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工程已經嚴重落后,倘若不能如期完工案主反撲要賠償,財務部會殺人的。”小助理忍辱負重的陪起笑臉,希望說服于大設計師改變主意。
“財務部會殺人,我就不會殺人嗎?”于逸堯嘲諷反問。
會,他真的會殺人,光是被他那雙犀利的眼睛瞪住,她都覺得自己好像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了……
天啊,夾在固執的設計師跟財大氣粗的案主之間真痛苦,當初她為什么蠢得自告奮勇來當于逸堯的助理?
“拜托、拜托,客戶就是想要黑白配嘛,既然他想要神秘黑就給他神秘黑,他要純凈白就給他純凈白,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嘛,做人何必這么堅持?很累的!彼髨D安撫他,好教他心軟的高抬貴手。
“如果只是為了同時擁有黑的神秘、白的純凈,那他就去買尊黑白郎君擺在床頭照三餐膜拜就好,干么還找我去設計?當然,黑白無常也可以!甭犓频鮾豪僧數目谖,卻有著無與倫比的驚人殺氣。
小助理頭皮發麻,所剩無幾的勇氣正一點一滴的在潰堤。
“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反正妳都敢自作主張改了我的設計圖,不如妳來當設計師,這個案子無條件送給妳,我絕對不干涉。待會我就跟上頭說一聲,好好表現嘍!庇谝輬蜞咧湫,做出裁決。
什么,把案子送給她?
當然不行!當初案主就是風聞于逸堯新銳設計師的名氣,特地指定新家設計得由于大設計師親自操刀,她這個跑龍套的哪能擔得起這重責大任?
“于先生,你冷靜一點,別折煞我了,這個案子放眼全臺灣,除了你誰都沒法接的!毙≈碓噲D安撫。
“不會啊,我看妳做得挺好的,非常有獨當一面的能耐,就這樣決定吧!現在,”他話鋒一轉,“滾—”犀利的下起逐客令。
“你這樣會害我被開除的!崩钼粵]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反正妳也覺得做人太堅持很累不是嗎?真被開除了,正好提前回家休息!庇谝輬蛲耆谎陲椬爝吜钊税l指的笑容。
“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亂了方寸的小助理開始口不擇言。
面對指責,他意態悠閑的聳肩,“既然妳這么通人情,改天不如讓我來操刀幫妳割雙眼皮好了,反正妳也不懂尊重什么是專業。放心,我雖然沒拿過手術刀,縫縫補補這種事情應該還難不倒我!笨谖菦霰
“你、你不是人—”
“對,我不是人,我是魔鬼,人鬼殊途,妳現在可以滾出我的辦公室了。”
“于逸堯,你太過分了……”
“好說、好說,我奉勸妳下回來當設計助理之前,先去學學怎么看設計圖,畢竟能夠把好好的一個作品搞到爛,想來妳的水準也是跟案主不相上下!睒O盡能事的羞辱。
丟了工作又顏面掃地,小助理當場崩潰大哭、奪門而出—
原諒她……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見這么尷尬的場面。
門外的莫顯雅閃避不及,被小助理狠狠的撞了一下,才站穩身子抬起頭,辦公室里的男人已經用那雙犀利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她。
驚詫彷佛電流般的快速竄過,她忍不住移開視線遮掩自己的緊張,可心卻怦怦作響,跳得毫無根據……
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正牢牢的縈繞在她的胸口。
他就是于逸堯,個子很高,身形偏瘦卻不顯單薄。
胸膛十分厚實、肩線直平寬闊,好像隨時準備把人納入懷里似的。露在卷起的襯衫袖子外的手臂看起來精碩有力,古舊的牛仔褲緊裹著他的窄臀,線條完全不馬虎。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彷佛是在精湛刀工中被刻劃出來的完美杰作—
他的鼻子很挺,嘴唇薄棱,細長的雙眼略往上揚,眼神充滿了浪蕩不羈的狂野卻又出奇的犀利精銳,好像隨時都能把人一刀切開似的。
莫顯雅捏不準他的氣質。有點狂肆,有些精練,又有幾分的迷人,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是個會讓女人瘋狂喜歡的男人,因為不容易馴服。
他明明沒有說話,可渾身卻充滿了令人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終于恍然大悟,為什么聽到她是于逸堯的新助理,大家會面露同情憐憫?因為這個于逸堯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他身子斜靠桌沿,掌心抵著桌面,另一只手則隨性的扠在腰際上,氣定神閑的瞅住她,目光瞬也不瞬,彷佛幾秒鐘前,這里根本不曾發生過分歧爭執。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得莫顯雅一時有些昏眩,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走上前。
“你、你好,我是新來的助理莫顯雅,請多多指教!倍Y貌的欠身鞠躬。
新助理?她—
于逸堯濃黑的雙眉糾纏成結,冷淡自持的臉龐不小心泄漏了錯愕,腦袋更是足足當機了有一分鐘之久。
他不浮夸自己天資聰穎,但那平素神思敏捷的腦袋確實因為莫顯雅的出現,徹徹底底的空白了一分鐘!
