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橫七豎八躺著殺手的屍體,無一活口,都是咽喉被刺一劍斃命,元璧一人不過霎時便殺了十來人。
曉星星轉(zhuǎn)頭看著元璧。
他就站在血污之中,銀袍上濺了幾朵血花,神情異常的冰冷。
曉星星認(rèn)識的那個元璧總是淺淺的笑著,帶著不經(jīng)心的憊懶,原來他只讓她看見想給她看的那一面,現(xiàn)在他亮出了爪子,讓曉星星一時間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
他甩去軟劍上血跡,收回腰際,有一瞬間什么都沒說,可眼神里的在乎卻讓人感覺得出來他很在乎曉星星對他的看法。
直視著元璧眼睛,她不閃不躲,聲音到底有點軟,像真實的道歉,她說道:「沒辦法,一下看見這么多的死人,心里一下調(diào)適不過來,幸好有你趕來,要不然地下躺著的可能就是我了。」
她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
兩人舉步朝著元璧方才指的那方向走去。
「你可知道這些殺手的背后之人?」
她不知為什么嘆了口氣!溉A胥公主。」除了她不會再有別人。
「確定?」
「方才那些人也承認(rèn)他們是公主派來的人!棺詮乃麄円患衣淠_徐聞,京里那位的小動作就不斷,她再遲鈍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誰會對她這么惡意滿滿,不依不饒。
「我可不記得我還得罪過誰,讓對方非要派殺手來滅我口的。」這樣睚皆必報的也只有她了。
「你不怕?」元璧道。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命就一條,她想要有辦法就拿去。」
元璧嘴角彎起弧度,竟有種別樣的動人心魄,「你今年才十六歲,如何對付得來高高在上的公主?」
「不擇手段!」她看了眼前方,只說了四個字。
元璧沉默了下!妇退隳惆獾谷A胥,整個曉家留不下來也不要緊?」
平心而論,曉星星并不是真的曉家大姑娘,曉家人除了曉修羅和曉銀河,其他人雖然沒有與她和樂融融,但也沒有加害于她,曉家要是真的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得在保全曉家的情況下,再對華胥公主施以反擊。
「你就不曾想過可以求助于我?」元璧從她的神情看得出來,她壓根沒有要拖他下水的意思!柑热裟慵藿o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顾麤鰶龅膾伋稣T因。
「你一個在我面前連坦承自己身分都沒有的人,你說成親,倒是輕巧。」她暗碎,還偷走了她的吻。
小姑娘原來是在氣他這個,元璧低頭看著她的眼眸,認(rèn)真道:「我乃城王,陛下幼弟,母后是當(dāng)今太后,她人現(xiàn)在住在慈寧宮,要是有空我?guī)闳ヒ娝!?br />
曉星星聞言一愣,當(dāng)有一個男人說想替她遮擋一切風(fēng)雨的時候她還真有些心動。
他的背景足夠強(qiáng)大,可以讓她不用畏懼那么多,可事實是——「你和華胥公主可是親戚。」
「她得稱呼我一聲叔父!顾谷,也不覺得這有什么!柑热裟闩c我成親,她得喊你一聲嬸娘的。」
曉星星真想翻白眼了。還以為她稀罕了?「我問你一件事!
「問!
「那瓊州郡守可是吏部侍郎吳永在的連襟?」
元璧瞧著她,「吳永在夫人的庶妹嫁給了瓊州郡守賴集,兩人是連襟沒錯,」他頓了下,接連拋出更多。「吳永在是華胥的人,而華胥是素懷王一派!
