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吵吵鬧鬧的,老爺子發話了,再吵就滾回去!挂幻迨畾q出頭的男人走來,一臉厲色,兩側顴骨微突。
是個習武高手。
「莫管家,不是小的吵了你呀!是那丫頭……」
他剛一指,眼兒笑得瞇成一條直線的小丫頭就站在他面前,面無懼色的拉拉莫福的袖子,他頓時眼角一抽,暗道不好。
「福伯,他打我,還推我,太壞了。」告狀要裝小。
原本面色嚴厲的莫福,看向不到他胸口高的小身板,臉上的花褶子都笑開了,完全是和善的鄰家老爺爺,可當他轉向雙腳打擺子的陳五,又冷厲得叫人打哆嗦,「你長進了,當了幾年看門犬就抖起來了,忘了自個兒是誰,連人家小姑娘都欺負上了……」
「咦!您不是顧二小姐嗎,怎么在這里?為什么穿得這么寒酸?您娘親的身子好多了吧?聽說她又病了……」
陳五對人無禮,不知天高地厚當下被打了三十大板,革了管事之職,由一位叫朱七郎的人代替。
馬車終于一輛一輛往前移動,空岀個通道容驢車進岀,孟淼淼看看沒她的事了,便謝絕莫福邀她入內陪莫放野喝茶的邀請,跳格子似的一階一階由門口往階梯跳,俏皮又討喜。
她和一個來送禮的婆子擦身而過,那名看來四十多的婦人突然滿臉訝異的攔住她,還叫她顧二小姐,說著她聽不懂的奇怪話,讓人一頭霧水。
「這位大娘,您認錯人了,我不是顧二小姐,我姓孟!惯真有半路認親戚的人,也不怕找著想打秋風的窮親戚。
「沒認錯、沒認錯,明明就是這模樣。我家大人是太仆寺卿,奴婢姓劉,臘八那天奴婢還過府送臘八粥,您說您娘親身體不適,由您代為出門答謝。」她和二小姐談了好一會兒,知書達理的二小姐還讓身邊的丫鬟給她二兩重的金花生。
看到劉嬤嬤笑得熱切地拉著她不放,心里納悶的孟淼淼暗忖,真有人跟她長得相像?
「我真不是您說的那一位,我是東山村土生土長的夫子家女兒,就住隔壁,不信您問問莫爺爺,他是看著我長大的,總不會騙人吧!」
「您說的莫爺爺指的是莫老爺子?」喊得真親香,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親孫女呢!
「嗯!我有爹、有娘,還有三個哥哥,您真的找錯人了,我家祖先的牌位還供著呢!我每天三炷香給他們請安。」分家也分祖宗,從老宅移靈到新屋。
「真不是?」可她越看越像,嘴角上揚的樣子如出一轍。
她搖頭,「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據說世上有三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人,您大概正巧碰上了!
「是嗎?」那張臉……太像了。
「肯定的,人海茫茫中有多少個成千上萬,驀然回首,那個人不是自己嗎?」她指的是鏡子,這是一個沒什么養分的冷笑話。
劉嬤嬤狐疑的多看幾眼,心中還是認為沒認錯,但是她知道每一戶人家都有不可道于外人聽的秘辛,其中定有貓膩。「顧二小姐只身在外不太好,您的丫頭呢?不如和奴婢一道啟程回京,我倆做伴!
她的用意是顧全顧二小姐的名聲和閨譽,她家夫人和錦陽侯府四房夫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姊妹,為了顧四夫人,她也得周詳一些,不能流出不好的流言蜚語。
啊!想扯發大叫,秀才遇到兵,沒法溝通呀!「娘,您快來,有人要拐您的女兒了!
「誰敢動我的心頭肉,我跟他拼命!」聽到女兒的叫喊,秋玉容三步并兩步的沖了過來,神情慌亂又驚恐,還有一些氣憤,母雞護小雞似的將受驚的女兒摟入懷里。
「她是我娘!姑享淀岛貌坏靡獾乇ё∧,小女兒嬌憨地在她胸前蹭呀蹭,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
「我女兒!骨镉袢輷嶂畠侯^發,一臉慈愛。
「你是她娘?」不像作假呀!難道真是她搞錯了。
「我不是她娘你是嗎?」她很霸氣的一問,充分展現為母則強的護女氣勢,把人震懾當場。
劉嬤嬤訕笑著一搓手,「你別動怒,是我看走眼了,雖然令千金和那位小姐長得很像,可眼神、語氣完全不像,還多了落落大方的氣度,讓人一瞧就喜歡!
