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下課十分鐘,她抓準了時間撥電話回去。
“喂,你醒了嗎?還在睡?都快中午了!昨晚就叫你別熬夜了,你就不聽,再這樣晨昏顛倒下去,你那破身體連神仙都救不回來……”習慣性開了口就是一長串叨念。
另一頭,梁問忻直到聽她嘮叨完,才懶懶地回上一句:“阿婆,你的裹腳布真的很長!
嫌她?!“反正電鍋里有藥膳,你晚點記得去舀來吃!”
“可以不要嗎?”
“為什么?”她燉得很辛苦耶,居然不領情!
“苦死了,比農藥還難喝!
這男人都幾歲了!一點當歸味就怕成這樣,像話嗎他!
“你又沒喝過農藥,怎么知道它比農藥難喝?”她反嗆道。
他沉默了一下!澳悄阋矝]割過包皮,我說它和割雙眼皮一樣簡單,完全不會痛,當晚又可以勇猛奮戰到天亮你相信嗎?”
“當然不相信!”唬小孩呀!想也知道不可能。
“既然知道你還豬頭什么?”有些事情是常識,不用試也知道好嗎?
她不服氣,反擊回去——“你割過?”不然怎么講得字字血淚?
如果她以為,這樣他就會敗下陣來,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干么對我的性器官這么感興趣?你用不到,別妄想了!备罚克太嫩。
“……”真的會被他氣死!
“梁問忻,我只是要你喝碗藥膳而已,沒有要上你,也沒有要奸殺誰,你給我扯一堆農藥、包皮、性器官的是怎樣?有沒有這么沒出息。∈悄腥说脑捑徒o我喝光它!”被他氣得失去理智,罵完立刻發現略微失控的音量引來鄰座幾個同學的側目。
天,好想死——
迅速切斷通話,她將臉埋進掌間,羞恥呻吟。
坐在左手邊的詹慧容移靠過來,小小聲問:“你和你家那個同居病美男,最近發展得挺不錯的嘛!”
爆紅的臉色仍退不下來,她掩著熱燙的頰!安诲e個鬼啦!”她回去要宰了他!
“下課去你那里討論報告吧!我也好一陣子沒看看帥哥養眼了,最近心靈很干估!闭不廴蓓樋诘溃谝郧,好說話的她一定會同意的——
“不行耶,梁問忻這幾天常熬夜,睡眠品質比較不好,我怕一群人會吵到他,還是去圖書館好了!
詹慧容突然不說話了。審視她半晌,問道:“你該不會愛上他了吧?”
誰?梁問聽?
“哪有!”她想也沒想,立刻否認。這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好嗎?他們的調性那么不搭。
“你沒發現,你最近開口閉口都是梁問忻嗎?像是前天阿政生日約大家唱歌,你說要和梁問忻去看‘色戒’,校門口新開一家賣涼面的,你吃過覺得好吃,馬上就想到要買一份回去給他。你已經很習慣把他擺在第一位,什么都想到他了!
一般女孩子,誰會跟男人講那種近似愛侶調情的話題?誰會約對方單獨去看“色戒”?要對那人沒好感,一定會覺得尷尬或者被冒犯的。
關梓容張口、閉口,找不到一句話反駁!澳鞘且驗椤驗椤蓖∫粋屋檐下,互相關照不是應該的嗎?他也很照顧她啊,像是打工時間太晚、下課時下雨,他都會主動打電話問需不需要去接她……那,她禮尚往來也是應該的吧?
而且,他身體那么不好,不多留意一點,看他生病真的很難過啊!他上次高燒不退的樣子真的嚇到她了。
這樣,就算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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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她喜歡梁問忻?
這個問題嚴重困擾了她,只要一有空閑,這句話就會自動從腦海里跳出來,反覆自問。
都是慧容啦,沒事對她說那種話,害她變得好奇怪,現在見到梁問忻都超不自在的,像是有數萬只小螞蟻在爬,心房癢癢麻麻的,連不經意的指尖碰觸,都會讓她臉紅心跳一整天……
可是,這樣就是喜歡了嗎?
