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毓坊新店就這樣付之一炬了,白佳音站在店鋪門口,凝著眉,久久未發一語。
孟豪跪倒在她面前請罪,“主子,請治我的罪,這個店,我沒有為您看好!
“孟豪,你起來,天災人禍,與你無關!彼睾退f著話,卻轉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胡清湘,“你可否在這等候?我要進去一下。”
“這里面已經燒光了,您還進去做什么?”胡清湘并不同意,“還是讓屬下護送您回王府吧,再過個把時辰,王爺就要回府了,如果到時候看到您不在府內,驚動可就大了!
“那好吧,我不進去,但是我也不能立刻回王府,難得出來一次,我要去見公主一面!
她的要求讓胡清湘不解,怔怔地瞅著她,拒絕得更加堅決,“駙馬,王爺吩咐過,一,不能出王府;二,不能去公主府。我已經讓您違背了第一條,現在絕不會讓您再犯第二條!
孟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罵他是寧王的走狗一樣,同時大聲說:“主子,您要見公主的話不必去公主府,自從店里起火,我就通知了公主,她正在趕來的路上,您稍等,她就會到的。”
白佳音一愣,隨即問:“為何要通知她?”
孟豪一下子被問住,訥訥了半天才說:“公主說這慶毓坊算她的一份,無論生意好壞,她都要關照!
“她幾時也成了你的主子?”白佳音微微調侃了他一句,只是語氣冷冷淡淡的讓人難以聽出她真正的情緒,沒等孟豪再開口,她看見旁邊有座茶樓,便道:“也好,我就在這座茶樓等她。胡大人現在還要阻攔我嗎?”
胡清湘見她的表情嚴肅,想了想,又看了看旁邊的那座茶樓,終于點頭,“那我派人在樓下駐守!
“是要跟誰兩軍交戰,還要派人駐守?那樣豈不是更加招人注意?”白佳音否定了他的念頭,率先上了樓。
胡清湘握著腰畔的劍,站在樓外。
而孟豪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跟在主子的后面上了樓。
白佳音要了一間清靜的包廂,那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孟豪就站在門口,似是猶豫該不該進來。
要了壺茶,白佳音自斟自飲了半晌,看到樓下已有一輛馬車來到,跟在車外的正是方漢,從車上扶下的窈窕身影,無疑就是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被人指引著,進了這座茶樓。
看著這一切,白佳音忽然開口,“孟豪,我給你個機會說實話,這店鋪,是怎么燒起來的?”
孟豪被她這句話驚得重重一震,看著她的目光閃爍不定,很快又低下頭去,“主子,這火燒得邪門,只怕是店內有人引火取暖,不小心……”
“你不肯說實話,那就算了。一會兒無論有任何事都不要進來,否則這輩子就不要再跟著我了。出去!
下令的同時,孟豪一個趔趄往后倒,差點撞到剛剛走到門口的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困惑地對包廂內問:“駙馬?是你在這里嗎?”
“是我。”白佳音走出來,親自扶她走進包廂,“勞煩公主大駕過來探望,其實慶毓坊這點小事,我們白家自己就能處理好的。”
“駙馬一直都在跟我見外!毙乃{公主嘆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有難處,就不必瞞我了,更何況我動了你們白家的銀子,將來早晚要還,你就當作我也是慶毓坊的一個掌柜好了。”
“由公主做掌柜的背后撐腰,慶毓坊的買賣想不紅火都不行呢,只可惜,這一次紅火太過,蝕本無歸!
白佳音自我打趣,直到把心藍公主扶著坐下,她自己卻沒有落坐,而是忽然跪倒,“如今我有件事要稟告公主,請公主看在您對我白家這樣照顧的份上,能饒我一命!
心藍公主被她無預警的行動給嚇壞了,摸索著去扶她,連聲說:“駙馬?怎么了?怎么跪在這里?有話好好說,快起來,我都答應你!
