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喜兒!你聽說了嗎?”小樂踩著極快的步伐,奔進下人房,沿路激動的叫喚著。
“發生什么事了?”喜兒停下手中縫補衣服的動作,莫名其妙的望著一臉激動的小樂。
“聽說大小姐要出嫁了!”小樂免不了十分興奮的手舞足蹈著。
這喜兒應該也會很高興吧?大伙兒終于可以擺脫成天擔心受罰的日子了。
“大小姐要出嫁?”喜兒訝問。
從她臉上倒是看不出對此消息有任何特別歡喜的反應,僅是看了顯得十分開心的小樂一眼,又繼續手上縫補的工作。
“喜兒,你怎么毫無反應?”這可不是她所預期的結果。
這喜兒也未免太奇怪了。
向來不分青紅皂白、動不動就責罰下人的大小姐要出嫁,這消息雖不至于舉國歡騰,然而對于長期受到欺壓的他們這些下人而言,可是值得大聲歡呼并慶祝一番的,怎么就喜兒一人毫無任何喜悅之情?
“我該有什么特別反應?”喜兒納悶的反問。
大小姐是否許了人,對她目前受制于人的生活,并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還用得著說嗎?向來欺壓我們的大小姐要出嫁,就表示我們往后不必再擔心每天都會受罰了。”小樂喜孜孜的表情充滿了喜悅。
“你可以再大聲嚷嚷。小樂,要是教人給聽見,待會兒你就樂極生悲了。”喜兒沒好氣的提醒。
不要以為這下人房就是談論私事的好地方,仍然有許多包藏禍心的下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為取得小道消息,好拿去討主人歡心。
小樂聞言,果然一臉驚慌的捂住嘴巴,隨即跑到窗口察看外頭有無其他人。見外頭四下無人,她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慢慢走向喜兒,并佯裝生氣的敲了喜兒額頭一記。
“你差點把我嚇死呢!蓖矁荷砼砸蛔反丝倘杂X得心有余悸,胸口怦怦直跳。
“我是好心提醒你哪,你還動手打人!毕矁簽樽约罕
“是、是,我這就好好答謝你了!毙氛f著,同時嘻嘻哈哈的伸出手作勢要搔癢她。
“別、別鬧了,小樂,待會兒我還有工作要做呢!毕矁撼孕χ柚剐穭邮。
“說真的,你一點都不好奇嗎?”小樂忍不住又拉回正題。
沒辦法,大小姐要出嫁的事,近來在府中傳得沸沸揚揚,她當然希望喜兒也能得知這好消息。
不過喜兒的反應也實在是太冷漠了,虧她在一得知這消息,當下就急忙忙跑來和她分享。
“好奇什么?”她就是看不出這件事為何會引得小樂這般興致高昂的討論。
不就是大小姐要出嫁,當真值得大伙兒這么開心嗎?
除非大小姐要嫁的對象,正好是可以讓他們這些下人出口怨氣的人。
思及此,喜兒臉上總算出現了異樣,她皺著眉,捉住小樂的手,急問道:
“你是不是知道老爺把大小姐許給了誰?”
“怎么?知道要問了吧!毙访奸_眼笑的晃著頭,她本來就打算告訴喜兒,不過這會兒她決定要先賣個關子。呵!
“小樂!毕矁嚎粗,表情可沒半點玩笑意味。
有時她其實很羨慕小樂,能每天這樣樂天的過生活;但有時太過樂天,就不是件好事了。
“你不是一點都不好奇嗎?”小樂賣著關子,十分開心。
“你不想說就算,我要出去做事了!毕矁悍畔卵a好的衣服,不打算再把時間浪費在這無意義的事上。
“好啦!老爺把大小姐許給單家老爺當第三偏房,也就是三姨太啦!”小樂拉住喜兒,這才說出讓大伙兒開心的大好消息。
嘿!她相信這消息定能讓平時受到大小姐欺凌的喜兒,心里感到舒坦些。
小樂喜孜孜的想著;但等了許久,卻不見喜兒臉上出現輕松的表情,臉色反而更顯沉重,仿佛即將有什么災難要降臨在她身上似的。
“喂!你這反應未免太奇怪了吧?”小樂收起笑容,心里跟著不安起來。
見小樂擔心的模樣,喜兒沒有說出心中的隱憂;事情尚未發生,說出來也沒用。
“這件事就到此作罷。小樂,你可千萬不要再四處宣傳,小心惹禍上身!毕矁航淮,便走出下人房。
當下還是趕緊做下人該做的事,否則日子只會更難過。
此時她心里十分明白,大小姐要出嫁之事,近日肯定會在上官府中鬧開,她只希望這些風風雨雨,千萬不要波及到她和母親身上。喜兒如此衷心希望。
*
“你說什么小茹,爹要將我許給單家老爺當第三偏房?”上官柔媚難以置信的從躺椅中站起。
小茹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點頭回道:
“是,大小姐!
“不可能。我不相信會有這么可笑的事!鄙瞎偃崦牡芍鴤鬟f消息的小茹,忿然道。
她可是爹的掌上明珠,從小即備受寵愛,爹爹疼愛她都嫌不夠了,怎么可能舍得將寶貝女兒嫁給一個老頭子當三姨太!