這還差不多,好聽話人人愛聽,原本心中有怒的秋玉容也就氣消了,「算了,下回別再滿口胡謅就行!
「娘,我們要趕置年貨!顾要賣幾塊皮毛,好讓她娘給她做皮襖子、皮帽、皮暖手、皮靴子。
「!快來不及了,叫你二哥趕車,鞭子揮快些,讓順毛兒跑快些!共辉琰c到,人都擠得水泄不通了。
順手兒是驢子的名字。
「二哥,出來,娘喊你了!姑享淀蹈呗曇缓啊
「啥事,妹妹!故鍤q的少年揉著耳朵,手上還拿著劈柴的柴刀。
「放回去、放回去,把柴刀放回柴堆上,我和你妹妹趕著進城,你來駕驢車!谷羰瞧綍r兩母女能慢慢來,順毛兒很乖,輕聲一喝便會往前走,自個兒識路,不怕顛著她倆。
「喔!我拿回去放!姑厦黯紊敌χ鴮⒉竦斗呕卦,從井口拉出一桶水洗洗手腳和臉面。
打理好的他身子后矯健地往驢車上一跳,他回頭看看娘和妹妹坐穩了沒,套頸的繩索一緊,吆喝一聲,全身無雜毛的黑驢邁開它優雅的步伐。
怔然而立的劉嬤嬤望著揚起灰塵的驢車駛離視線,她還有些芒然,真不是顧二小姐嗎?為什么長得一模一樣?
她很固執的想找出答案,不希望自家夫人的好友之女背上有辱門風的背德名聲,那孩子還小呀!
「莫管家,想向你詢問件事。」
莫福面無表情,「你問。」
「剛剛從你府上走出去的小姐真的不姓顧?」她實在沒法說服自己,眉眼、口鼻都太相像了。
說到孟家丫頭,他冷硬的面容稍微柔和,微帶笑意,「她姓孟,是本村孟夫子的女兒,我們和老爺子搬來的時候,她和她的哥哥們蹲在門玩石子,看到我們還一臉歡快的喊爺爺伯伯,不怕生的分糖給我們。」
是個懂事的孩子,惹人疼愛。
劉嬤嬤仍不死心的追問:「她一直住在東山村嗎?未曾離開過?」
「是的,她是孟家人的眼珠子,盯得可緊了,舍不得她離得太遠!谷^惡虎盯著她丟不了。
「怎么可能……」有兩個顧二小姐?
她會分身?
看她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莫福不解的提了一句,「你把小丫頭看成誰了?她就是個皮猴,無可取代!
他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無可取代,唯一僅有。
「她……呃!」她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說出來,偏又是藏不住話的人,話到嘴邊關不了,舌頭打個彎就開口了,「你知道京里的錦陽侯府吧?他們四房有個姑娘今年十二歲,跟她長得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莫福一驚:「你是說……」相同的面容?
「我懷疑是不是雙生子,當初有傳聞是龍鳳胎,可一個不見了……」太奇怪了,男嬰變女娃?
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可若是有人惡意造謠呢?