“不敢求公主答應什么,只請公主原諒!卑准岩粢廊还蛑,“我其實是個女兒身。”
陡然的坦白顯然出乎心藍公主的預料,她怔在那里好久,才強笑道:“駙馬……你別哄我,我知道讓你娶我很為難,但也不要……”
“我最初不答應娶公主,便是因為我是個女兒身,公主若是不信,我現在可以脫衣,請公主驗明。”
心藍公主忽然站起來,纖纖玉指顫抖的指著她,“你、你、你真的是個女兒身?”
“千真萬確!
“可你好大膽子,怎么能這樣欺騙本宮?”心藍公主說著,雙手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佳音并未起身,平靜地說:“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不想隱瞞公主,但是時勢逼人,公主應該記得我當時的為難和推拒。”
心藍公主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好意思拒絕我的懇求,而皇叔那里,又一定給你許多壓力。”
“你這位皇叔……的確是個妖孽……”白佳音的嘴角掛著笑,語氣卻截然相反,用詞更是犀利狠辣,“他以公主之命要脅,命我留在天雀,不得離開!
“為什么?”
“因為他看中我白家的萬貫家財吧?”白佳音沉默片刻,又道:“或許他對我,也有宵小之心!
心藍公主神情訝異,無語了好久,才慢聲說:“也許那不僅僅是宵小之心,唉,上一次我以為皇叔對你是斷袖之癖,現在才知道,他對你是真的居心不良。駙馬,哦,不對,該叫你白小姐。我皇叔這樣厲害的角色,你若為他鐘情,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到死也不會鐘情這種人!”白佳音說得斬釘截鐵,幾乎在一瞬間就否定了她的判斷。
心藍公主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驚喜,但她還是強自鎮定,憂郁地問:“可是,你在他的王府中住了這樣久,他對你,必然很好吧?難道你就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我是東岳人,生為東岳人,死也為東岳人,如今我豁出性命跟公主說出實情,只是想告訴公主一件事情。近日我就要回東岳去了。”
“你要走?”心藍公主驚詫,“那這里怎么辦?我皇叔會放你走嗎?”
“他必然不會放,所以我想問公主有什么辦法可以幫我,作為交換,若公主需要我幫您什么,我也會盡力相幫!
心藍公主的臉明亮起來,那雙眼就像是恢復了光明一般,她顫道:“當真?”
“白家重諾,可以以性命相托。”
心藍公主思忖了許久,眉心蹙著。若是她的雙目不盲,只怕還要將白佳音的神色看個清楚通透,但是此時她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去猜對方的內心世界。
好不容易她重新開了口,卻是反問:“那你想求我幫你什么?”
“一艘快船和一個拖住寧王的計策!卑准岩袅骼鼗卮,仿佛這件事她已經想了千百遍,“慶毓坊此次起火,正好斷了我在這邊開店的心思,這是天意,我與天雀本就無緣,但你看樓下胡清湘將我看守嚴密,我要逃掉,并非輕而易舉,所以只有仰賴公主幫忙。”
“你讓我準備船只幫你逃回東岳?”
“我并不想立刻先回東岳,因為趙率宸肯定猜得出我要回國,我準備先去西岳,變一變路線,他就是派人來追,也追不上我了。”
“去西岳那邊你就安全了!
白佳音的語調忽然變得很柔和,“公主不知,我的未婚夫在西岳,我本已和他約好,近日忙完這邊的事情,在西岳見面!
心藍公主神色訝異,緊接著像是釋然了什么似的,先是要笑出來,又馬上矜持地抿緊嘴,小聲說:“原來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是,我的未婚夫出身西岳的書香門第,為人謙和,品格高貴,已經等了我數年,說好這一次忙完天雀這邊的事情,我們就要完婚。”
白佳音的語調溫柔,每個字都說得情真意切,讓人不由得不相信。
“那……恭喜你!毙乃{公主許下承諾,“好,我為你備船,也為你安排逃亡之事。胡清湘那個人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引開他,絆住寧王。”她頓了頓,忽然失笑道:“其實要絆住皇叔并沒有多難,你在他身邊這些日子,有沒有察覺他有什么不對?”
“有什么不對?”白佳音狀似思考了片刻,說,“若真說有什么不對,那就是前幾日,他和我從這里回王府的路上,看上去有些虛弱,一直在喝酒提振精神,我曾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卻否認。”
心藍公主精神一振,“真的?他看起來很虛弱?”
