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葬儀社的,麻煩一下!狗怄i線內,有誰喊了聲。
楊景書拍了下張啟瑞,兩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鉆入封鎖線內。
一個員警忽然從里頭沖過來,不經意撞了楊景書一下,他喊一聲「小心」,回首時,就見那員警「哇」一聲吐了出來——是方才那個跟他們借相機的女警。
不知忍了多久了,這一吐,沒完沒了,女警彎著身吐得淅哩嘩啦,楊景書看著看著,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個女孩也是吐得這么凄慘,不知那女孩現在遇上這種情況時,是不是習慣了?
他輕喟一聲,伸手輕拍女警的肩,道:「辛苦了!
他人都以為這個工作簡單,就是看尸體和抬尸體,但其實,真的不容易。
「你真的要做這個工作?,」楊景書坐在機車上,看著方從大樓走出的女孩,她背著背包,手里一瓶保久乳和一份吐司。
「真的。我人都下來了你還不信呀?」上次說要跟他一起做葬儀的工作后,等了近一個月才有這個機會,她當然要好好把握,所以半小時前接到他電話時,她便迅速下床盥洗,還烤了份吐司。
「很辛苦,你不要以為很簡單!顾催^仁凱、石頭、西瓜他們第一次摸到尸體的反應,吐到胃都快翻出來,他實在不以為她可以做這種工作。
「但是你們都做了不是嗎?唉呀,反正我不是讀書的料,總要有點技術,將來才能養活自己。你都說這個很好賺了,我當然要做!褂卧婃迷绱蛩愫靡x只中夜間部,為的自然也是想要與他更親近些。只中是出了名的流氓學校,尤其是夜間部,可她無所謂,只是混張學歷而已。
楊景書不認同,也不以為她可以勝任這樣的工作,但帶她去見識一回也好,或許就會嚇得不敢說她要做葬儀工作了。
「上來吧!顾掳,示意她上車。見她背包晃動,他好笑地問:「你是要去旅行郊游?還帶食物和背包?」
游詩婷坐上他機車后座,說:「我還沒吃早餐啊。既然是要去工作的,當然要把肚子喂飽才有體力!
「你真的不怕看見尸體?」楊景書催動油門。
「你不是說活人比較可怕?」
「那你慢慢吃吧,別急,反正車我騎,你好好享用早餐!顾Υ,有點意味不明的情緒。
游詩婷沒發覺什么,咬著她的吐司,好心問:「你吃了沒?要不要咬一口?是巧克力花生吐司哦!」拿著吐司的手從他肩頭越過,送到他嘴邊。
「不必。工作前我不吃東西!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吃!挂Я撕么笠豢,瞇起眼笑!负煤贸耘!
他只是挑了下眉,繼續騎車。
想起了什么,她問:「那是什么樣的案子?」
「好像是自殺。不過這個還沒做最后確定,就是初步判斷應該是自殺!
自殺……游詩婷想了想,好奇開口:「怎樣自殺的?割腕、上吊?」
「燒炭。說是家屬好幾天沒見到人了,打電話沒接,按電鈴也沒人應門,因為往生者生前好像有經濟壓力困擾,家屬很擔心,報警后就找人開鎖,進屋就看到尸體了,旁邊有一個烤肉爐。」
「怎么這么想不開啊……」她無法理解為什么要自殺,遭遇再不好,難道這世上沒有讓他們留戀的嗎?
「人生很多事情都沒有正確答案啦,就像很多人也不能理解為什么我們不讀書一樣,有什么正確解答嗎?」想起正事,楊景書道:「對了,要先告訴你,通常那種不是壽終正寢的情況,去到現場時不要亂動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不要破壞現場,因為……」
他解釋著,她邊吃早餐邊聽著,他的聲音從前頭被風攜了過來,忽遠忽近,她沒能完全聽清楚,但也不放心上。不就是抬尸體嘛,哪那么多規矩。
跳下機車,她拍拍手上面包屑,把牛奶喝光,才看著面前門口聚了些人的透天厝,問:「在這里?」
「二樓。」楊景書看她一眼,走在前頭。他想著,巧克力花生吐司和牛奶在胃里混合后,又被吐出來會是什么模樣?現打的巧克力花生牛奶?嘖,他打了個顫,向門口員警表明身分后,提步上樓。
游詩婷走在他身后,呼吸時隱約聞到什么味道,有點熟悉感,又好像有點不一樣。她嗔不出所以然,微微皺起眉,開口問:「你有沒有聞到蒜頭味?這房子里有人在煮東西嗎?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
楊景書稍頓,嗅了嗅,忽笑道:「烤肉吧,所以要加蒜頭!
真假?家里有死人還能烤肉?她疑惑不已時,空氣愈漸濃厚的味道讓她又皺起眉!冈趺催@么臭?我——」倏然想起什么,她問:「這個……是、是尸臭味?」
他回首,就見她停在矮他幾階的地方。「人死后就是這個味道。你如果后悔,現在還來得及下樓!
「我……」他都可以做這種工作了,她為什么不能?有點倔強地抬起下巴,提步越過他!肝也挪粫蠡!
楊景書只是聳了下肩。上樓時,他看見正對樓梯口的是廁所,他走了進去,從口袋摸出一雙手套,戴上后,推開上頭的窗戶。
他今天穿著黑色短袖上衣,一條刷白牛仔褲;他抬起的手臂線條相當有力,在他身后的游詩婷看著看著,問:「為什么要開窗?」
「讓空氣流通啊!顾荒槨改阍趺催B這種基本常識都沒有」的表情。
「干嘛這樣看我,我又不懂!