素懷王是永安帝的二子,也就是二皇子,素有賢王之稱,與東宮太子分庭抗禮,不分高下,然而因為太子占了嫡長,在寵愛上素懷王便略失一籌了。
曉星星想到有些膽寒,權(quán)貴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她瞧出了賴渠和吳永在的關(guān)系匪淺,沒想到的是華胥公主背后還有素懷王。
也就是說,她如果要反擊華胥公主,勢必要對上素懷王。
「你為什么問這個?」元璧問道。
「我想你應(yīng)該也知道,雷、瓊、廉三州因為急征八千艘采珠船的慘劇吧?廉州郡守獲罪,全家一百多余人口流放發(fā)賣沒入教坊司,你說為什么只有廉州郡守獲罪?瓊州難道就因為賴集后面有靠山,被輕輕放下,那雷州郡守后面的靠山又是誰?莫非是素懷王?」
元璧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星星的聰明無人能敵。」
「我要真聰明還會吃一堆的悶虧,委屈無處可吐?」語意里不自主的含著點撒嬌的意味。
元璧心中覺得微甜,可也知道這時候不是說情話的好時機(jī),反正都捅破了那層窗紙,那些事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改切┥县暤恼渲椋蟛糠诌M(jìn)了華胥的口袋,一小部分才是皇兄的。」
所以擔(dān)了惡名的是永安帝,名義上州府上貢的各式珍珠都是以奉獻(xiàn)給皇帝當(dāng)貢品作借口的。
「天下的東西就是皇帝的東西,偷到皇帝頭上,這不是找死嗎?」這華胥公主真是活膩了,非要往作死的路上奔。
「你還真的什么話都敢說。」這聲音里沒有絲毫責(zé)怪,是寵溺欣賞。
「那是你我才敢什么都敢說,要是旁人,我很知道分寸的!挂膊恢捞K暮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她加緊了腳步。
「我也有一事要問你!乖狄浑p眸色極濃的眼瞳定定的看著她,想從她神情看出什么來。
他人如玉樹,立在斑駁的葉影和陽光下,目光深沉。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曉星星完全不知危機(jī)將近,和他的眼相互一碰,自覺閉了嘴。
元璧停下腳,眉目平靜,與尋常沒兩樣,把她定在一棵郁郁蔥蔥的老樹下,兩掌貼在樹干上,使得她不得不往樹皮上靠。「這些日子,你可曾想過我?」
曉星星不知為何有些面紅,輕咳了兩聲,她只希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就與眼前的男子一樣平靜,而不是什么與情人會面動情的小女生。
「我……嗯。」她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親產(chǎn)了,嘗試著仰了仰頭,想要從這個氛圍中退出來。
她覺得自己的臉已經(jīng)紅得不能見人了。
想起他,那夜親密無間的親吻便清晰的浮現(xiàn),也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怎么著,忽然一陣清晰的疼痛直直襲上腦門,一股熱流沿著前額又滑了下來。
一條潔白的帕子比她的動作還要快,輕輕的覆蓋住傷處。「你這傷口,得趕緊處理!
他還以為能套出點什么她的真心話……不過她應(yīng)了「嗯」,這表示她是想他的。曉星星也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但是他的眸子很堅定,手掌很溫暖,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緊張和期待,她面不改色的自首。「我也想你。」
元璧抬起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接著攔腰把她抱起,也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施展輕功,在樹林中輕跳縱躍,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曉星星送到美貌和蘇暮所在的官道上。
這時,蘇暮和美貌也尋了過來,蘇暮胳臂上有條口子,美貌或多或少也有些輕傷,兩人卻渾不在意,隨意從身上撕了塊布綁起來。
他們四處找不到曉星星的下落,美貌自責(zé)的都快哭出來了,這時卻見一道銀色的影子從樹間輕飄飄的落下。
看見在元璧懷里的姑娘,美貌喜出望外的喊著,「姑娘!」
蘇暮雖然不知道城王身分,可他畢竟在官宦之家待過,元璧身上的強(qiáng)大氣場令人無法直視,本能告訴他元璧非常人。
「你家姑娘受了傷,先替她清洗包紮。」元璧直接把曉星星抱進(jìn)了自家的馬車。美貌沒得選擇的趕緊去拿了水壺和紗布,也鉆進(jìn)元璧的馬車?yán)铩?br />
趁美貌在替曉星星治療傷口時,從別處回來的錦衣和黃泉也露了臉。
「那些殺手可清理干凈了?」元璧問道。
「都是些烏合之眾,可身上都帶著公主府禁衛(wèi)軍的牌子,王爺,您說公主府的人怎么會朝曉姑娘開刀?」
元璧看他一眼。
黃泉恍然大悟,那位公主可是個睚皆必報的主子,隨便一點事犯在她手里便不依不饒,這曉姑娘也真是的,誰不好得罪,去得罪這位呢?
