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東方傾城山門辦妥舒仲尹交代的事之后,便轉往唐家織造廠。一進門,卻發現里頭熱鬧得很。
“傾城,你來了?”蘇爺回頭朝他招手。
“蘇爺也來了。”他勾笑走向他,邊梭巡著唐子凡的身影。
“我聽說木匠把一些織具都送來了,就趕緊過來瞧瞧。”瞧他不斷張望,蘇爺笑道:“你在找唐爺?”
“呃……是啊!彼男乃际裁磿r候變得這么好猜了?
“不用找了,唐爺不在!
“她怎么了?”
“他身子不舒服,在織造廠里差點厥了過去,我便勸他趕緊回去,找個大夫診治一下!
“她……”他不由得想起昨晚她渾身發冷,氣色也差透了。
“我是不清楚你們是為什么而鬧僵,不過既然是兄弟,就沒隔夜仇。你特地過來一趟,應該也是釋懷……”
“蘇爺,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一步!睎|方傾城無暇聽下去,轉身就走。
“可是織具都來了,你不驗收一下嗎?”蘇爺拉開嗓門吼著。
“我晚一點再過來。”
他現在哪有心思再管織具?
子凡可是個姑娘家,要是找大夫診治,豈不是要露餡了?
依他的推斷,她肯定不會找大夫,頂多只是回家休息一會。
可她要是真的病了,放著不管是會讓病情加重的。
想著,他不禁催促馬夫,加快速度趕往唐府。
一到唐府,門房就向他行了個禮。
“你家主子呢?”他問。
“少爺正在房里歇著,大夫已經過府替他診治了!”
“大夫?”他忍不住皺起濃眉!胺吣?”
“總管應該在廚房,需要小的去喚她嗎?”門房必恭必敬地回應。
“不用了!
東方傾城擺擺手,熟門熟路地走向唐子凡的寢房。然而他才剛踏上長廊,便見她的房門被人推開,從中走出一位陌生的男子。
男子面目俊朗、舉措儒雅,一瞧見他,像是立刻就認出了他是誰!笆菛|方公子?”
“正是在下,你是——”東方傾城微瞇起眼。
“我是……”
“秀!
那親昵的喚法教東方傾城微擰起濃眉,看向正走出房門的唐子凡。
她氣色差極了,臉上青白交接,整個人羸弱得教人心疼,然惱人的是,她開口喊的人居然不是他?
唐子凡疲憊地靠在門邊,忽地瞧見他就在眼前,一時間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在房里歇著?”東方傾城本有些不快,但在瞧見她眸中瞬間涌現的淚水,再多的不滿全都消失一空。
“我……”喉頭像梗了硬塊,她艱澀的開口。
申屠秀走到她身旁,很自然地要扶著她進房!案阏f了這幾日要好好休息,你又起來做什么?”
“可是……”她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回頭,就怕東方傾城又離她遠去。
他從驚詫到憤怒,幾個大步沖進她房里,正好瞧見申屠秀攙著她躺下。
“子凡,他是誰?”他知道自己應該要冷靜,問題是,心頭一股火悶燒著,讓他很難平心靜氣。
申屠秀回過頭!霸谙律晖佬悖亲臃驳暮糜,也是位大夫!
東方傾城霎時楞住了。
大夫?
這不就意謂著,他知道子凡是女兒身?
他的反應,也教申屠秀不解,兩人就這么四目交接。
有些事他們選擇沉默,不把話說清楚,但彼此間不免有股互別苗頭的意味。
“傾城,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唐子凡虛弱地問道,壓根沒察覺到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廝殺千百回。
她只是很意外,他居然真如舒夫人所說的,在今日便來找她。
“我到織造廠去,蘇爺告訴我你身子不舒服!睎|方傾城走過申屠秀身旁,很自然地往她床畔一坐,朝他瞥去挑釁的一眼。
他沒聽過申屠秀這個名字,不清楚他和子凡的交情到底到什么程度,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子凡現在很需要他。
申屠秀哼了聲,幫唐子凡把被子拉高一些!白臃,你這幾日沒睡好,應該要好好歇息,有什么事還是改天再說!痹掚m是對她說,但他的雙眼是看向東方傾城,趕人的意味很濃厚。
他知道東方傾城這個人,最近這個舒家的總帳房很火熱,放眼晨京城,大概很少有人不識得他。但那又如何?他這半路殺出的男人,比得過他和子幾凡十幾年的交情嗎?
