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流逝。
從那一天起,羅剛幾乎是天天到止華園來。
除了偶爾上街打聽路崇遁的消息時,他會隔一天才過來探望路玉蟬,否則他幾乎是一改之前的規律作息,天天在下午時分出現。
而且原本只是送了柴,幫園子里的婦人們打點些粗重工作就走的他,因為路玉蟬的關系,停留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每回他一出現,路玉蟬便會主動端茶、送點心,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許多看法,羅剛則會將自己在外頭的所見所聞說給路玉蟬知曉。
路玉蟬聽得樂此不疲,每回到羅剛臨走前,總會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這天,羅剛早了半刻鐘到止華園,剛放下木柴,同路玉蟬打了招呼,正等著她端茶來時,便有個大嬸請他到前頭廳堂去修桌子。
羅剛不置可否地到了前廳,剛修好桌子,打算繞回他平時與路玉蟬聊天的后院時,卻在走廊上遇見了何湘。
“午安,何大姊,柴火我照舊放在柴房了,前些日子沒跟你見到面,近來一切都還安好吧?”羅剛有禮地拱手示意。
這些年來,他總是如此行事,從一開始與止華園的婦人們不熟,到后來已成了例行公事。
知道女人家力氣小,要她們忙著種菜、打掃,還得撿拾柴火,是辛苦了點,因此他才代替她們送柴來園子。
而最近這半個月來,由于他把路玉蟬放在此處,因此多少還是會擔心給何湘帶來不便。
“辛苦你了,一切都很好!焙蜗嫱箢^瞧了瞧,笑道:“路姑娘剛才說要送茶去給你,怎么,你們沒遇上?”
“玉蟬應該是到后院去了,剛才我問她招呼過后,就先繞到前廳去修桌子。”而他正想洗個手,再到后院去見路玉蟬。
這幾天來,他似乎也慣了這樣的相處,而且光是與她聊聊天,喝上一杯她倒的茶,就能讓他滿足地度過一整天。
這簡直就像是中了蠱一樣!
“你們已經熟到以名字相稱了嗎?”何湘不怎么意外地笑間。
“說是得相處一陣子,所以玉蟬便讓我喚她名字,免得太過生疏客氣!绷_剛也不隱瞞,應得干脆。
“嗯……小姑娘心思還真容易懂。 焙蜗嫒粲兴嫉赝鲁隽诵σ簟
“什么?”羅剛有些不明所以,“何大姊指的小姑娘……是說玉蟬嗎?”
“這里除了路姑娘外,還有誰是年輕小姑娘的?”何湘笑道:“羅剛,你跟玉蟬相處得還不錯,對吧?”
“是挺談得來!绷_剛納悶地瞧著何湘,不知怎地,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那么……你今年幾歲了?該成家了吧!”何湘說著,又往下續問。
“等等,何大姊,你問這些是……”羅剛突然有點困窘起來。
“從前你不是說過,我就像你的長姊一樣?所以稍微關心你一下,應該無妨吧?”何湘依然笑得很樂。
“真的只是關心?可我怎么聽,都像是你要給我作媒談親事。”羅剛疑惑地反問。
“如果真有門適合你的好親事,談談也無妨,不是嗎?”何湘直截了當地應道。
“何大姊,你這是怎么了?”羅剛嘆了口氣,“什么時候兼差當起媒婆來了?”
他知道自己早該成家了,但他無法只當羅剛,還有黑箭這個藏在背后的身份要顧著,因此從來沒多想成家的事。
況且他很清楚世人對于成親對象的要求,不外乎要有權、有錢這兩樣。
很抱歉,他羅剛兩樣都沒有,也不想爭取,他只是希望平和地過一輩子,偶爾出手幫幫需要他的人,就這樣。
或許正因如此,所以他從不去注意外邊的姑娘們,即使平時他挑柴送上街去賣時,偶爾也會聽見有人談論黑箭的事,更明白有不少姑娘家暗自傾慕于他,但是老實說,真能完全接納他的人有多少?