元璧沒理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馬車。
舒適寬大的馬車?yán)锩烂惨呀?jīng)替曉星星把傷口料理妥當(dāng),清洗上藥,雖說頭上腫了個大包,看著驚人,但血也止了,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
「蘇大哥胳臂上的口子,還有你,到了府城去找大夫好好治治,別留下疤痕了。」曉星星只覺得頭有些暈,其他倒沒什么,催促著婢女下去。
元璧已經(jīng)進(jìn)來,美貌摸著鼻子退下去了,馬車?yán)镱D時剩下孤男寡女。
「可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觀察過她的傷口已經(jīng)被妥善的處理過,指尖雖然動了動,卻按捺下來,眷戀的轉(zhuǎn)開了眼光。
「我也說不上來,頭極暈,有很多奇怪的影子在腦袋里跑來跑去的,好像呼之欲出,又好像……」她說不出所以然,抱著頭,一臉掙扎的模樣。
「那就別想了,來,看著我,只要看著我就好了……」他的聲音似有魔力,催眠得曉星星慢慢平息了躁動。
「可要本王幫你按一按難受的地方?」
她搖頭!负眠^多了。」
「你要去府城,可是有事?」他不想看她難受的樣子,便岔開了話題。
蓄意漠視那些走馬燈似的光影片段,她果然緩過氣來!肝沂稚嫌袀玩意,想拿到府城賣了,看值不值錢,是海邊撿到的,我五叔說它極有可能是龍涎香石!
「龍涎香石,你怎么沒想過要賣給我?」
「我不知價錢,可能把你當(dāng)冤大頭敲了竹杠,你不怕?」
「我以為銀錢應(yīng)該是你最不需要煩惱的東西!
「銀錢自然是多多益善,不會有人嫌銀子少,何況我有大用!
「愿聞其詳!
「我要來養(yǎng)珍珠,一旦成功,那些下海采珠的珠民就能有一口安定的飯吃,不用再冒著生命危險下海去!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眉目似要噴出火來,就像方才被那些殺手圍困,他也沒見她皺過一下眉頭,就那樣無畏的和殺手對峙,這樣的鎮(zhèn)定自若,不是尋常女子做得到的。
如果說一開始被她吸引是因為前世那段情緣,這一世卻是被不一樣的她,由她的皮看見她的骨,她的美帶著風(fēng)骨,生出別樣的靈秀,深深吸引住了。
「整個燕蕩朝我還從未聽過有人養(yǎng)珠成功,再說這不是三兩天就能看見成果的東西,你可想過需要投入的銀錢會有多少,而且,三、五年過去,成果還是個未知數(shù)!
一旦人工能養(yǎng)出珍貴的珍珠,那些貴人趨之若驚的珍珠價錢勢必會大打折扣,她何必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想試,不去試永遠(yuǎn)不會知道成功距離我們多近還是多遠(yuǎn),不是嗎?」她反問。
雖然不知道她的靈力對蚌殼類有沒有效果,不過不嘗試看看永遠(yuǎn)都不知道結(jié)果,要是有效,那當(dāng)然最好,可以縮短成珠的時間,要是無用,了不起就用三年五載跟它耗,也沒什么。
「你可想過一旦真養(yǎng)了珠出來,會有多少人想分一杯羹,或是直接吞噬了你的成果?」
曉星星嫣然一笑,笑得頗有深意!覆皇沁有你嗎?」
狡猾的小狐貍,這是承認(rèn)他的好處了,不過他還真的想看看珍珠要怎么養(yǎng)?養(yǎng)出來又會是什么樣子?
「你就放手去做吧,只是你要去府城,我卻是不能陪你了,我要回京一趟!
回京必然有要事,人家不解釋,她也不追究。
「你們的馬車也壞了,就搭我的,順路!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顾怀C情的應(yīng)了,這王府馬車大又寬敞,還什么都有,不搭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