當年的顧四郎是驚才絕艷的探花郎,是顧府四子中最受老夫人疼寵的么兒,老夫人真是疼入骨子里了,什么好東西都往他屋里搬,古董字畫、名家書帖,甚至是御賜的汗血寶馬,看得其他兄弟十分羨慕。
一度傳出皇上看中他,要他尚公主,當時只差一道圣旨了,外界都笑稱他為駙馬爺,公主府也在趕建中。
誰知這時候他居然與城北都尉府的三小姐蔣秀翎私定終身,以性命相脅才逼得老侯爺、老夫人點頭,在圣旨下達前早幾日上門提親,而且迅速定下婚期,走完繁復的六禮。
此舉令皇上相當震怒,有打臉之意,皇家顏面蕩然無存,因此他在仕途上受阻,十余年來只待在翰林院修書,為從五品侍讀學士。
沒多久,城北都尉被調往邊關駐防,舉家搬遷,就留個空宅子和數名老仆人守著,蔣秀翎也失去娘家依靠。
據說這是皇上有意所為,報復顧四郎的不識抬舉,也讓蔣秀翎在顧府舉步維艱,這便是和公主搶夫的下場。
蔣秀翎成婚兩年后有了身孕,本是喜事,可不知誰在她生下雙胞胎姊妹后傳言她所生的是龍鳳胎,這讓看重男孫的老夫人十分欣喜。
如果真是男胎,也就不會有后面令人傷心欲絕的發展了。
劉嬤嬤唏噓的一嘆,為顧府四夫人不受待見而難過。
待老夫人發現真相,自是大怒,認為四房夫婦欺騙了她,害她空歡喜一場,對因疏忽而遺失的孫女不聞不問,且對蔣秀翎更加苛待,動輒怒罵羞辱,晨昏定省,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不給吃也不讓休息,只能木頭似的杵著。
結果好好的身子搞壞了,舞刀弄槍的將門千金淪為纏綿病榻的病西施,此情此景怎不叫人心生惋惜。
「莫福,你是說孟家丫頭有可能是顧四郎的女兒?」皺著眉頭的莫放野若有所思,手里轉動著兩顆核桃。
這是孟淼淼的提議,防老化,核桃是她親手挑的,又名「長壽果」,常放在手上把玩能使手指靈活。
她還說這樣才有大家老爺的風范。
「是的,老爺子,太仆寺卿夫人的陪房劉嬤嬤是這么推斷的!拐f那丫頭不是孟家女兒他著實不信,那一家人太疼她了,簡直疼得走火入魔,深入骨髓,但是……
「荒謬,無稽之談,一在南、一在北,相隔何止千里,顧家的孩子怎會流落到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顾X得可笑,不以為然。
「可是老爺子有仔細看過孟家女兒的臉型、輪廓嗎?那飛揚有神的眉眼像不像那位打馬經過鬧市的探花郎?那年的顧四郎也是意氣風發!骨巴舅棋\,光鮮耀眼,為朝廷一棟梁。
可惜毀于兒女之情。
「這……」他細細回想了一下,似乎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個俊雅秀逸,一個俏麗柔美。
「老爺子,若她真是顧家的人,那總有一天會有人找來,孟家該怎么辦?」莫福是真心喜歡不作偽的孟家人,羨慕他們一家人的和樂,他無法想像若少了笑顏燦爛的小丫頭,他們還能無所憂慮的歡笑嗎?
孟家的重心是孟淼淼,她連接著每個人的心,讓他們歡喜,讓他們憂,讓他們不再有遺憾。
聞言,他的頭忽然痛起來,的確是棘手的麻煩事!赋粜∽幽憧茨兀恳灰讶瞬仄饋?」讓顧府四郎找不著人。
「臭小子」莫長歡沒好氣的睨了一眼,「餿主意!
他一聽,氣呼呼地想爆打孫子,「什么叫餿主意?你不知道錦陽侯府那四房有多亂,門第敗落,烏煙瘴氣,當嫂子的居然要謀奪弟媳的嫁妝,小一輩也相處不睦,互相算計,淼淼那孩子多天真呀!哪能入虎狼之地!
莫放野雖然遠離紛爭不斷的朝廷,但對京里發生的一切仍然了若指掌,手底下的人會定時回報。
明哲保身,他不愿卷入風起云涌的奪嫡之爭,因此急流勇退,保下一點莫家血脈。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無從龍之心,卻止不住別人的猜忌與有意拉攏,所以知己知彼非常重要,他需要知道京中人的動靜,什么蛛絲螞跡都不能放過,以防萬一。
眼光要放遠,不能局限一方天地。
「淼淼沒您老想的那么不經事,她滑溜得很!挂幌肫鹉请p狡黠的眼,他眸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
「哼!瞧你一臉陰笑,肯定又一肚子壞水,你不要以為換了個身分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你那個目光短淺的爹不會允許你與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家婚配!鼓乓跋騺砜床黄鸺惫膬鹤,多有貶意,他辭官歸隱也是因為兒子。
「事在人為!鼓L歡目色幽深。
他啐了一口,「隨你,別搞得雞飛蛋打的!