“面色蒼白,手腳冰涼,似乎就靠那酒提氣續命似的!
白佳音盯著心藍公主的面容,那張秀麗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精致五官,雖然沒有了生動的眼眸可以為其添色或暴露心跡,卻依然能從眉底、唇邊看出些蛛絲馬跡。
她知道心藍公主聽到她的這番話時心情是相當愉悅的,甚至就像是一只老鷹看著地面上垂死掙扎的獵物,靜靜等待著它咽氣的那一刻。
“你知道皇叔為何會這樣嗎?”心藍公主再度開口時,打開的話題是個以往兩人從未碰觸到的禁忌。
白佳音暗暗捏住指尖,她還跪在原地,膝蓋有些疼,但是她的態度很謙恭,這可以讓心藍公主松懈一點心防。
“我不知道,他有病?”
“不是病,是先皇英明,怕他殺了我幼弟,奪了皇位,而埋下的暗棋,藉以牽制住他的行動,那是一種毒!
白佳音倒吸一口涼氣,驚呼,“毒?那他還能活到現在?”
聽她的口氣像是幸災樂禍,心藍公主笑道:“他這個人不甘示弱,明知中了毒,卻不來找我要解藥,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些以毒攻毒的秘方,慢慢拖延著,但這毒豈是用毒能解的?我找人問過,他若是一直喝那毒藥,過不了一年半載,就會毒入肌理,最后毒發身亡。”
白佳音喘出一口長氣,“既然如此,公主也不必再為他操心操力了,類似上次那樣的刺殺舉動豈不是又危險又得不償失?只要靜靜地等他死,兵不血刃就可以重奪江山!
“不,這個道理你知道,我知道,他自然也知道,他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這一年半載里,他必然會找個理由將我遠遠放逐,若到時候我再反擊,已經為時晚矣,他肯定安排好誰來接掌他的大位。”
“那公主想怎樣?還是要先殺他?”
“敵不動,我動,先發制人總好過后發受制。”心藍公主忽然摸索著,緊緊握住她的手,“白姊姊,我會幫你逃走,但也請你幫我一個忙!
“公主請吩咐!
心藍公主的眉心陰郁,連語氣都狠了三分,“現在趙玄宸對你十分傾慕,你說什么,做什么,他必然全無防范。”
“你讓我去殺他?”白佳音吃驚地打斷她的話。
“不是殺他,只是要將一件東西倒入他的飲食之內!毙乃{公主從懷中掏出只藥瓶,“這里裝的就是他三年前服下的那種毒藥,父皇駕崩前曾給我留言,說若三年后覺得他有異心,就再讓他吃一次,他絕對會死得無聲無息,但他防守太過嚴密,家中的廚子侍女太監,都是他親自挑選,忠心無比,我無處下手!
白佳音看著那只藥瓶,與心藍公主相握的十指有些顫抖,“但,倘若他服下就死,我豈不是要被當場捉拿?”
“不會的,這毒藥的毒性沒有那么暴烈,只是緩發,到時候你叫人帶個訊息給我,我就派人在海邊準備好快船,接你離開!
心藍公主等了許久,等到她以為白佳音的沉默其實是一種拒絕的時候,忽然掌心一空,手中的藥瓶已經被白佳音拿去。
“今日之事,請公主殿下不要再告訴別人了!
她的語氣堅決,讓心藍公主松了口氣,微微一笑,“當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白姊姊,我現在才知道你真是我的貴人,因為你的名字就預示了一個好兆頭。那我就回公主府去了,這幾日毋需再見面,本宮,敬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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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玄宸回到王府時,沒有看到白佳音,下面立即有人稟報,“白家來人說慶毓坊出了事,胡侍衛長已經陪同駙馬前去查看了!
趙玄宸深深蹙眉,命令道:“叫上綠騎營的人馬圍下南市口街……”
話音未落,白佳音已經微笑著走進大堂,說:“王爺圍街要做什么?”
他展顏一笑,“抓你回來!
“不用勞煩那些人馬,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她回身看了眼胡清湘,“王爺的侍衛長非常盡心盡責,將我保護得很周全!