“可是……”
“你不聽大夫的話嗎?”申屠秀微板起臉。
唐子凡無奈地看向東方傾城。“傾城,對不起……”她指的是她要伏苓色誘他的事,她想要好好地向他道歉,無奈她身子不適。
“無妨的,你好好歇息,一些織具已經送去了織造廠,我會去處理一下,晚一點再過來看你!彼崧暤。
他會順著申屠秀的意思,是因為子凡的氣色實在是太差了,他也認為她需要多休息。
于是,兩人便一同退出房門外。
他們對視一眼,沒有太多互動,直至走到唐府大門外時,申屠秀才懶懶地道:“這天底下,怎會有那么多喜好男風的人?”說著便要轉身離去。
東方傾城正要踏進馬車里,他回頭輕笑出聲,“可不是嗎?申屠大夫!”
申屠秀聞言,不禁抬眼看他出聲,然而東方傾城已經放下車簾,馬夫正拉起緩繩一甩,馬車揚長而去。
他站在門口久久未離去,總覺得東方傾城仿佛已經知道了唐子凡的秘密。
東方傾城開始了兩頭忙的日子。
白天,他會在唐家織造廠里忙著編排絲線,開始進行金銀絲線的抽捻,入夜,他便到唐府去照顧唐子凡。
兩人盡釋前嫌,像以往無話不談,但不一樣的是,東方傾城看她的眼光不再純粹。他眸底的愛戀,明眼人一目了然,然而,唐子凡不知道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木頭一個,橫豎她相當滿意目前的狀態,為了能夠重拾一個摯友而樂開懷。
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尤其是東方傾城待她的好,已經讓一股流言在臺面下緩緩流竄。
但兩人卻渾然不覺,只專心一致地研究著新的織紋,一邊找著鋪子,想著到成品完成時,能將所有成品擺在鋪子里。他們甚至還找來裁太師傅,就做了幾件新穎的衣裳擺在店鋪門口。
在開張當日,店鋪門檻眼看就快要被踩爛,訂單多到唐子凡詫異不已,懷疑廠里要是不多添加人手,恐怕會趕不出貨量。
“傾城,咱們說好的,你還記得吧?”蘇爺一上門就急著跟他要貨。
“記得、記得。”東方傾城笑著領他到店的后頭,將早已準備好的織錦遞給他過目。“瞧,這是金銀雙捻絲,放眼西引,唯有唐家織造才有的!
瞅著織錦,蘇爺驚訝得眼睛都快瞪凸了。“想不到真能將金銀雙絲給捻編在一塊!
“方法是人想出來的。”
說是這么說,但事實上,金銀雙捻絲剛完成時,唐子凡眸中的崇拜和景仰,可是讓他整天都笑得闔不攏嘴。
“咱們先打個契約吧,往后有多少錦織都給我。”
“這有什么問題?不過最厲害的還是絲帶!睎|方傾城從后頭的木箱里取出一條絲帶!扒疲@可以做為裙擺絲帶,也可以做成腰帶,圖騰雖然簡單,但是綴物可就不同凡響了,北巖人向來喜歡這類別出心裁的綴物。”
那絲帶上并沒有復雜的花紋,但卻綴著玉穗和金鎖片,只要一拿起來,便可以聽到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有原來是這個。我在店鋪里瞧見的那套云織糯裙,裙擺上就綴著這個!狈路鹎埔姛o限商機的蘇爺,一口氣便把所有的貨都吃了下來。
“傾城,有人說想買外頭那套云織糯裙,要賣嗎?”唐子凡從外頭走來。
“只有一個人問?”
“有好幾個!彼f著,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瞧吧,就說了你確實獨具慧眼,才能將那衣裳搭得引入注目!睎|方傾城高興地一把摟住她。
這個動作太過自然,唐子凡也習以為常,反倒是一旁的蘇爺看得眼珠都快要掉出來。
“那些織品都是你設計的,可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彼Φ。
蘇爺看向唐子凡,突然覺得唐子凡近來喜上眉梢,神態間竟出現幾分姑娘家的嫵媚。
“那也要你搭配得妙!
再看向東方傾城,覺得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意氣風發得很,像是得到了什么寶貝正得意著……
“這可不成!彼摽诘。
“蘇爺你說什么?”
他一怔,干笑地解釋,“我是想說,既然店鋪剛開張便生意興隆,傾城又給了我不少織貨,倒不如晚上就由我作東慶祝一番。”
“這個嘛……”東方傾城看向唐子凡,儼然一切都以她為主。
“這有什么問題?”她爽快道。
"那好,晚上我派人來接兩位!
蘇爺暗自盤算,要替兩人破除流言,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怕兩人真的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