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過后,莫顯雅走向床頭矮柜,瞇著眼摸索找尋她的眼鏡。
奇怪了,她的眼鏡在哪里?沒有眼鏡她什么都無法看清楚,不管是什么東西都會是朦朧一片,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很沒有安全感。
該不會在客廳吧?她記得昨晚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于逸堯伸手取下了她的眼鏡,然后她記起了昨天的失態——天!她好丟臉。她竟然在于逸堯面前哭得像個小娃娃。
責怪自己的同時,莫顯雅下床打開房門小心翼翼的摸出了房間。帶上門轉過身,她整個人旋即撞進了一堵肉墻,結實精壯的胸膛一點都不輸給銅墻鐵壁。
于逸堯及時抓住這個迷糊的家伙,穩住她。
她捂住額頭,可憐兮兮的抬起頭……
“你是真的醒了還是在夢游?”他啼笑皆非的問。
因為近視,她無法完全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這讓她有些緊張、害羞。
“我、我在找我的眼鏡!彼龑擂蔚牡拖骂^來。沒辦法,誰教她昨天晚上那么丟臉,還不是眼淚兩三顆,而是嚎啕大哭欽。
“已經被我扔了!彼显缇拖脒@么做了,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反正現在都壞掉了,正好順理成章的扔了它。
瞧,她沒戴眼鏡的模樣其實還挺不賴的,少了累贅看起來多清爽,尤其還可以明明白白的看見她那雙澄澈如月般的眼睛,多好。
“啥,扔了?!那我今天怎么辦?”她需要眼鏡,時時刻刻都需要,那不只是看得清楚而已,少了眼鏡她就等于逸堯失去了安全感,他怎么可以把她的眼鏡扔了!
垃圾桶……她要去垃圾桶把她僅此一副的眼鏡撿回來,就算已經是半毀狀態,好歹還可以讓她的視線有一半的清明。
莫顯雅雷霆萬鈞的沖向客廳,準備要去打撈救援她寶貝的眼鏡,于逸堯伸手從背后拎住了她的衣領。
“來不及了,早上出去慢跑的時候,我順手把家里的垃圾打包帶下樓,我想它現在應該已經坐上垃圾車,永遠離開你了!薄澳恪泵鎸σ粋收留她的好人,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他同時也是扔掉她眼鏡的罪魁禍首。
“先別管眼鏡的事情,過來吃早餐吧!我們非常幸運,我找到兩盒微波爐炒飯,還是鮭魚口味的喔!更教人興奮地是,它們還沒有過期!边@很值得驕傲嗎?聞言,莫顯雅完全高興不起來。食物沒有過期是應該的,難不成過期了他都還要把它吞下肚?
再者,她才不管鮭魚炒飯有沒有過期,她現在只想要眼鏡!
于逸堯也不管她還要哀悼多久,拉起她的手就往餐桌靠近,再往她的手中塞了一根湯匙,“吃!別拘束,以后就把這里當作自己家。”莫顯雅抬起頭,傻愣愣的望著他。當作自己家?他要她留下來?
“你租的房子已經燒個精光,又正好我這里還有空的房間,買床棉被就可以住了,反正你的家當夜燒得差不多了,省下搬家的麻煩,就直接住下吧!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本人生活單純、無不良嗜好,也不帶女人回家廝混,保證是萬中選一、打著燈籠無處找的好室友。”于逸堯自信滿滿的說。
胸口有一道暖流滑過,她咬著唇,感覺眼眶微微地濕了……
雖然于逸堯工作的時候常常會六親不認的擺張生人勿近的臭臉,他的善良卻從來不打折,他會兇巴巴的挑剔她的工作表現,可在她最無依的時候,張開手臂給她棲身之所的,還是于逸堯。
“吃啊,雖然是微波食品,但好歹也是食物,不要浪費!彼亲,斂去眼角的濕意,“你很喜歡吃炒飯!庇谝輬蛲犷^想了想,“不全然是喜歡,應該說是習慣。打從幼稚園起,我每天都是吃過外婆幫我準備的炒飯才去上學的,我懷疑外婆在炒飯里下了藥,害我對炒飯上癮,現在只要一天沒吃到炒飯,我就會脾氣暴躁、渾身不對勁,有時候嚴重點會連設計圖都畫不出來!
“我會!
“你會什么?”
莫顯雅回答,“炒飯。只要我住在這里一天,我就做炒飯給你吃!彼蚕胍獮樗鳇c什么,盡管她能力有限。
“好,那一言為定。要是敢騙我……你知道我可是會大門一開,馬上把你掃地出門的!