趙玄宸也看了眼胡清湘,揮揮袖子,“你先下去吧!
胡清湘像是有話要說,但是見主子明顯不想他留在這里,只好欲言又止的先行告退。
趙玄宸走到白佳音的身邊,見她一臉春風般的笑容,不禁有些詫異,“怎么出去一趟這么開心?慶毓坊出了什么事?”
“起火了,整間店鋪化成灰燼,價值數十萬兩銀子的絲綢綾羅也都付之一炬!彼f來輕松淡然,卻讓趙玄宸眉梢皺得更緊。
“是人為的?還是天災?”
“晴天無雨無雷,哪兒來的天災?自是人禍!彼吹剿袂槔渚,笑道:“你就別操心了,這件事情我已心中明白,不勞你操心!
“你明白什么了?”趙玄宸狐疑地看著她,只覺得她今日笑得實在古怪,與平日判若兩人。
他將她一把抓在懷中,緊緊摟住,她身靜謐的香氣隨之鉆入他的鼻翼之中,“你今天很怪,說,是不是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
“見了,也說了。”她輕笑,“你很在意?”
他托起她的臉頰,盯著那雙笑吟吟的明眸,忽然覆住她的唇,密密揉吻,想將她笑容中的古怪也一并吻去。
但她只是柔順地依偎在他懷里,笑著,還不時從唇齒間透出些呻吟的聲音。
這聲音有點像是挑逗,引逗得他干脆將她抱上那張軟榻,好在大門已經被胡清湘帶上,外面的人看不到堂內的一點春光。
他將她輕輕擁在懷中,狀似溫柔,卻一點點地以他無所不及的手段將她的女性溫柔與熱情漸漸打開,終讓她在他的懷中沉浮,低喘嬌吟。
“說,到底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他保持著清醒,不讓自己醉死在她的纏綿之中。
她睜眼,黑眸氤氳,忽然問了個古怪的問題:“若我讓你為我去死,你甘愿嗎?”
他的瞳眸收緊,盯著她看了片刻,然后悠悠一笑,吻上她唇的時候,也已將兩人的身體合二為一,“我已經死在你的手中了,還用問嗎?”
她喘息著開口,“我曾聽人說,夫妻情深之時,生要同一個衾,死要同一個槨。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做到?”
“會的!彼拇⒅暩蛹贝伲е勒f:“若你愿意,我們現在就可以比肩赴死。”
男女歡愛,本就如生死輪回,將喜悅痛苦摻雜在一起。一直以來,他都能在這種游戲中掌控在大局,但是這一次,似乎大局被她掌控在手中,讓他看不出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幾度云雨之后,兩人都有些精疲力竭,白佳音努力側轉頭,看到旁邊的小桌幾上擺著喝剩了半杯的殘茶,她勉強爬起來,在地上雜亂的衣服中翻找了一陣,然后拿出只小瓶,將瓶中的藥粉盡數傾倒其中。
躺在軟榻上的趙玄宸默默看著她所做的一切,直到她端著那杯茶,坐到榻邊,遞到他唇前。
“喝了這茶,就算是喝了交杯酒,你我白首之盟從今定。你生,我生,你死,我亡!
他詫異地看著她用那樣平靜的語氣說著生死之諾,而那杯不知道被摻雜了什么的殘茶早已冰涼,沒有半點沁人肺腑的香氣。
“什么意思?”他瞇著眼問。
她只是微微一笑,“信我,你就喝了它。從此無論生死,我都是你趙玄宸的人;若不信我,你就倒了它,也從此,我白佳音與趙玄宸再無半點瓜葛。”
“換你來威脅我了?”他好笑地反問:“這么說來,你已不在乎心藍的生死,甚至是你那群愚蠢下人的生死?”這一次不再是威脅,只是戲謔。從兩人第一次付出身心那時起,她就該知道,他再沒有威脅強逼她在自己身邊的意思了。
但是她卻挑挑眉,道:“是威脅,只是看你如何選擇。”
她越是巧笑嫣然,趙玄宸越是覺得古怪,瞅著那杯殘茶好久,他將其接了過來,慢聲道:“我可以喝下,只是若喝了之后一醉不醒,第二日發現你逃走了,可別怪我上天入地、窮極四海也要把你找出來!
