她。
“如果你不相信,就由大長老直接告訴你吧!這件事,薄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她狐疑地接過手機,輕輕喂了一聲,就聽見大長老嚴肅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少春,你聽著,立刻和天祈一起回來,你被挑選為薄家下一任宗主,繼任儀式五天后就要舉行了,你要盡快回到薄家。”
她嘴巴張得奇大,雙眼瞠睜,就這么聽著大長老公布的事實,嚇傻了。是真的?她……是新任宗主?不會吧……
“你聽到沒有?少春?少春?”大長老問。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這怎么可能?絕不可能!天塌了都不可能!
她呆杵著,抖著,根本無法開口。
戴天祈接過手機,幫她回答:“長老,她聽到了,只是……也嚇呆了!
“天祈,你負責把她平安地帶回來!贝箝L老叮囑道。
“是!
通話完畢,他將手機收進口袋,盯著已呆成雕像的薄少春,笑道:“宗主,現在你相信了吧!”
聽他喊她宗主,她整個人彈跳一下,驚恐地捂住耳朵:“別這樣叫我!”
“你總要習慣的,等你上任,薄家大大小小都會這樣稱呼你。”他挑眉。
“不不不!一定是他們搞錯了,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法力,哪有資格當宗主?”她的小臉寫滿了驚惶和不安。
“坦白說,這也是大家共同的疑惑。為什么是你?如果可以讓少君還魂,所有人一定都想問問他!彼杺肩。
“堂哥他……不,我是說宗主他……會不會后來腦袋胡涂了……”她自己說出口之后又覺得不可能,在她印象中,薄少君雖然瘦弱沉靜,但比誰都精,他怎么可能犯下這么離譜的錯誤?
“他腦袋很清楚,搞不清楚的反而是我們。”戴天祈一語雙關地嘲弄著。
薄少君死前出了這一招,可把整個薄家全搞亂了。
呵,那些早已選邊站好的薄家人,此刻一定手忙腳亂,慌張失措吧?
“但他明明就知道我有多糟……”薄少春緊張地咬著手指。
“或者,他看出了你不為人知的長處吧!”他笑,笑自己說這種違心之論臉都不會紅。
“我哪有什么長處?我根本一無是處!這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她自卑地低喊。戴天祈看過她最弄的樣子,而且還是兩次……
“不管如何,這件事已定案,你跟我回去就對了,薄家所有人都在等你!彼従徸呓
“不!我不能回去!我……我不敢回去……”她恐懼地搖頭倒退,深知她一回去,包準被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生吞活剝。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即將成為‘宗主’,成為薄家地位最高的人哪!今后,誰還敢對你怎樣?誰敢?”他點醒她。她愣住了。
“我如果是你,就趁此機會好好替自己出口氣。”他瞇起眼,意有所指。
薄少春睜大眼。替自己出口氣?她能嗎?
不,她不能,就算她真的當了宗主,也一定是個最沒種的宗主。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在薄家,宗主的話就是命令,少君要你接,你就必須接,懂嗎?”他又補上一句。
是,她懂。薄家和一般家庭不同,那是個封閉的小小社會,在那個社會里,重輩分,重血緣,規矩嚴謹,等級分明,宗主就是高高在上的王,沒有人可以違背他的命令。
“走吧!別再浪費時間了,反正你是一定得回去!彼挥煞终f,握住她的手就走。
“可是……”她還是有點抗拒。
“別再可是了,你再不走,又有鬼要纏上你了!彼皇菄標幇堤幷娴挠泄碛霸诖绖恿。
“嘎?”她驚駭地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大變,拔腿就要跑,但才跑一步,另一邊又冒出一只鬼!巴郏 彼饨兄s躲到戴天祈身后,嚇得全身發抖,嘴里直喊:“怎么辦?這里也有,那里也有,怎么辦?”
“快用咒印驅鬼。 彼久,不由得困惑,為什么鬼特別愛找上薄少春?
“我……我不會。 彼嘟。
“你不是學了一堆?”
“但我就是記不住!”
“那就隨便畫一畫好了!
“怎么可以隨便……”她話未說完,兩只鬼已同時朝她夾擊而來!巴!”
戴天祈轉身,一把將她攬進懷里護著,朝兩只鬼怒瞪一眼,嘴里喝斥:“滾!”
就這么一聲,兩只鬼立刻被震得驚飛竄逃,消逸無蹤。
接著,他低下頭對埋首在他懷里緊揪住他西裝的薄少春笑道:“好了,沒事了,鬼走了。”
薄少春愕然地抬起頭,左右搜尋,一臉難以置信。鬼真的不見了!她明明只聽見戴天祈說了一聲“滾”,怎么鬼就真的乖乖滾了?“你……會法術嗎?”她仰頭盯著他,滿心疑惑。
“不會!彼皖^輕笑。
“那你怎么把鬼趕走的?”
“大概是我正氣夠,鬼怕我吧!”他隨口胡詔。
“正氣?”她呆了呆,那是什么氣?
“好了,這一點都不重要,我們該走了!彼幌朐倮^續和她扯下去,順勢攬著她的肩,走向停在巷口的轎車。
薄少春被他帶上車,心里仍納悶不解。當年還小,她從不曾想過那時戴天祈是怎么救她的,這次她才發現,原來他不但看得見鬼,也會驅鬼!
但問題是,他不是薄家人,哪來的法力呢?
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