這事絕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在制造謠言,目的就是想打擊她,讓她難看。
“大小姐,這事兒府里的奴才、丫鬟都在傳,我就是聽聞有這種事,才趕緊跑來向大小姐報告。”小茹一副討好的表情。
“府里的人都在傳?這么說只有我這個大小姐被蒙在鼓里,成了笑話嘍?”上官柔媚眉一抬,手一揚,用力掌摑了說話惹火她的小茹。
小茹被打得臉偏向一旁,眨眼間頰上已一片通紅,上頭甚至還清楚地浮現五爪痕,令在一旁服侍大小姐的丫鬟小珍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不是把這件事說出來的人。
身為大小姐身邊的人,小珍自然很早就聽聞了這件事,原本她也打算說出來,向大小姐邀功一番。
但由于她跟在大小姐身邊最久,自是最了解大小姐那陰晴不定的性情,是以遲遲未開口,還在等待最適當的時機。
所幸,她尚未等到機會開口,就有了一個替死鬼。真是謝天謝地!
“小茹。”
“是,大小姐!毙∪阈捏@膽戰的深吸口氣,生怕大小姐又要責罰她。
早知道就不要抱著想邀功的想法,這會兒落此下場,她也只能自認倒楣了。
“這件事你是聽誰說的?”上官柔媚質問道。
她打算揪出這造謠者,一旦讓她得知是誰在背地里散播謠言,絕不輕饒。
“大小姐,這……”小茹倒抽了口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若她坦白說出,豈不又要拖累他人?但若不坦白說,大小姐肯定不會放過她。
“怎么?不想說?很好,小珍,把我的皮鞭取來,我倒要看看這丫頭的嘴有多緊。”上官柔媚冷笑一聲,陰冷的笑容在嘴角浮現。
一聽見大小姐要對自己用鞭刑,不用小珍動手,小茹立即跪在地上求饒道:
“不,我說、我說!大小姐!毙∪銥榱俗员,被迫出賣別人。
*
當天晚上,上官府里傳來許多人痛苦求饒的哀嚎聲,教一些旁觀者感到一陣心酸難忍。
仗著上官老爺的寵愛,大小姐在府中作威作福、蠻橫無理,根本不把服侍她的奴才、丫鬟當作是人看待。
“喜兒,前頭發生什么事了?”喜兒的母親金月,身子斜靠在床柱上,聆聽著外頭的聲響,總覺得那些聲音很凄慘。
“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是,娘,不管發生何事,我們都幫不上忙!毕矁号呐哪赣H的手,一不小心卻碰到金月手腕上的鐵煉,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低頭注視著母親手腕上的鐵煉,喜兒但覺眼眶一熱,趕緊低下頭,不敢教母親發現她的異樣。
金月見女兒這副模樣,豈會不知女兒又在為自己心疼難過了。
“不用難過。娘的手不會痛,已經這么多年了,娘早已習慣和這些鐵煉一起生活了!苯鹪鹿室庹f得輕松,但心頭的沉重唯有她自己知曉。
“可是……”喜兒看著娘手腕上那因長年被鐵煉鏈著而長出繭來的地方,心里更是一陣不舍。
曾經,母親也有一雙纖細皓白的青蔥玉指,如今卻硬生生被折磨成這副樣子。喜兒握著母親的手,當下忍不住忿然。
“娘,總有一天,我會帶著您一起離開這兒,您相信我!
“娘當然相信喜兒!苯鹪逻B著鐵煉一起抬起手,溫柔地拍拍女兒的臉。
正因為有女兒在,她才舍不得丟下女兒一人,否則早在當年遭受丈夫無情冷絕的對待時,就已不想再茍活于這人世間了。
她必須努力為女兒活下來,雖然心里十分明白,她這個娘的存在,對喜兒而言,反而是個沉重的負擔。
倘若不是因為她這娘的存在,喜兒不必聽令于上官府;倘若不是為了她這個軟弱不中用的娘,喜兒老早就可以逃出上官府,不必被迫留下來承受夫人及大小姐的欺凌。
“喜兒,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金月摸著女兒黝黑的臉,十分自責的說:“若不是娘太軟弱,你本來也可以是個千金大小姐,可以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一切全因為娘太沒用了!
“娘,您別這么想,我一點也不覺得苦。只要娘答應我,要好好活著,等我找到鐵煉的鑰匙,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這里。您一定要等我!毕矁壕团履赣H病弱的身體撐不到她找到鑰匙的那一天。
可惡!她已經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上官夫人放置鑰匙的地方。
平時她也只能趁著老爺、夫人不在時,方能潛進他們房里。
偏偏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就是找不到鑰匙,眼看母親一直被囚禁在此,她好擔心自己尚未找到鑰匙,母親就已先離她而去。
思緒轉至此,喜兒不禁害怕的用力抱緊母親,仿佛想藉此告訴自己,娘永遠不會離開她,永遠不會。
“娘會在這兒等你帶娘一起走,你不用擔心!苯鹪掳矒岬呐呐呐畠旱谋。
正因為自己是女兒唯一的依靠,她才舍不下女兒!金月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淚,那淚水是令人為之鼻酸的。
“娘……”喜兒正想和母親說貼心話,屋外卻傳來下人阿牛的叫喚。
“喜兒,你在里面嗎?”
“我在。阿牛哥,有什么事?”
“大小姐在找你,你還是趕緊去見她!卑⑴V钡目谖,說明了此事的緊急。
“好的,阿牛哥!
“你動作要快,大小姐正在發脾氣。”阿牛好意提醒她一番。
“我馬上出去!彼f著,便急急起身。
“喜兒,你要小心!苯鹪律斐鍪,顯得憂心忡忡。
她也知道大小姐時常找喜兒的麻煩,偏偏她這作娘的卻連保護自己女兒的能力都沒有。
“我會小心。娘,我會找時間再來看您!毕矁簱肀Я四赣H一會兒,才跟阿牛一起離開。
目送女兒離開,金月僅能默默祈求老天爺保佑女兒,不要再讓女兒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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