從沒喜歡過誰,這感覺太陌生。
“唉呀,不知道啦,好煩喔!”她煩躁地抓抓頭,趴在桌上裝死。
煩心的還不只這些。
好像從那天開始,慧容就對她愛理不理的,她原以為是錯覺,直到兩人爆發沖突,她才恍然驚覺,自己似乎傷到朋友了……
小不點是怎么了?
HBO播放完一支影片,梁問忻的目光由電視螢幕移向緊閉的房門。
她從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里,一句話也沒說,到現在沒走出房門一步。
這實在很反常,小不點完全靜不下來,就算趕報告,也會隔一段時間出來晃動一下,要是他正好閑著,就會巴過來扯一堆有的沒的,話多到讓人耳朵酸,想哭著求她閉嘴的地步。
從她出現后,他的生命整個變得很熱鬧——好吧,換成吵鬧會貼切些。
那么活力十足的一顆小太陽,現下如此文靜的形象實在不像她。
她是預備改走氣質路線嗎?
他起身過去敲了兩下房門!靶〔稽c,你在干么?”
“唔……我在沉思,你不要吵我!
“在看小魚逆流而上嗎?要不要幫你刻精忠報國?”還沉思咧!
“……”
旋動門把,沒上鎖!靶」,我進去嘍!”
沒聲音就是不反對,他推開房門,里頭的她趴臥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看不清表情。
“已經夠小了,別再凌虐它的發展空間!鄙焓謱⑺习肷頁破穑l現她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神情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小媳婦。他凝視片刻,沒放開手,收攏雙臂將她納入胸懷,輕輕拍撫。
她趴在他肩上,悶悶地不發一語,而他也不問。
不知過了多久,她低低說了句:“梁,我心情不好。”
“我沒瞎!痹倜黠@不過的事實好嗎?
“……”又一陣靜默!傲,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樣的人?”
“準備向我表白了嗎?”很標準的求愛開場白呀,這句。
“我是認真的,你不要鬧!”
梁問忻靜默了下!澳憔褪悄悖〔稽c。不要管別人怎么說。”
就像他我行我素,活得極灑脫一樣嗎?她但愿自己能像他看得那么開。
“我覺得自己好糟糕……”補上這一句,又理直氣壯地將臉埋回他肩膀,賴住他的懷抱。
盡管她什么都沒說,他還是默默相陪,看出她很難過,一句廢話也不多問,只是用他的擁抱給予安慰。
“我和小慧吵架了!边^了許久——應該有一個小時吧,他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地坐在這里陪她,有耐心得出乎她意料,不解釋點什么好像對不起他,于是她主動開口,同時也料準了他那張壞嘴必然會回上一句——喔,玩切八段。课掖蟾哦隂]玩了吧,是養樂多沒分好嗎?
反正她現在沮喪到快不行了,也不差他這幾句刺激。
沒想到,他這回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好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發。
她有些受寵若驚。怪了,他今天怎么這么善良?
“她罵我虛偽,說我心里想的和實際做的根本是兩回事,像上次的微積分,她問的那題我是真的不會,后來你解出來,我回房間馬上要告訴她,但是她已經下線了,我傳簡訊把答案給她,我不曉得她沒看到……”
除此之外,無法告訴他的是,她們吵架的真正導火線,是他。
一開始,她是真的認為自己和他沒什么,會演變出如今隱晦的情愫,真的是當初沒料想到的啊,并不是說一套做一套。
那時,小慧曾經開玩笑說要倒追他,因為小慧的作風本來就比較大膽,說話葷素不忌,她也就沒放在心上。有陣子老往她這里跑,到后來她發現,每次小慧來,他都剛好要出門,于是她想,他應該是刻意避開。
她對他很不好意思,想起最初兩人的約法三章里,好像就有那么一條——別讓你的朋友騷擾我。
于是,她漸漸避免讓同學來到住處,真有事情要討論,也都選在圖書館或學生餐廳,她真的不知道,小慧會那樣想她,覺得她在玩手段。
她說——又沒人要跟你搶梁問忻,我是鬧著玩的你不知道嗎?你要是喜歡他就直說啊,我只是想幫你鑒定而已,不用防我防成這樣。
她說——你成績好、人緣好,還擔心什么?我那么爛的課業又不會威脅到你,干么把每個人都當成假想敵。
她說——我真心把你當成朋友,可是你根本沒當我是朋友,我對你很失望。
小慧覺得她心機重。
她是雙面人嗎?真的不是啊,成績怎么會比朋友重要,只要她說一聲,要她拿獎學金出來請客都可以,小慧從來沒開口要她幫忙,每次交報告她也都以為她沒問題。
而梁問忻……她不知道找借口不讓她來,會造成小慧那么不舒服的感覺,可是她真的只是單純怕造成室友的困擾,沒其他的意思,何況人家又沒說喜歡她,她防什么?防了朋友,他依然不是她的啊,何必枉作小人?
