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男人憤怒的嘶吼如雷電追擊而來,程雨加快逃離的速度,只覺心韻如擂鼓,耳畔都能聽見自己全身呼嘯的血流聲。
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聽見了什么?
簡藍希暗戀鄧若凡,因妒意作祟,才發簡迅給她,暗示她來公司捉他跟別的女人的奸。
她本來也覺得奇怪,究竟是誰傳來的簡訊?原來竟是簡藍希!
這太荒謬了!沒想到她跟簡藍希之間還有這樣的因果,所以她的靈魂才會奪簡藍希的命嗎?
這宄竟是良緣還是孽緣?
她該如何是好……
程雨全身僵冷,宛如被遺棄在冰天雪地里,一陣陣地發顫。杜凌云正在會客室等著她,見她臉色蒼白地沖進來,不禁一怔。
“你怎么了?沒事吧?”他關懷地問。
她搖搖頭,心亂如麻!拔、我沒事……”
明明就有事。
杜凌云眉宇微擰,明知妻子在說謊,卻沒有戳破她,只是走過去,輕柔地將她顫抖的身子摟入懷里。
今晨吃過早餐,他們一家三口便一同出門,將揚揚送去保姆那邊后,他就帶她來她工作的公司。
當她聽說原來自己在這間律師事務所上班,臉色當下就變得很難看,堅持立即請辭。
兩人正準備辦離職手續時,忽然有位女秘書過來請她,說是一位姓鄧的律師要見她。
她彷佛嚇了一大跳,掙扎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跟那個女秘書離去,讓他先在會客室等著。
沒想到回來時會變成這副模樣。
感覺到她柔軟的嬌軀即便被他擁抱,依然抖個不停,杜凌云又是焦急又是心疼,放緩了語氣。
“藍希,到底發生什么事?”
她該怎么說?要她如何解釋這荒唐又可悲的一切?
程雨咬緊牙關,強忍心海翻騰的情緒。她覺得好冷、好冷,只有更用力地擁抱這個男人,才能汲取到一絲溫暖。
“帶、帶我走,杜凌云,帶我走……”
就如貓咪般虛弱的聲嗓令杜凌云胸口狠狠一揉,確定她真的嚇壞了,他陡生怒意,胸口焚焚。
“是不是那個姓鄧的律師欺負你了?他叫你去做什么?我去找他!”
語落,他輕輕推開妻子,打算為她出頭,去討一個公道。
“不要!不要!”程雨惶然心驚,連忙伸手拉回他!傲柙,我們走,以后不要再來了,我不要再回到這里上班……”
杜凌云回頭望向妻子,只見她眼眶紅了,似有淚光瑩瑩,咬著唇的樣子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瑟瑟地發抖。
這樣的她,他連一分鐘都舍不得丟開,只能將她再度擁入懷里,柔聲呵護。
“好好,我們馬上辭職,以后不來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
杜凌云牽著程雨的手,跟之前要他們辦離職手續的女職員表示,妻子身體情況未完全恢復,要了相關表格回去填寫,改天再由他這個丈夫代表她來跑離職的流程。
對方覺得有些不符合程序,但見他一派溫文,彬彬有禮,還是點頭同意了。
“走吧,我們回去!睂讖埍砀裱b入文件袋,杜凌云轉頭對程雨一笑,正欲帶她離開時,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驀地擋在眼前。
杜凌云眉宇一緊,程雨的反應則是更加縮入他懷里。
見她神色警戒,杜凌云猜出男人的身分,眼神變得清明銳利。“你就是鄧律師?”
鄧若凡嘴角一撤!澳憔褪荖ancy的丈夫?”
兩個男人相互打量對方,都不得不承認光就外表而言,彼此算是不分伯仲,如果比氣勢,也是各不相讓。
“鄙姓杜,杜凌云!
“鄧若凡。”
換過大名,兩人繼續對峙,心下暗暗評估對方。
“不曉得鄧律師擋住我們的去路,是有何指教?”杜凌云淡定地問。
鄧若凡沒立刻回答,朝程雨望了一眼,見她低著頭,連看也不看自己,頓時更加氣悶。
以為有老公相護,他就不敢拿她怎樣嗎?
他冷哼一聲!岸畔壬抑皇呛眯南胩嵝涯阋患!
“請說!
“一個有能耐的男人應該管好自己的老婆,別讓她在外頭到處闖禍,攪亂別人的生活!