白佳音兀自笑著,看著他將剩下的殘茶一飲而盡,緊接著他熾熱的手掌再度將她拉倒在他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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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藍公主得到白佳音的消息,趕到海邊時,風浪很大,但人聲全無,白佳音一行人就靜靜在岸邊等候,身邊還放了大小行李數十件。
心藍公主下了馬車,輕聲喚道:“白姊姊,你在嗎?”
“我在,”白佳音走過去,“參見公主!
“那件事……”心藍公主迫不及待地問。
“已經辦妥了。”白佳音低聲道:“他喝了那藥,過了半晌就睡著似的,無論我怎樣叫他都叫不醒!
心藍公主放了心,滿意地點點頭,“那毒藥叫沉香醉,說起來還是父皇從你們東岳的近鄰,西岳那里重金購得的!
“公主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不知道公主可否為我指點,這些船中,哪一艘是可以讓我們踏上返家之路的?”白佳音問。
心藍公主一笑,“返家之路嗎?哪一艘都可以,反正你們要去的路就在不遠之處!闭f到這里,她忽然翻臉變色,大聲道:“白佳音,你好大膽子!身為異國奸細,潛入我天雀,先是假扮男身誘騙本宮,然后又對寧王下毒,殘害國之棟梁,如今被本宮當場捉拿,你還有何話可說?”
話一出口,周圍白家的家丁、管事,以及孟豪,都大驚失色。
孟豪連聲叫道:“公主,這是怎么回事?當初您不是跟我說好會照顧我家主子,讓她全身而退?我家主子可從未有害你之心啊!”
心藍公主怒斥,“大膽奴才,憑你也配跟本宮說話嗎?本宮何時答允過你什么事情?”
白佳音伸臂攔住憤怒至極的孟豪,看著不遠處影影綽綽出現的人馬,淡淡說道:“公主早已準備過河拆橋了,所以備下人馬,在這里伏擊我們。公主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我回東岳吧?”
心藍公主哼笑,“白佳音,死到臨頭不要還攀三扯四,誣蔑本宮。來人!將她拿下!”
白佳音微微彎下腰,撫摸著兩人中間的一只大箱子,輕聲說道:“人這一生,會做無數的事情,有時對,有時錯,重要在于大事不錯,因為人生再無法重新來過。公主殿下,我知道您身為女兒身,又天生盲目,你父皇就是再疼愛你,也不可能將皇位傳于你,你心中必定有很多不甘心。毒害趙玄宸之事,與其說是你擔心幼弟的皇位不保,不如說是怕你將來無法將幼弟取而代之吧?”
“你……”心藍公主的面色發青,“還敢胡言亂語!”
“今日我在趙玄宸那里,無意中看到一張先帝的密詔。你父皇也是個陰險厲害的角色,他一方面在密詔中囑記趙玄宸好好輔佐幼主,并提醒他小心防范你的野心,不要讓你篡奪了江山,另一方面又對趙玄宸下毒,將解藥交到你手,讓你們彼此牽制!
“公主殿下,不要說寧王是個多陰險邪侫的人,他若真的想對公主不利,早就下手了,若非念在這皇室難留的一點骨血,您以為他真的會在乎您手中的解藥嗎?”
心藍公主的臉色益發難看,連連頓足大叫,“你們還等什么?為何還不將她拿下?!”
“他們在等本王的號令!
陡然間,兩個女人中間的那只大箱子被從內打開,一個人懶洋洋地從中站起,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嘆道:“這箱子中裝人實在是不舒服!
白佳音斜睨那人一眼,“你以為這是馬車?還要我將酒菜果品一并裝進去嗎?”
一聽到那人的聲音,心藍公主僵若木石一般,那表情像是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死。
趙玄宸斜睨著已經面如死灰的心藍公主,悠悠笑了,“心藍,見了皇叔,既不請安,也不問好嗎?”