她覺得好難過、好挫折,如此重視的朋友,在她眼中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眼淚一顆顆,濡濕了他的肩膀。
“小不點。”
“干么?”她應了聲,鼻音濃重。
“你是我見過最笨的笨蛋!
她吸吸鼻子!半S便啦!狈凑那閴蛟懔,要損就讓他損。
“我從來沒遇過像你這種人,一點心眼都沒有,剛開始被我欺負成這樣,也不曉得要反擊,好呆!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早先的問題。
原來……他老是掛在嘴邊的笨蛋,不是真的在罵她笨,而是覺得她單純沒心機的意思嗎?
“不爽我的人很多,再多幾個都無所謂,反正我就這副爛個性了,死也改不了,我早就習慣身邊的人,不是愛上我就是討厭我,再不然就是利用我,你是例外,小不點。第一次純粹的關心,沒摻多余雜質,這種感覺很好!
所以、所以……他會用擁抱安慰她,也容許她碰觸他,沒像生病那晚一樣反感排斥,是因為她對他太單純,沒有任何遐想嗎?
那如果他發現,其實她也不純粹了,會不會厭惡地推開她,轉身就走?
她突然惶恐起來。
完蛋了,她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在乎他,失去他的可能性,光是想,心就隱隱抽痛起來……
可是,她不能說啊,他都這樣講了,她再有什么都不能說了。
她想,他以前一定受過感情創傷,他好像……很不喜歡別人愛他。
“所以小不點,不要改變自己,我覺得這樣很好,別人怎么誤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心干凈,看出去的世界才可能不染塵埃,而懂你的人,早晚會懂,不急于一時!
“你——在安慰我?”他今天,真的很不一樣。
“不,我在念經。”面無表情回了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關心就關心嘛,承認又不會死。
明明心情平復許多,她還是貪戀著難得的擁抱,不想離開。也許沒有下回了……
“我眼睛好酸,這樣靠著好舒服,你不要動……”
結果,他就真的不動,任她倚靠。
再不久——
他低頭,訝異地發現——她睡著了。
“笨丫頭!”她就這么放心地窩在他懷里睡,真有那么信任他嗎?
她蜷臥在他懷中安睡的臉容,好恬靜、好安穩,仿彿全心相信,他會將她守護得極好——
她雖單純,卻總是能憑直覺判斷出誰是真正待她好的人,清楚他無論如何不會傷害她,才會如此安心地靠近他。
“……就算這樣,還是笨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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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種心情就叫暗戀。
那是更早之前,和姊姊電話熱線的收獲。
“嗯……姊,問你喔,我有一個朋友啊,她最近突然對一個本來相處得很自在的男生,產生一點點奇怪的感覺耶!
“有多奇怪?”
“呃……就是,看到他會有點小害羞啊,還有指尖不小心碰到都會熱熱麻麻的,然后他在看她的時候,她都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了,有時候光是在同一個空間里有他的存在,就會心跳加快、臉熱熱的……她覺得好別扭喔!”
“那他對你好嗎?”
“還不錯……”及時打住!鞍︵,不是啦!我說的是我朋友!
“喔,那他對你朋友好嗎?”