「學著點。通常像這種燒炭自殺的,門窗都會緊閉,甚至貼上膠帶,所以進到這種現場,第一個要做的就是開窗,讓空氣流通!
像是聽見他們的談話聲,王仁凱從其中一個房間走出,見到她,將她從頭看到腳,一臉懷疑的表情!改愦_定要學這個?我以為你隨口說說而已!
「我人都來了!
王仁凱看看楊景書,后者給他一個「拿她沒辦法」的表情,他招招手,道:「在這間,你過來。」
她跟在楊景書身后,好奇張望。光二樓就有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門掩著,瞧不出什么;另一個房門敞開,她看了一眼,里頭有員警和一個婦人在交談,大概在問話做筆錄之類的吧。
「在這里不要喊名字,記住!箺罹皶吐暯淮
「喔!闺m然不明所以,但她想大概是什么規矩吧。正要進入那被拉上封鎖線的房間時,她忽然抓住楊景書的衣服,縮在他身后。
「怎樣?」楊景書看著她。
她指指房間里頭。一具尸體橫躺在床鋪上,尸體腫脹,難辨面目,還有那腫大的臉龐,真瞧不出性別。
楊景書側首,用一種「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看著她,低問:「嚇到了?」
「哪、哪有!」她瞄瞄他,然后挺起胸,兩手卻還抓著人家的衣服。「我只是突然看到,有、有點不適應而已!闺m早知尸體不好看,可親眼目睹,還是感覺有些不舒坦,而且,好臭哦。
不想讓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就怕他下次不讓她跟,于是她松手,問:「那現在要進去把他搬出來嗎?」
「要先報請檢察官!箺罹皶粗镱^,應了聲。
「那我們要在這邊等檢察官來?」味道好重,她實在受不了,捏鼻子說話。
「那個誰……欸,你們葬儀社的吧?」里邊一個正在拍照的員警看向門口的他們。
「是!長官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王仁凱站在封鎖線外應聲。
「進來幫我翻一下他身上有沒有什么藥物!箚T警四處瞄了瞄,很納悶地喃道:「都沒看到有什么藥罐還是藥包,可是他有吐啊!
「是。阿sir,馬上就來!估叻怄i線,王仁凱另一手拉住游詩婷手臂。
游詩婷嚇了一大跳,瞪大眼!改愀陕锇?」手心緊抓著楊景書。
王仁凱嗤一聲。「進去幫忙啊,不然你來看戲嗎?」
「我……」她看看里面那具尸體,看看員警,再看看一旁的楊景書;他表情帶著玩味,好像在等著看她表現。她不想承認她害怕,捏著鼻子呵口氣后,松開他,彎身鉆過封鎖線。「進來就進來,有什么了不起!
「哇,妹妹你幾歲,也跟人家來做土公仔?」員警看著游詩婷。
「工、工作嘛,有做就有錢賺!顾o掐著鼻,慢吞吞移動步伐。
「那你很了不起,我還沒看過有女生來做這個的!箚T警戴著手套,朝她招手。「來,你幫我翻翻他口袋有沒有什么東西!
「翻、翻口袋?」不是吧,翻什么口袋,她只想翻白眼啊阿sir!為什么他自己不翻要她去翻?他是警察,是人民保母欸。
在心里嘆一聲,苦著臉問:「警官大人,要翻什么?」
「空氣中有蒜味,以前有位老法醫教過我,說如果是砒霜中毒死亡的話,尸體會有蒜頭味,所以我懷疑他應該有吃砒霜。你翻翻他口袋有沒有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有點像小蘇打粉!
砒霜中毒死亡會有蒜頭味?那剛剛她聞見的蒜味不就是這尸體的味道?楊景書還騙她說什么家屬在烤肉,烤肉的肉片要用蒜頭腌……
「你連這關都過不了,接下去的工作還能做嗎?就把手伸進去他口袋摸一摸就好了!雇跞蕜P附耳過來,還遞給她一雙手套。
她掙扎了會,苦著臉,戴上手套,慢慢靠近床鋪。
一旁地板上有一論看上去是半干的、上頭還有蒼蠅盤旋的……她看不出是什么,大概是警察說的嘔吐物?反正就是一團惡心巴啦的東西。
「妹妹你勇敢喔,都不用戴口罩的!箚T警不知是真贊賞還是調侃。
「……」她根本沒想到可以戴口罩啊。瞪向王仁凱的口罩,他只是攤手。
游詩婷慢吞吞地挪到床邊,手伸得長長的,一只手在半空中動了動,另一手仍捏著鼻子,頓了好幾秒,她決定豁出去。
身體略沉,手慢慢靠近,將要摸到褲管時,不經意看見那張腫脹的面龐,雖辨不清面容,但看得見他微張的嘴,有好幾條白白肥肥的蛆從他嘴里爬出來,然后慢慢爬進鼻孔,或是往下爬到下巴,她后覺地把目光往下挪,看見穿著短褲的腳上爬著數不清的蛆,胃一陣翻攪,她「嘔」一聲,撝著嘴往門口沖。
王仁凱像早算準她的反應似,沒多理會,接手了她的工作。
沖到門口的游詩婷,一頭撞上聽見聲響而轉過身的楊景書,喉間一陣濕熱,「哇」一聲,吐了。
「嘔……嘔……」她再忍不住,將吞下肚不久的早餐全貢獻出來,吐得楊景書身上、腿上都是,連鞋子也遭狹。
方將手伸入那腫脹尸體褲袋的王仁凱,聽見身后嘩啦嘩啦聲,只覺她那一餐好像挺豐富的;有點像是看好戲地轉頭一望,瞧見楊景書身上那一大坨褐色,他搖搖頭……嘖,她到底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