他知道太注重外表是很膚淺的行為,偏偏他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膚淺。
他是個極為挑剔的人,對美感的講究不單只著重在設計上,對人也很不馬虎,因為他嚴禁任何不完美的人事物來干擾他的靈感。
一直以來,人事部都非常嚴格的遵循他個人原則來篩選他的助理人選,從無例外,他想不透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要不,面前這模樣平凡的女孩怎么可能會是他的新助理?
她也不是長得丑,但就是很具有震撼力—乏人問津的那種。
嘴里的兩排矯正器讓她看起來好像變形不全的鋼鐵人,懸在鼻梁上媲美出土文物的黑色鏡框,幾乎是她小臉的兩倍大,厚重的鏡片充滿了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再搭配她身上那襲土到爆、兼毫無時尚感可言的套裝……
嘖嘖,二十年前的軍訓服裝搞不好都比她的套裝來得潮感,她活脫脫是本年度最傷害眼睛的造型代表嘛!
如果把她扔到一場舞會上,毫無疑問,她絕對穩坐壁花之首。
他以為在美麗信息發達的今天,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年輕小姐敢喪心病狂的做此不道德打扮,沒想到他的新助理非但做了,而且還勇敢的走在大街上,實在超威!
于逸堯蹙起眉,居高臨下的看向小家伙,長指忍不住扣住兩鬢反復施壓。
也許,她對設計有什么過人的能耐也說不定,他盡可能客觀的解釋眼前匪夷所思的情況。
伸出手臂朝她彈了彈手指—
莫顯雅順著他的指端方向朝自己看了一眼,連忙會意的送上手邊的履歷表。
接了過來,他三兩下就翻盡了這份單薄的履歷自傳。
“怎么沒有附作品?”于逸堯不滿的咕噥。須臾,心里大驚,“妳完全沒有設計科系的相關背景?”挑起一道濃眉的同時,嫌棄的目光已經克制不住的犀利掃向那小家伙。
她臉頰一熱,“……沒有,我大學念的是外文系!
說也吊詭,她當初應征的職務是英文秘書助理工作,也不知道為什么錄取后,她會一夕之間變成了設計助理?
設計欸,她一無所知的領域!
不過也沒關系,不管是什么職務她都愿意嘗試、愿意去做,因為她迫切需要這份工作,她需要這份薪水!
于逸堯絕望的把履歷往桌邊一扔,朝那幾乎被眼鏡壓垮的小臉睞去一眼—
“我想,妳跑錯地方了,我需要的是設計助理,而不是主演過世界文學名著作品的小家伙!弊テ痣娫捑鸵睋苋耸虏,執行他明確的退貨。
“你需要一名助理不是嗎?”莫顯雅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勇敢的捍衛起自己的工作權。
頓下手邊的撥號動作,他別過臉來,瞇起眼睛端詳起眼前的女孩。
“這里不是幼兒園,我也不是白兔班的班導師,我沒有那個閑工夫領著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去摸索學習!庇谝輬虬言捳f得現實又殘忍。
“但你別無選擇,你的助理剛剛被你罵跑了。”她瞠瞪眼睛,壓抑心中恐懼,勇敢的回看那雙黑洞般的眼眸。
“寧缺勿濫的道理我懂。”他不過是罵跑了個助理,這種事情幾乎每個月總要上演個幾回,對他來說根本沒什么好在意的。
“所以你需要我。”莫顯雅提氣,斬釘截鐵的說。
啥,他需要她?他會需要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于逸堯被她過分狂妄的說詞惹得一陣莞爾。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
尤其當他的作品屢屢受到好評,他的才能讓他足以在業界站穩一席之地后,圍繞在他于逸堯身邊的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奴顏婢膝,他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是自信還是自大?要不怎么敢如此對他說話。
雖然勇氣可嘉,但她說的話可就錯得離譜了。
想他自小爹不疼、娘不愛,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說需要太沉重。再者,擺個狀況外的助理在身邊,除了麻煩,他想不出有什么好處?
但不可諱言,這看似乏善可陳的女孩,讓他很意外!
“不如我們做個試驗,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妳。”
“什么試驗?”她咬唇問。
于逸堯暫時打消辭退她的念頭,掛上電話,取過桌上的便利貼速寫下一支電話號碼遞給她。
“只要妳能說服這個腦殘的案主打消更改設計的念頭,妳就留下來!
莫顯雅遲遲沒敢接過他手中的便利貼!啊绻麤]有成功呢?”
“消失。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他不需要一株陳舊的壁花來妝點他的辦公室,因為,他寧可買壁紙來貼,還省事美觀些。
于逸堯給了她一抹笑容,撒旦般的笑容。
當莫顯雅還兀自發楞之際,他已經拿著寫有電話號碼的便利貼走來,冷不防的往她的額頭一貼,旋即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