說不定一知道他是個樵夫,就會有姑娘直嚷著不可能、不相信了。
所以直到目前為止,若真要問他,是否有想娶回家的對象……
大概就只有路玉蟬了吧!
“羅剛,既然樵夫都能兼差當起義賊,我這個鄉野村婦又為何不能充當媒婆,替你撮合一樁好姻緣?”何湘應得很干脆。
“這……”羅剛一時語塞。
“除非你有意中人了,否則聽我說說,也沒什么損失吧?”何湘又接著追問。
“好,你就說吧!誰托你作媒了?”羅剛有些詞窮,只能嘆息以對。
這止華園明明就位處偏僻之地,少人前來,里頭又只住著幾名年紀同何湘差不多,甚至更年長些的婦人,所以羅剛實在不懂,怎么會有人托何湘說媒呢?
“沒人托我,只是我覺得有個對象挺適合你!焙蜗嫘Φ溃骸熬褪莿偛偶敝瞬杞o你的路姑娘!
“什么……”羅剛愣住了。
說了半天,何湘是覺得他與路玉蟬很適合?
“如何?你對她有意思嗎?”何湘看得出來,羅剛似乎很保護路玉蟬,才會因為有她在,時常逗留于止華園。
而她打從一開始就看得出來路玉蟬很在乎羅剛,如今又讓羅剛直呼她的名字,看來應該是對羅剛有意沒錯。
她知道羅剛是個好人,若這兩人互相喜歡,替他們湊成一對其實沒什么不好,總比路玉蟬日后回到家,明明心系羅剛,卻得被迫嫁給其它富家公子,就令人遺憾了。
“何大姊,你這是從哪來的根據?”羅剛知道,路玉蟬應該不排斥他,否則不會每回都跟他聊上好半天,還允許他直呼她的名字。
但這跟論及婚嫁應該是兩碼子事吧?
“就憑你們在提及對方時的感覺。”何湘應得干脆,“別跟我提什么認識不深那一套,坊間多少姑娘家因為爹娘的媒灼之言就嫁了,所以認識的時間長短根本不是問題,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的。”
“你都這么說了,要我怎么回答?”羅剛嘆道:“我確實是喜歡玉蟬,也覺得能有她伴著很不錯,可總得考慮一下現實吧?”
“現實?”何湘不由得搖頭,“你不是在眾人面前下了聘,將她帶走了?”
活生生的人證多得很哪!
“那是為了設計路崇游!眱杉略跄芑鞛橐徽?
“我知道,可你不覺得這是好機會?我瞧路姑娘對你亦有好感,你不妨加把勁追求吧!”何湘鼓勵似的續道:“姑娘家向來無法作主自己的婚姻大事,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她嫁得不幸福,既然如此,何不由你來給她幸福?”
“何大姊,你會不會說得太篤定了?好像我只要開口,玉蟬就會嫁給我!绷_剛苦笑著道聲。
“你沒試探過,又怎么曉得她不想嫁給你?”何湘不以為然地應道:“在我看來,姑娘家肯讓男人直呼本名,就表示心里已許給對方一半了!
羅剛沒再反駁,因為連著幾日下來,他和路玉蟬聊天時,路玉蟬的反應,他也是全看在眼里的。
每回只要一見著他,路玉蟬的表情立刻就會染上幾分羞怯又雀躍的神采。
況且正如何湘所言,在明白自己對路玉蟬有意后,他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路玉蟬嫁個她不喜歡的男人。
倘若路玉蟬確實喜歡他,甚至顯意與他共度一生的話,他寧愿帶她遠走高飛,也不會就此放手。
“羅剛,你好歹也先試試吧?去!”何湘催促似的游聲。
“好!绷_剛讓何湘給說動了,他點了頭,回身便往后院奔去,“如果玉蟬愿意跟我的話,我再向你道謝!”
其實要跨出這一步并不難,就只是差了那份被推動的決心。
而今,既然何湘也看好他們,他就去探探路玉蟬的口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