“皇、皇叔……”心藍公主還在做垂死掙扎,想藉幾句謊言遮掩剛才的一幕,“這女人說她恨你至極,已經將你殺害,求我幫她逃走,我是將計就計……”
“好一個‘將計就計’!碧こ鱿渥樱w玄宸慵懶地靠在白佳音的肩上,全然不顧她怒目的眼睛。
“心藍,你真是深得我那位死了的皇兄真傳,心機歹毒深沉,是一般人所不能及,好在你這位未來的皇嬸也不是個平凡女子,你問問她平日在商場跟人談判,騙過多少自以為是的男子?”
他看向白佳音,“只是你讓我喝下的那杯冷茶真讓我不舒服,茶中到底放了什么?”
“解藥。”白佳音淡淡地說:“我跟你提過公孫若慈那個人。我的信寄過去之后,她很快就回了信給我!料阕怼@名字還是她先說給我聽的。她真不愧是毒后與神醫的后人,只聽我描述你的癥狀,和用來鎮服克毒的毒藥,就知道你中的是哪種毒,而且還連解藥也一并配給我了!
心藍公主先是向后退了幾步,然后踉蹌著往旁邊跑,因為看不見路,一路撞到幾艘在岸上休憩的漁船,跟隨她而來的人都已被趙玄宸派來的兵馬暗暗控制,沒有人敢上前扶她一下。
倒是白佳音,看著她已經沖到海邊,急道:“哎!你怎么不派人去拉她一下?”
趙玄宸冷哼,“拉她做什么?她死了最好,這孩子心機殘毒之深,再多幾年,只怕連我都壓不住她,你這次非逼著我聯手演這出戲,是想做什么?”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她日日年年地恨你,等著你死,最終卻不能心愿得償,何不撕開她的妄想,讓她直接面對現實?”
白佳音看不下去,要去拉住心藍公主,卻被趙玄宸死死按住,他不耐煩地下令,“把公主拖回來,帶回公主府,閉門思過,無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府。”
話落,白佳音便被他強行拖走,甚至強抱上一匹高頭大馬,趙玄宸也隨之上了馬,拉住韁繩的同時,將她一并攬入懷中。
“這么著急干什么?”她掙扎了幾下,不悅地說:“我還要送孟豪他們出海,你說不放心孟豪在這邊會繼續被心藍牽著鼻子騙,我也不想慶毓坊著火的事情再來一次,更何況我還要讓他們回東岳去向我的父母稟報和你的事情!
“你站在那里,我還真不放心。”趙玄宸的熱氣從后面吹拂著她頸上的秀發,“萬一你也跳上船,跟他們一起出海逃掉怎么辦?”
“不會的。”她低頭一笑,“你喝了那杯茶,我不是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亡,這一生,是跟定你了。”
他的手環住她的腰肢,柔聲說:“那你還要跟你的父母說什么?只要一直留在這里就好了。”
“偌大的慶毓坊家業一直是由我打理,如今我不回去,總要跟父母有所交代!
提及慶毓坊的事情,她并不擔心,妹夫齊浩然是經商天才,已經可以一人獨當一面,家業交給他和母親一起打理,絕對妥妥當當,只是忽然間想起一件趣事,讓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當年我和我娘曾經打賭,她說無論我將來是嫁個乞丐,還是江洋大盜,她都不會管我,前日我給她寫家書時告訴她我要嫁個乞丐,我想,我娘大概會急死吧!
自小到大,她從未讓父母為她操心著急,這一次,就算她不孝了。
“原來你還有這樣孩子氣的心思。”他笑著,將她摟得更緊。
三年前,是他牽馬,她騎馬,心思不同,終點不同,如今兩人已經可以共乘一騎,攜手走完的將是同一段旅程,讓他不由得也笑出了聲。
聽到身后他的沉笑,白佳音轉頭問:“你笑什么?”
“笑過去,笑未來,笑此生——”
那悠然飄搖的瑯瑯之聲,隨著馬蹄的飛奔,在暮色下,在風浪聲中,飄搖四散,震動蒼穹。
笑過去曾費百般心機;
笑未來終可與子執手;
笑此生不再寂寞孤獨;
笑一切世間可笑之事;
以一笑——對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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