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她有點興奮也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學習現場丈量工作。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十指指尖嶺涼,可身體里的血液卻澎湃的流動著。
第一次使用專業的工具,莫顯雅轉來轉去沒有頭緒,于逸堯接過手,示范性的告知了操作方式,雷射測距儀旋即又交到她手上。
她像個乖巧又上進的學生,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實際操作。雷射測距儀每瞄準一個區段,于逸堯也會拿著筆在墻面上施予簡單注記。
他們克難的在地上攤開了工程用的格紙,除了丈量,他也教導她如何明確標示出空間的相對位置。
丈量、放樣、平面圖配置……這些對莫顯雅來說,全然都是陌生的。
她不是天才,無法讓自己在一夕之間成為獨當一面的人,但她希望自己能夠像吸水海綿一樣,盡可能的把于逸堯傾囊相授的專業知識一點一滴的全部吸收到她的腦海里,內化為成為她身體里的一部分。
走過了每個隔間,逐一完成了丈量,回到屋前,她攤開格紙跪在地板上,用一種既驚又喜的心情凝望著她用自己雙眼理解后所繪制的空間平面圖。
昨天以前,她絕對想象不到自己也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于逸堯來到她身后,指出問題說:“這邊不對,要用雙線勾注厚度,窗框的部分也不能錯過,否則就會失了準確性,到時候畫出來的圖跟現場就會有誤差。”他蹲下身子,從她身后一把抓住她握筆的左手,以著明快準確的方式,把整個空間的狀況更精確的挪放在這張格紙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莫顯雅愣住了。咦,他也是個左撇子嗎?那為什么平常在公司,他都是用右手來畫圖、用右手拿餐具吃飯?
她突然想起來,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他好像也是用左手夾住香煙的。
女人是一種很講究細節的動物,即便是旁枝末節的芝麻小事,對她們來說都可以無線放大到占據整個心思。
她和于逸堯都是左撇子的事情,雖然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可也足夠讓她開心不已。
畢竟,莫顯雅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女人,對于某些私密情懷也是根深蒂固的。
天啊,于逸堯的手掌好大,輕而易舉的就整個裹住了她的小手,而且掌心暖極了!
當他引領著她的手時,她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信賴。很踏實也很安全的感覺,一點都不覺得迷惘惶惑。
他們不可避免的接近彼此。
好幾次她的背貼上他寬厚的胸膛,屬于于逸堯的體溫就這樣清晰鮮明的傳遞到她身上來,引發她沒來由的一陣顫栗。
強烈的陽剛氣息將她整個包圍,當他解說的時候,口中的熱氣不時拂搔著她敏感的耳廓,更讓她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更專心點,,不該分神想這些有的沒的,浪費了于逸堯的一番好意,可每每意識到跟她挨靠在一起的,握住她手的是于逸堯,心,卻怎么也無法乖乖的聽話平靜,硬是在她胸口有限的空間里,失序的砰然跳動著,甚至連呼吸都幾度要失控。
“是不是覺得累了?”于逸堯發現她的恍惚。
莫顯雅連忙回過神來單的,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口吻堅定的說:“不,不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把遠揚的注意力抓回來,重新落在面前的格紙上。
“這雖然不是什么正式的施工設計圖,但只要有了這個,接下來不管是計算木工作業坪數、壁紙所需材數、墻面油漆面積、計算水管電線長度、冷氣坪數就會簡單多了。”
“嗯,我知道了!甭暰微微顫抖,她只能不斷祈禱于逸堯不要發現這一切。
香香的,莫顯雅的身上有一股淡雅的香氣。
不像是化妝品、香水之類的人工香氣,比較像是沐浴乳揉合了她的身體氣息后,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絕無僅有的悠然淡香。
帶著少女的甜美,還有大女孩的溫雅,正若有似無的騷動著他的呼吸,撩撥著他的心神……
柔順的短發下是她的頸子,于逸堯忍不住將目光落向了她白凈的項背。
因為親近,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頸子上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毛發,還有靠近耳下那顆頑皮的痣。
怔怔的凝望,有一瞬間腦海里竟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逼得他沖動的想要吻上這線條優美的頸段,親吻那顆暗褐色的痣……
突地,一陣惡寒來襲,狠狠的凍住了他瀕臨失控的腦袋,教他清楚的正視到自己腦中的荒唐。
天啊,他在干么?他怎么可以對莫顯雅做出這種不禮貌的遐想,在她這么全然信賴、毫無防備的時候。
他不是對她的打扮很感冒?為什么還有那種想法?這跟沒有進化的野獸有什么兩樣?