“很好喔!雖然說話真的很顧人怨,但是她說的話他都會聽,我朋友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還會抱著安慰她,讓她靠在身上睡幾個小時都沒嫌煩呢!”想到這個還很不好意思,她沒預料自己真的會睡著,幸好沒流口水。
“那我想,你朋友應該是愛上他了吧,不愛的男人,是不會那么留戀他的懷抱。他知道你朋友喜歡他嗎?聽起來他對她也挺有情有義的,或許可以試著表白看看,有努力空間!
“可是……他好像不太想要愛情耶,這樣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但是你不試,就更沒機會,他以前不要愛情,是因為那些愛情不是你給的呀,你不問怎么知道他不要?我們家小容容可不是那種不戰而逃的膽小鬼!
“是嗎?真的要表——”表白?!反應過來,她羞窘不已,低嚷道:“唉唷,姊!都說不是我了,是我朋友、我朋友啦!”
“好吧,你朋友!标P梓韻好笑地糾正!跋矚g又不敢說,我想你朋友這種情況,應該就叫暗戀吧!”
是喔?這就是傳說中的暗戀?她暗戀梁問忻?
“告訴‘你朋友’,我挺她,要是不幸真的被拒絕,大不了回家來,我讓‘你朋友’抱著哭一哭就是了!
“……”
好吧,暗戀就暗戀,倒追就倒追,其實她早就接受自己對梁問忻動心的事實了,只是需要一點肯定的聲音,讓她有理由放手一搏而已。
畢竟,她這輩子還沒倒追過哪個男人,這種喜歡的感覺是頭一遭,很陌生,帶點泛酸的甜意。
暗戀哪……
下課回來,經過梁問忻房門,聽到虛掩的門扉傳來的輕咳聲,她停步,輕敲門板。
“梁,你還好嗎?”連下了幾天的雨,支氣管不適應驟變的濕冷氣候,這幾天老聽他在咳。
“沒事!陛p咳聲伴著他淡淺的音律傳出,不一會兒,微倦面容出現在門后!敖裉觳挥萌ゴ蚬ぃ俊
“我排休。”他好像……又瘦了些。關梓容皺眉,伸手探他額溫,沒發燒,但是這幾天沒睡好,氣色有點差。
“你在忙什么?不是剛趕完圖稿嗎?怎么不多休息?”
“晚點會再去補眠!彼苤鼐洼p。
“你這兩天好像咳得特別嚴重,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粱問忻正要回話,張口又是一陣咳。
“你等等,我去泡杯杏仁茶!彪S手將課本塞給他,轉身就往廚房去。
身后電腦傳來—陣叮咚聲,他看了眼手中的課本,順手擱到一旁,回座快速敲打鍵盤回應。
沖好熱杏仁茶回來,正好瞧見他關掉螢幕。
“我放在保溫瓶里,你渴了再慢慢倒出來喝!
“嗯。”他不置可否淡應了聲。
拿回課本,沒立刻回房,猶豫了下,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你也玩MSN?”
剛剛不小心瞄到一點畫面。
“偶爾!彼钩霭氡尤什栲嫞瑝合螺p微的咳意。
“和女朋友熱訊?”
“不是。”
“一般朋友?”
“不是!
“……總不會是‘那方面’的伴侶吧?”不然沒其他選項了。
梁問忻懶懶挑眉瞥她一眼!澳銌柲敲炊嘧鍪裁?”
“……”好啦,她承認她是在打探軍情。
“不說算了!毙箽獾卮瓜录绱虻阑馗叩介T口時又轉過身,眼巴巴地繞回來!凹热荒阌蠱SN,那帳號給我好不好?”
“要干么?”都住同一個屋檐下了還講不夠?
“給個MSN而已,干么不干不脆的?”又不是逼他喝比農藥還難喝的藥膳。
“也不是……”他慢吞吞地回話。“實在是某人真的很嘮叨。”他何必將自己逼入絕境,將最后一條活路給封死。
“好嘛,我發誓不嘮叨你!
“有待商榷。”她的承諾就跟那些政客一樣,信她就蠢掉了。
她表情更悶!八懔!”
反正他可以和一堆人哈啦打屁,就是不想理她就是了!
轉身之際,手腕被抓住,他單手在紙上迅速寫下一行字,塞給她。
“沒事不準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