杜凌云聞言,瞇了瞇眼。他能感覺到掌心里那只綿軟的小手正沁出冷汗,他悄悄捏了捏,意在安撫。
“鄧律師,我也提醒你一件事!彼Z聲淡淡!袄掀挪皇怯脕砉艿,一個有能耐的男人,對自己的老婆應該做的,是保護和疼愛!
程雨一震,心韻乍停一拍,不敢置信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鄧若凡注意到她掩不住驚奇和依戀的眼神,不知怎地,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我不管你跟我老婆之間有什么過節,以后都不準你再招惹她——你聽清楚了嗎?”
“你……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做了什么!”
“不算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老婆,是我應該保護的女人!
鄧若凡氣極。
杜凌云懶得再與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做口舌之爭,低下頭,對程雨溫柔一笑!拔覀冏甙!
“嗯!彼站o他的手,乖巧地點頭。
目送兩人相依離去的背影,鄧若凡臉色鐵青,胸口呼嘯著一股異樣的憤慨。
杜凌云親自打開車門,讓程雨在副駕駛座坐好,自己才繞到另一邊上了駕駛席。
見她一動也不動,只是咬唇直直盯視前方,顯然仍處于激蕩的情緒中,他也沒說什么,主動靠過來,替她扣好安全帶。
她愣愣地看著他體貼的舉動。
他對她微微一笑!白昧。我們先去接揚揚,再一起找一間餐廳吃晚餐,好不好?”
她轉過頭,雪白的容顏對著他,眼神閃爍不定。
他溫和地凝扭她,半晌,大手柔柔地撫上她冰涼的臉頰!安慌,我在這里,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嗯?”
他怎能如此溫柔?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偷偷暗戀著別的男人?
程雨心弦一緊,眼眶驀地泛紅,鼻頭酸楚。
傻瓜!真是個傻瓜……怎么會有這么傻又這么好的男人?
她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緊貼自己臉頰。
“對不起!彼齾葏鹊氐驼Z。
“干么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簡藍希對他做的一切,因為自己替了他妻子的身分,因為自己不是他真正愛的那個女人……
一顆淚珠滑!澳阏婧!
“我是你老公,當然要對你好啊!”他笑笑,揉揉柔她的頭。
她微微哽咽,說不岀話來,只好回他一笑。清清淺淺的微笑如秋季霜染的湖泊,映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他又揉了揉她的頭,像哄孩子似的,接著才系上自己的安全帶,發動引擎。
車子平穩地往前方公路滑去,他的駕駛技術很好,不疾不徐,從容不迫,她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顛簸。
就跟他的人一樣。
程雨茫然地想著,雙手無意識地撫著裙擺。
杜凌云注意到了,很快收回眼角余光,直視前方的臉龐顯得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他心海正波濤洶涌。
他的妻子跟那個姓鄧的男人之間,一定有什么。
他其實很想問清楚。
但他也明白,失去記憶的她未必能曉得來龍去脈,而且現在的她顯然嚇壞了,整個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慌亂地蜷縮著,看來楚楚可憐,他真的不想再給她壓力。
冷靜一點,杜凌云,這沒什么,你以后有的是時間。
他在心里一再警告自己。
有些事無急于一時,他這人天生就有耐心,而她值得他的等待。
想著,他淡淡地笑了,暫且不去管猶如亂麻的心緒,只專注地開車。
半小時后,兩人來到周麗雯家門的,按了門鈴。
周麗雯開門,一眼看見杜凌云,一時綻放燦爛的笑容。“凌云哥,你來了啊!”
“嗯,我跟藍希來接揚揚!倍帕柙朴幸鉄o意地強調。
周麗雯面色一變,這才看見他身后還站著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
她撇撇嘴,眼神閃過不屑與妒恨!澳阋瞾砹恕!闭Z氣冷淡。
程雨沒理會她明顯排斥的態度,對她點個頭。
揚揚聽到門外的動靜,知道爸爸和媽媽同時來接自己,像小鳥一樣撲著翅膀快樂地出來。
“爸爸、媽媽!”
揚揚抬頭對父親笑,卻選擇撲進程雨的懷里。
程雨蹲下來抱了抱他,親親他臉頰!皳P揚,今天過得好不好?”
“嗯嗯,很好!睋P揚笑得像朵花。
“爸爸說,我們今天起到外面餐廳吃飯!
“好啊好。∧俏铱梢猿哉ㄎr和漢堡排嗎?”
“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太好了!”