于逸堯宛若遭到雷擊,連忙松開緊握的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數位相機帶了沒?”他喉嚨發緊,聲音沙啞。
他暗暗祈禱自己此刻看起來正常些,而不是像只瀕臨發情的野獸。
“有,在這里。”莫顯雅趕緊拿出來,對于他心里的震撼,她一無所知。
他沒膽伸手接過,怕碰了她的手,又會想起自己剛剛的邪念。
“你來拍,把這房子的狀況通通拍下來,尤其是比較難處理的角落和復雜的結構部分,寧可多拍幾張也不要漏掉細節。”
“好。”她點點頭,開啟電源逐一的拍照存檔。
完成的那一瞬間,莫顯雅覺得好開心,她終于跨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
堯低頭看了左手腕上的機械表面,這次的丈量幾乎比自己獨立作業的時候多花了一、兩倍以上的時間,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甚至是滿足的。
尤其莫顯雅臉上的笑,讓他幾度迷!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電到的感覺,看著她對他的微笑,仿佛她口中的矯正器都變正了起來。媽呀,他今天晚上到底是在發什么神經?“這附近有家小面癱很不賴,去吃點東西!薄昂!蹦@雅一古腦兒的猛點頭。
十點鐘光景,不起眼的巷子里,小面癱的生意正火熱,幾乎是上一組客人剛走,下一秒位置就又被坐滿了。
他們來的時機很幸運,剛走了兩個上班族,空出了角落的位置!俺圆怀耘H?”于逸堯問。
“吃!
他轉身向忙碌的老板點了兩碗牛肉面,又叫了兩碟小菜。
“好的,角落的先生跟小姐叫了兩碗牛肉面,鹵蛋、海帶各一碟。稍坐一下,馬上來。”聲若洪鐘的老板朗聲應答。
于逸堯還沒走回座位,就看到莫顯雅幾次反覆的從包包里翻出那本寫滿心得筆記的花朵硬皮筆記本,滿臉的愛不釋手,而且每看一次她就怔怔的傻笑,不設防的坦率模樣實在令人莞爾。
“一個人傻里傻氣的在笑什么?”他把餐具遞給她。
“沒有啊,我哪有在笑什么?”收斂表情,佯裝鎮定的接過餐具,整齊擺放。
雖然嘴里否認,可那不斷微微彎起的嘴角已經足以說明她的喜悅。于逸堯也不戳破她、由著她自己陶醉開心。
面攤老板的動作十分俐落,很快的就送來了兩碗面跟小菜。
于逸堯拆開筷子迅速的吃了起來,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揚起眉不解的瞅著她,“為什么不吃?不要告訴我你在減肥!
“沒有啊,我只是還得要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面條就要泡糊!
“就是要等面條糊一點。”她壓抑蠢蠢欲動的食欲,用筷子把面條往湯里壓。
她也很想大口吃面,但是就真的沒辦法……她不自覺的摸了摸臉頰!盀槭裁矗俊睜兮兮的面條會比較好吃嗎?于逸堯懷疑!懊鏃l太硬我咬不動。”
“太硬?”于逸堯狐疑的挑起面條,表情古怪的瞥她一眼,“小姐,你今年到底幾歲?我高齡八十七歲的外婆都還可以啃玉米,你竟然說你咬不動面條?”她索性指向自已的嘴巴,“我昨天剛回診所調整矯正器的弓線,所以牙齒酸軟無法咀嚼,得吃軟一點的食物!
恍然大悟之余,也有些同情。美麗真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每次復診完都會這樣?”
“嗯,剛開始比較痛苦,常常調整完一整個禮拜都沒辦法正常咀嚼,現在因為已經是后期,所以只要一兩天時間就可以適應。”“那你今天一整天都吃了什么?”
“牛奶跟稀飯!
“你剛剛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們可以去吃別的東西。”他雖然嚴厲了些,但還沒泯滅人性、喪盡天良,請助理吃點好吃的、能吃的,這他還做得到。
頸腮漫起一陣熱潮,她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我也很想念牛肉面的味道,好久沒吃了,其實小時候我媽媽常煮!
“現在為什么不煮了?”
為什么?莫顯雅先是楞了一下,繼而淡淡的笑答,“因為她已經過世了!蓖菑埜‖F淡笑的臉,于逸堯心里責怪自己的白目。他懂,每個人都有記憶中懷念的味道,他也有。
外婆蒸的包子總是神奇得可以傳香千里,美味得教人百吃不膩,可惜外婆年紀大了,以前常做的活兒現在對她來說都是負擔。再說,他也舍不得,只能偶爾在心里懷念一下那股美好的滋味。
于逸堯舉起手想要拍拍她的頭,安慰一下她,可舉到了半空中,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并不恰當,只得趕緊縮了回來。
他今天是怎么搞的,為什么老是在做些古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