他信誓旦旦的恐嚇。
下一秒,兩人相視而笑。
有多久了?好像從母親過世、爸爸娶了阿姨后,她的世界就鮮少出現關懷。
阿姨不喜歡她,認為她是個拖油瓶,雖然不至于逸堯明目張膽的凌虐她,但也著實教她吃了不少苦頭,讓青春少女的她過得不只是慘綠,還有痛苦。
后來阿姨生了個弟弟,對于逸堯她的存在更覺得宛若芒刺在背,變本加厲的在生活上苛刻她,好幾次她傷心氣餒的望著父親,試圖發出渴望關懷的訊號,然而父親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她失望了,所幸這股失望最后變成了她用功的動力,讓她順利考上大學離鄉背井的來到臺北。
或許生命有些苦澀,但莫顯雅覺得自己其實是幸運的,每每在幾乎絕望的當下出現新的契機,在她苦痛的時候緊緊拉住她,好讓她不至于逸堯沉淪,甚至在一無所有的時候,老天爺又讓于逸堯及時出現,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棲身之所。
她喜歡于逸堯,喜歡和她一起工作,也喜歡和他簡單相處的感覺。
過去,她一直感到孤單,但是在于逸堯這里,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他讓她又被注意的感覺。
她身上還穿著于逸堯的睡衣、拖鞋,就被帶進了一間還沒開門營業的服飾店,盡管那些衣著整潔的工作人員沒有說什么,但是,莫顯雅知道她們只是禮貌地把驚訝都吞下肚而已,沒有消失。
“于逸堯先生,請由這邊樓梯上樓,魏姊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一名小姐禮貌地向兩人指示方向。
“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莫顯雅忍不住問。
“幫你挑套衣服換上。我們得去幫你采買些東西,換件衣服會比較好,還是你比較喜歡穿睡衣逛大街?我怕兩個小時候,網路新聞就會有你的身影!彼{侃。
“換件衣服好了。”她身上的睡衣看也知道是屬于逸堯男人穿的,公然穿著出門,難保不會被指指點點。
彎起唇線,于逸堯拉著莫顯雅,意態悠閑的直接上樓來到辦公室,揚手敲了敲半掩的門,原本背對的人馬上旋過身來。
“嗨,阿,先坐,等我兩分鐘!
說話的女人年紀不大,光鮮亮麗的麗人一個,從對話內容得知,她正在和員工討論新一季的服飾搭配。她說話極快,滔滔不絕的,從她三兩下的就搞定了好幾樁工作的速度,看得出她對時間的掌握非常精準講究。
女人繞過幾個辦公桌走來,“就是這位小姐?”“嗯,我們要出門,先給她一套合適的外出服。她是莫顯雅。這位是魏姊!薄拔烘ⅲ愫。”
“初次見面,你好。來吧,讓我看看你適合什么樣的衣服。”這被稱為魏姊的女子美眸迅速的打量了莫顯雅幾眼,上前一把拉起她,雙手便往她身上比畫量身,然后對著一旁待命的員工說:“把那條黃色條紋裙拿來,上身搭白色針織衫,再拿雙白色涼鞋來。”
沒多久衣服送來后,莫顯雅便被推進了更衣室。
“樓下怎么還沒開始營業?”于逸堯問。
“休息。今天要在這里拍新的服飾目錄,你沒看我現在還一團亂!薄斑真是不好意思,這節骨眼上來打擾你!彼炖镞@么說,臉上卻全不是那么回事。
“少來這套,你不是這么有良心的人,再說,這可是你第一次賞光捧場,我就是再忙,也要把事情都放下來等你。”
“不來捧場不是我的錯,你總不能讓一個大男人穿著女裝四處逛吧?”“哈哈……這噱頭不錯,可以創造品牌話題,等我周全的計畫好,你一定要來義務演出!
“休想!”
“她是你的誰,女朋友?”
“就快要是了!
“真的假的?我以為你比較喜歡招搖艷麗的花款。”“我就不能喜歡不招搖的清雅小花嗎?”
“為什么?”
“比較香。”
這倒是。越是容色絕艷的花,聞起來總是無味,搞不好還有毒,反倒是像桂花那樣小得不起眼的簡單花朵,卻是芬芳千里。
莫顯雅換好衣服出來,于逸堯只能說——瞧,這樣穿起來不是美多了嗎?真不曉得她怎么能夠忍受老得作古的套裝。
她被他瞬也不瞬的目光瞅得一點自信也沒有。他為什么要這樣一直看著她?她穿起來很怪嗎?莫顯雅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背脊僵硬。
“這樣可以嗎?”魏姊問。
“好極了!庇谝輬虻哪抗馐冀K沒有離開過莫顯雅。
聽見他說的那句好極了,她才總算抬起頭,露出了羞澀的微笑。
“剩下的麻煩你了!彼^她,對魏姊說。
“職場、居家、外出各先準備五套嗎?”
“嗯。女人的衣著我不懂,總之只要適合她的配飾或者什么的,就一并送些過來吧!”
“等一下,我不需要那么多衣服。”莫顯雅試圖阻止他。
“相信魏姊,這一點都不多,連我衣柜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穿衣服打扮這種事情不用幫男人省錢。再說,折扣優渥,很劃算啦!”這不是劃不劃算的問題,而是——他又不是她的誰,沒道理讓他花這些冤枉錢啊!他自己又不能穿。
“當作是做點善事,不多買幾件沖沖營業額,到時候魏姊的服飾庫存量過多,我又得來幫她規畫新的空間使用,很累的!薄爸x謝你喔,可惡的于逸堯!嘴巴可以再惡毒一點。”魏姊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安贿^,既然你心存善念,不如多買幾套吧,我會盡快讓人整理好就送去,把支票給我準備好!
噙著惡作劇的笑,于逸堯揮揮手,吊兒郎當的領著莫顯雅離開。
“魏姊一定氣瘋了!”
始作俑者卻聳聳肩,一副人不是我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