周麗雯僵立一旁,看著母子倆的互動,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她再疼揚揚、對這孩子再好有什么用?只要他媽媽對他露個笑臉,他就渾然忘了之前的教訓了!
簡藍希——這個女人也太會裝了!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還是在圖謀什么?
周麗雯暗暗咬牙,凌銳的目光如刀,恨不得將這做作的女人砍成一片片的。她忘了她曾對自己說過什么嗎?她就不怕自己爆料?
程雨自然不會遲鈍到覺不出周麗雯的敵意,她想了想,決定正面迎擊!爸苄〗,有件事我想應該先跟你說一聲,我決定正式辭掉工作,以后就待在家里陪揚揚,所以……”
周麗雯倒抽一口氣,厲聲打斷!澳愕囊馑际且_除我?”
程雨默然點頭。
周麗雯死命瞪她,接著轉向杜云。“云哥,你也是這個意思?”她懇切地望著他,水眸閃閃,尋求支持。
他的反應卻令她失望了。“嗯,謝謝你這半年來對揚揚的照顧,剛好偉豪跟我說你研所的考試也快到了,就讓你專心準備應試。”
他說得柔婉,但周麗雯聽了仍覺得刺耳無比,她知道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是自己的選擇,可他就不能對她溫柔一點嗎?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娶的這個女人有多惡質!
“凌云哥,我……”周麗雯望向杜凌云,神情說不出的委屈黯然,眼眸隱約浮現淚光。“我有話想跟你私下說!
什么話需要私下說?
杜凌云與程雨同時警覺,互相交換一眼,程雨也不知怎地,腦子一懵,直接跨前一步,阻在杜凌云與周麗雯之間。
“周小姐,如果你有什么話,我們可以改天約個時間,我請你喝咖啡。”
“你!”周麗雯氣憤地瞪她。
“就這么說定了!
語落,程雨也不給周麗雯反應的余裕,一手牽著揚揚,另一手挽著杜凌云的臂膀,轉身就走。
杜凌云明知她這舉動顯得有些小氣,卻沒有反對,微微一笑,任由她拉著自己跟孩子離開。
“簡藍希!”周麗雯尖銳憤慨的嗓音自身后追來。
程雨回頭,一臉淡定。
周雯用力瞪她,臉色忽青忽白,變化莫測,最后,竟是眉宇一展,露出嫣然一笑。
“既然這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我等你請我喝咖啡!”
程雨的心漏跳一拍,周麗雯不懷好意的口吻令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她沒說什么。再怎么樣,也不能在這個覬覦杜凌云的女人面前輸了氣勢。
她淡然頷首,轉身離去。
對于兩個女人當著他的面立下的約會,杜凌云并不過問,就像沒聽見似的,云淡風輕。
反倒是程雨見他毫無反應,有些不自在。
“你就不好奇到底周麗雯想說些什么嗎?”她悄聲問。
他搖搖頭,望向她的星眸含笑。“你不是說了嗎?你會請她喝咖啡,聽她慢慢說!
程雨訝異地瞪他,發現這男人是真的完全不在乎!澳憔瓦@么放心讓我去處理這種事?”她低聲咕噥。
“你是我老婆,誰比你有資格處理這種事?”
親自出面去打退跟自己搶老公的情敵,不正是一個老婆該做的?他笑睨她,目光閃閃。
她看出他眼神的涵義,頓時有些赧然,臉頰隱隱發燙。
別看這人總是一副君子翩翩的模樣,有時候……還真討厭。
她嬌嗔地橫他一眼,兩人都很有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只是程雨沒想到,他連關于鄧若凡的事都不問,她不相信他一點都不好奇、不介意。
可是在晚餐席間,他一直表現得很爽朗,無論跟她還是揚揚都是有說有笑,甚至察覺她心神不寧時,還會主動說幾個笨拙的笑話逗她開心。
他愈是表現得漫不在意,她愈是感覺坐立不安,腦海中一遍遍回放他在律師事務所與鄧若凡對立的畫面。
那時,盡管鄧若凡語帶挑釁,他依然堅定地站在她這邊,支持她、保護她。
我在這里,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他如是說,而她只要回憶起當時他說話時無盡包容的口吻,就忍不住心酸神傷。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清楚。以前簡藍希的所作所為已經夠讓他疲憊了,她不想在他心上再多插一根刺。
他會痛的,就算他連一聲呻吟也不會芡出,痛就是痛,確確實實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